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倒是都渐渐离开了，只还剩傻子秦图，反而走几步靠近庄环，眼神就这么直勾勾地定在庄环身上。
注视使庄环非常局促，忍着穿上裤子，抬头望见秦图还在看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比划着要把秦图眼珠子扣掉。
秦图先愣了一愣，又跟傻子一样无缘无故笑了起来，“我得看着你啊，不然你就跑了。”说着转移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四喜丸子，“你身后这东西随便一动，我们就死了——你得抓紧。”
现在庄环和秦图，说是在四喜丸子的不远处，其实就在四喜丸子和地面的缝隙中。四喜丸子可能只要一移动，就会把两个人给压到土中了。
庄环敷衍着点点头，把上身衣服穿上。
他光脚丫子站在地上，带有疑问地看向秦图，伸出一只脚来——脚底板子黢黑。
“别奢求那么多。我们从二道市连夜赶了几天才过来的，连口水都喝不上，能给你找身衣服就不错了。”秦图单手掐腰，整个人的重心都倾斜过去，“赶紧走吧。”
说罢，他收起“爱咋咋”的姿态，转身向着他们的大部队走去。
庄环还能听见，他一边走一边嘟嘟囔囔，“反正也不是给你穿的。老大真大方。”
他们这帮人，怎么都喜欢背后议论人呢。
庄环磕磕绊绊地跟上秦图，不穿鞋踩在小石子上真的很疼啊。
——
泉泠垂下头来，意识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内，看见藤礽换了个姿势盘了起来，停在他的腿上。
“庄环已经混进去了。”泉泠深喘了口气后才说道，“接下来怎么办？”
藤礽没有很快回应，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会通过你控制他的身体，以此来探明他们的意图，看看他们是否可信。”
她说到这儿，又停下来了，吞吞吐吐的。
“你说吧。”泉泠不清楚她要说什么，但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藤礽抬了抬没收进去的尾巴，“如果可信的话，你知道的，我会继续跟着庄环。那你……”
“没关系。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泉泠淡淡地笑着，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不知道是他真的无所谓，还是强撑着给别人一个自由。
藤礽提高语调，“我也可以留下来帮你的，庄环他也会帮我们的。”她似乎看到了泉泠将自己装在了黑色垃圾袋里，随手丢进垃圾桶。
他根本不去想，也不愿意去想，自己真的该被装进垃圾袋中吗？真的应该被扔进垃圾桶里吗？
自己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我并不需要。”泉泠摇摇头，挪开投向藤礽的视线，“能活到现在我已经很幸运了。看到和自己一起被实验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地，不成样子地，痛苦地死去，我就觉得我很幸运了。活到今天我已经很满足了，以后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活着，我都接受，哪怕去死——我想，那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没必要挽留。”
藤礽想说，我需要你。
但是自己好像没那个立场去说，她的话也算不上什么，而且还违背了他的意愿，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就像是胡搅蛮缠。
她的经历和泉泠几乎是相似的，她也看到过一批又一批的试验品送来，再把一具又一具没有温度的试验品送走。她的心脏跟着他们停止生命，她完全能理解泉泠。
心死，神灭。
藤礽却是只为一口气活着，她要让那几位自命清高的上位者付出代价。
泉泠在等她说点什么，但许久都没人再肯开口。
异样的风从大敞的孔洞中刮进来，泉泠抖擞着合上孔洞。
他转移注意力到四喜丸子上，看到外面的情形后，回来对藤礽道：“外面，好像要变天了……”
——
庄环跟在秦图身后，慢慢地走过去。
没办法，不穿鞋，脚实在是受不住，只能慢下来以减轻疼痛。
秦图也不在意，等庄环实在是被落在后面了，他才停下脚步稍微一等。
他们得先翻过这边这个小丘，到另一边去，后勤的人将临时驻地选在那里，等他们到的时候，差不多就能喝上水吃上饭了，再美美地睡上一觉，万事大吉！
这个小山丘对穿鞋的人实在不成问题，但对不穿鞋的人，要爬可就难了。到处都是碎石子，锋利的草稞子，偏偏这片山丘上没修路，全靠人爬，庄环虽然不叫苦，但真是犯了难。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快点快点啊。”秦图又走了两步，回头一看，差点没找到庄环在那，也就停下来站在原地，大声吆喝着催促庄环。
站着说话不腰疼。
庄环小心翼翼地走着，避开尖利的碎石子，划破脚了就麻烦了。
“哑巴，你行不行啊！用不用我背你啊！”
这人废话真他妈的多！少说两句能死啊！而且他就只是耍嘴皮子，还真不会好心到过来背庄环上山。
庄环好不容易走到他身边，秦图又开始往前走了，他就是故意使坏，不让庄环跟上他。
越往丘上走，两边的林子越密。不仅仅林子变密挡住了月光，而且地上的植物也变多了起来，碎草碎叶子之类的也铺了起来，地面变得很滑，一些长得比较年老的树，根系在地底突出地面，盘根错节，稍不注意真会被绊倒。
秦图也得仔细看着点才能走，这下子速度渐渐慢下来，也没有一开始嚣张的气焰了。
这对庄环是好事，虽然石子不少，但是地面多少软了一点，他也好走了。并且光线稍弱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往前走。
又过了段距离，庄环差不多赶上秦图了。
秦图又开始碎嘴，“三四个月前的，那场太阳异动，怎么不把这片林子全烧没啊，害得我这么辛苦。”
庄环捕捉到一些信息，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没走一会儿开始下坡了，庄环害怕滑下去，以稳住身子为前提往下走。秦图不一样，他非常快乐，觉得下坡很省力，便迈开大步子，边滑边往下走。
秦图这么一放松警惕，就要出大问题。
他正好要迈下一步的时候，脚前正好抵住一个比较茁壮的野草。草的根茎挡住了脚迈去的方向。这么一挡阻碍了秦图的的动作协调，这一只脚没站稳，另一只脚就跟上来了，被挡住的脚就崴了，全身都失去平衡，马上就向下滚去。
庄环一直都盯着秦图的一举一动，觉得这人未免也太神经大条了些，果不其然就整了这么一出。
可秦图和庄环有一定距离，庄环心也突突直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到他。要是救不到就完了，这边地形复杂，秦图一路滚下去轻则脑震荡，重则死亡。
庄环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跑了过去，铆足了劲向下冲，一时间全身的血液无比沸腾，神经也高度兴奋，那股劲全冲到脑子中去，恨不得直接瞬移到秦图身边。
但显然他是来不及稳住秦图的。
在庄环即将再也接触不到秦图的一瞬间，庄环跃起奋力扑了过去，将秦图紧紧护在自己怀中。
两个人就这样顺着坡滚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