这时,闹钟响了。是10点。她冷哼一声,还要专程为他的电话设一个闹钟。真是白痴。
她拿着手机想砸到地板上去,忽然及时转念,一股脑将它扔在了床上。
他这样的男人值得我把这六千块钱丢了吗?然后再花八千买?不!不值得!他连一分钱也不值。
她拿过电脑桌上的葡萄酒,倒了一杯一咕噜吞了下去,这种时候哪有心情细品呢?
她再次瞥了手机一眼,想了大概10秒钟,又拿了起来。翻开电话簿,真的一个可以吐糟的朋友都没有。
你一定有过这种感觉,当你心事重重,渴望找个人谈一谈的时候,他来了,可是你们的谈话成了两条歪七扭八的曲线,就那么凄凉地、乏力地延伸下去。你敷衍着、笑着,装作很投机的样子。
但是,你心里渴望他离去,让你静下来,静下来啃噬那属于你自己的寂寞。
既然罗曼罗兰都这么说了,也无所谓了。没有就没有。
不过,一个人来H市,一个空巢青年。这几年,除了心安理得的原地踏步,连那个怨妇都偷偷摸摸地考过一建了,而她,还剩下什么?
她走出房间,气恼地将手机丢到沙发上,然后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这种方式是谁给她的呢?
对,是老男人。
她想起老男人了。她都忘记最后一次和他争吵是为了什么了。只依稀记得那情形。
——“以后关于你的一切,我再也不会过问了。”
——看得出她的态度对这个老男人心里造成的愤怒,但他却隐忍着。所以,他站了起来,来回不停地踱步。
每当这种情况,大多时候他会用这样的方式来稳定自己的情绪,抚平也许她对他心里造成的创伤。
——当时,她仍旧自顾地收拾着她的东西。连他什么时候走出自己的房间也没在意。反正这里也不是她的家,她才不在乎。何况,从小到大,他关心过自己吗?现在来过问,有什么资格?
——“这些东西都是你爱吃的,带点吧。”他对她说话时还是那样轻轻的声音。
——“走了。”她根本不屑一顾,冷淡地回了一句。
——走出房门的那一霎那,眼角的余光告诉她,他依旧在背后看着她离去。
——她成为了他眼里的背影。
——那里似乎永远都被乌云笼罩着,看不见光亮。她在他身上只看得见一股颓废的气息,也令她没有希望可言。她总觉得所有的过错都是他引起的。
——她讨厌老男人。厌恶那里的一切。她甚至鄙视他,觉得作为他的孩子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耻辱。
——尽管很多时候,她也觉得那会不该用那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尽管他是个老男人,尽管他们之间存在着很大的意见和分歧,可毕竟他是她父亲。
——“到了吗?”她刚下站台的时候,他就打来电话,语气仍旧小心翼翼。
——“额。先这样吧。”她挂他的电话比谁都快。但她听见他叹息的余音。不知怎的,竟有种想哭的感觉。
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的嘴角挂着一滴泪。她随手迅速地将它抹去。然后拿起手机风风火火发了个短信:老爹,我明天回去。
发完之后才猛然记起,老男人去天堂已经两年了。
于是,她傻傻地坐在沙发边沿,愣了好半晌,才趴在上面终于嚎啕大哭。直到哭累了,她才起身回屋,蜷缩着躺在床上,打算什么也不想,就好好睡个觉。
突然,她听到背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于是她转过头,一惊,“亲爱的,你回来了?”
他点了点头,不一会就睡着了。因为公司的事情,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她感到无比得扫兴。因为好几次她想和他打情骂俏的时候他总是呼噜大睡。
她想她一直都在挑战他对她的忍耐力。任意妄为,肆无忌惮,千方百计得激怒他。似乎让他发火是她人生中唯一的乐趣。
可最终她都以失败而告终。就像之前几分钟前的争吵一样。他居然还可以酣然入睡,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她很倔强,当然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服气。她想要趁他睡觉的时候狠狠咬他一口,直到渗出血来。
每次她总想把这些付诸于实践的时候,就怔住了。
他的脸算不上有多俊美,但是清朗和宁静。她奇怪自己之前怎么都没有发现。他太像车仁表了。她喜欢他那一脸散发出的气场,就像磁场无法抗拒,不容抗拒。
而她偏偏就是那块铁,不自觉吸了过去,然后牢牢附在他身上,成为他身体的寄生虫。
她就是那个小偷女孩。
她只好轻轻得在他身边躺下。感受到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她感觉最近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总是看向除她以外的任何地方。是此时沉睡的他给了她那样安心的感觉。
最终她总是在数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和有力的心跳声中熟睡过去。
“你真的是个好姑娘,好到没话说。”这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如果那个时候,她就那样放肆地咬下去,结果没准还会更好一些。
如果那时彼此都是爱着对方的,那么只是暂时被窗纱遮住了眼睛,以致于朦朦胧胧,来不及找到问题的出口吧。
他们之间存在的那种微妙关系,也许只是用错了方法而已。
现在,她再也不想循规蹈矩了。
又或者,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她的循规蹈矩。
不然,有钱的女霸主,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