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微亮,凝寒已醒,出至洞外,申凡正于斜坐于一横石之上。
申凡见凝寒出来,道:“时候尚早,多睡一会无妨。”
凝寒道:“长老都起了,我是小辈,哪有久睡的理。”
申凡笑了一声,道:“久年习惯,又哪改的了。”
又道:“先去洗漱,该练功了。”
凝寒应了。
凝寒洗漱毕,出得洞来,申凡立于空地之上,凝寒忙跑了过去。
申凡道:“现教你辟谷之法,可听得仔细。”
凝寒称是。
申凡道:“世间万物,阴阳两生,阴阳相合,以生万物。万物生而有灵,灵转阴阳而生气,气随流转而固万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山川,日月,草木,生灵,一概如此。我等修行之人,引天地间灵气入体,化阴阳两力而固自身,纵使无粮无水,亦可长存。此便是辟谷之术。”
又道:“你不妨一试。”
凝寒称是,遂打坐调息。
申凡道:“纳灵气入体,入八脉而行,莫存,尽化。”
约过了一个时辰,凝寒腹中咕咕直响。
申凡笑道:“好了,先行起来。”
凝寒依命。
申凡又道:“存灵气之力增修为,化阴阳之力固自身,这辟谷之术与寻常修炼可是大有不同。”
伸手递了一个食盒给凝寒,凝寒接了。
申凡道:“先吃饭,辟谷之术又非一朝一夕得成。”
凝寒看申凡两手空空,道:“长老不吃么?”
申凡笑道:“我这还有。”
转手又取了一个出来。
吃毕饭,收拾妥当,申凡拉凝寒一道坐了。
申凡道:“再教你御空之术。”
凝寒点头应了。
申凡道:“你且试着,聚灵力于掌内。”
凝寒称是,凝神,聚力。
申凡道:“莫聚于手内,试着将灵力浮于掌上。”
凝寒再试。
申凡伸出右手,手掌伸出,轻喝一声,击于地上,地面竟陷出一个手印。
申凡道:“你也一试。”
凝寒亦轻喝一声,往地上一击,只觉手腕生疼,地上并无异样。
申凡将凝寒手臂扶起,为其轻揉,道:“先习引灵力入掌内,聚而不散,再习聚灵力聚于足下,调足下灵力,助己腾空而行。”
申凡起身,腾空而起,复又落地,悄无声息,道:“你灵力调动尚不纯熟,趁此时无事,又无人叨扰,倒可潜心练习。这御空之术,倒比辟谷容易的多。你本就聪慧,只这些年诸事繁多,无甚空闲,耽误至今。待灵力调动自如,再借天书三卷相助,想必,不出两年,便可得成。”
凝寒每日练功,未敢怠慢,申凡虽相陪指点,可这修行之事,又岂是言语所能相助。
七日后,申凡离去,凝寒身侧,便只绝尘相陪。
三餐饮食,日需杂物,自有人按时送来。
恍惚已过一月有余。
这日,凝寒打坐毕,方一睁眼,见童宪正于远处独自立着。
凝寒慌忙起身,跑将过去,道:“师兄何时来的,也不喊我一声,想必等久了吧。”
童宪道:“看你打坐,不便打扰,就略站了一会。”
说着,转身端出两个食盒,道:“方才有人送来,我顺手接了过来。”
凝寒将食盒接过,同童宪一道进至洞内。
凝寒将食盒放于桌上,童宪忽的一把将凝寒自后抱住,道:“一月难见,竟觉别了数世。”
凝寒闻其声音有异,犹如呜咽,自个已不知如何答言,身子软软一靠,手指轻抚其面颊,头向微转,迎了上去。
二人于桌旁并肩坐了,凝寒倒了两杯茶,递与童宪一杯,又将一个食盒取过,打开,推予童宪。
童宪忙将食盒推回凝寒面前,道:“你快吃了吧,那一个留到晚上吃。”
凝寒笑道:“方才,师兄就没问那来人,这两盒是给谁的?”
童宪道:“还能有谁,还不都是给你的。”
凝寒笑道:“晚上自会再送来。”
说着,复将食盒推回童宪面前,道:“这食盒里装的满满当当,我哪吃的了这些多,看分量就知是给你的。”
顺手将另一盒打开,置于自个面前。
童宪打眼一看,道是果真,凝寒食盒之内,倒比自己的少了整整一半。
吃饭间,凝寒小声道:“师兄可是立马要回?”
童宪道:“申长老命我明日再回。我本想多待几日,申长老道,我修为不够,必遭此地灵气所伤,日暮之前,必须返回。”
童宪不再言语,俯下身,猛塞几口食物,塞得嘴里满满当当。
凝寒欲问言,又觉不便开口,遂将筷子置下,往椅背上微微一靠。
童宪将口中食物咽下,又大口喝了几口茶,缓了一缓,又转头看向凝寒。
见凝寒略有所思,忙将凝寒一手握住,道:“你可是想念薛师兄和九难师兄了。”
凝寒微微低头,脸转向一侧。
童宪叹了一声,道:“薛师兄一时来不得。”
凝寒忙看向童宪,急道:“可是出事了?”
童宪道:“自你闭关,第二日,薛长老便逼着薛师兄闭关三月,就在上头,薛长老屋子里。想来,必是房门都出不得。”
凝寒道:“那你岂不是又要回石绝峰,那地方怎生住得。”
童宪叹道:“我倒是想回那屋子,无所拘束,倒也自在。可师父有道,山下一战,甚是不凡,今日又有此修为,合该搬到山顶。虽说吃住都好甚多,只是规矩大得很,又日日逼我读书习文,弄得我难受的紧。难得师父放我几日假,就急着来看看你。”
凝寒方欲说话,童宪又道:“九难师兄被申长老接到自个屋里。前几日,回师门去了。那日,申长老特命我相送,临行,九难师兄想与你道别,倒被申长老申斥了一顿。下山前,呆呆望了这往生崖半日,方才动身。还托我好生照顾你。”
凝寒只觉鼻尖微酸,童宪忙将凝寒搂到自个怀里。
入夜,二人吃毕饭,收拾妥当,凝寒点了两只灯笼,一人一柄持了,并行至池边,将灯笼放于一旁地上,相依坐了。
凝寒顺势躺下,枕于童宪腿上,抬手抚摸童宪面颊,道:“不曾想,雾霭一行,容貌都变了。那一日,若不是师兄金甲之术,倒差点没认出来。”
童宪道:“我这可不是金甲之术。”
凝寒道:“那怎……”
童宪道:“仙山一行,有人助我脱胎换骨,重塑肉身,不光体格,容貌变了,早日间得疤痕也已尽消。”
凝寒道不信,童宪将衣服解开,将灯举起。
凝寒斜起身子,伸手轻抚童宪胸口,道:“胸口上原本有道伤疤,果真没了。”
童宪复将灯搁下。
凝寒搭住童宪肩膀,伏到童宪肩头,暗暗一笑,往童宪肩头轻咬一口,自个倒喊叫了一声。
童宪笑道:“小心些,别把牙硌了。”
凝寒也不觉笑出声。
忽的,凝寒一脸惊慌,坐起身,手在童宪肩上用力乱捏一阵,道:“不对。”
童宪不解,忙问怎的了。
凝寒不答言,随口喊了一声:“绝尘!”
绝尘此时正立于洞外,闻得呼唤,竟飞身至凝寒身旁。
凝寒起身,将童宪拉起,推到绝尘身侧。
童宪慌得不行,一个劲的问凝寒哪里不对,凝寒也不答言,伸出两手,在童宪,绝尘脸上,肩上,臂上,手上,腿上,一个劲的乱捏。
童宪仍是问,凝寒猛道:“骨头不对。”
童宪不知何意。
凝寒抓起童宪一手,扶到绝尘肩上,道:“你自己捏一下。”
又抓起童宪另一手,搭于其自己肩上,道:“再捏一下。”
复又臂,手,腿,各捏一遍。
凝寒道:“你,没有骨头。”
童宪着实受了一击,面色全失,似魂魄被一丝丝抽离一般,一连直退数步,无力抬起双手,直勾勾盯着,半晌,抬眼盯着凝寒,不住的摇头。
童宪声音磕绊,小声道:“我……不配……”转身便跑。
凝寒追了两步,自知追不上,忙调灵蛇剑,硬生生将童宪扯了回来。
童宪跌坐在地,苦笑道:“你又拉我回来作甚,我这样子,怎配得上你。”
凝寒未及答言,绝尘倒先行一步,抓起童宪衣领,丢到水里。童宪被冷水一激,顿时清醒,立于池中,看着凝寒。
只闻得绝尘道:“你是何人?”
童宪一时被问懵了,道:“童宪。”
“魂魄可在?”
“在。”
“可有变?”
“未变。”
“心可在?”
“在。”
“可有变?”
“未变。”
“说过何话,可还记得?”
“记得。”
“可有变?”
“未变。”
“情可在?”
“我……”
“回答!”
童宪猛将脸扎进水里,半日,立起身子,道:“此生不变!”
绝尘道:“区区一副躯壳,没了便没了,有甚打紧,也值得你要死要活的。”
童宪盯着绝尘,哎了一声,道:“你什时候学会说话了?”
绝尘怒道:“闭嘴!”
童宪忙掩了口。
凝寒一笑,走上前,伸出手,拉了童宪一把,二人进至洞内,将湿衣服脱了,挂起。
童宪道:“我现在这样子,你,不嫌我……”
凝寒道:“我知你待我好,我已知足。”
童宪挠头,傻笑,不知作何言语。
凝寒捧起童宪脸颊,道:“以后,莫要再说傻话。”
童宪狠命应了。
凝寒道:“若说起长相,你现在的相貌,有棱有角,倒比以前好看的多。”
童宪傻傻一笑,道:“你喜欢就好,我一直担心,你会弃嫌呢。”
两人一道床沿坐了,童宪问道:“他,绝尘,何时会说话了?”
凝寒笑道:“一直都会啊。”
童宪道:“你听过?”
凝寒点头,道:“听过。”
童宪皱眉,挠头,不解道:“咋没听你说起过?”
这话一出,凝寒倒笑出声来。凝寒将童宪脸颊转过来,道:“让我好生看看,还有哪变了?”
童宪问道:“哪变了?”
凝寒道:“这变了。”
说着,便吻了上去。
第二日,二人起的略晚了些。
二人起身,洗漱,凝寒自洞外捧进两个食盒。
童宪见了,道:“可了不得,定是被那人瞧见了。”
凝寒笑道:“不妨事,他,从不进洞里来的。”
童宪这才略放了心。
二人吃毕饭,出了洞,找了个背阴处坐了。
童宪道:“这几日练功,觉得如何?”
凝寒叹道:“申长老授我辟谷之术,御空之术,已过一月,仍是一点不通。”
童宪道:“慢慢练着,你比我聪明,早晚练得明白。”
凝寒应了,道:“你就没学些新的功法?”
童宪道:“师父打算教我别的功法,看着倒好,到我手里,全成了一个样子,只得作罢。还教我辟谷之术,让我慢慢练着。又教我御剑之术,结果,数十柄宝剑,到我手里,全废了,又得作罢。”
凝寒笑道:“怎的废了?”
童宪道:“我怎晓得。就这么持剑一挥,就废了。”
说着,手若持剑状,往前一挥。
凝寒笑道:“这还不得怪你。谁让你这把子力气,跟使不完似的。”
童宪道:“你嫌我?”
凝寒道:“我没有。”
童宪立起身,道:“你就是嫌我脑子笨,净是傻力气。”
凝寒亦立起身,慌道:“真没有,我……”
童宪憋不住,笑道:“我生气了。”
凝寒看出缘由,两手一叉腰,道:“我就惹你生气了,怎么着吧。”
童宪恶狠狠的笑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把将凝寒拦腰抱起,回至洞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