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寒并荒原四子一行,下得雾霭,落身于雾霭西侧那岛上。
巡视四周,独见申凡独自等候,再无旁人。
凝寒上前施了一礼。
荒原四子亦行一礼,别过。
凝寒道:“多谢长老久待。可这岛上,为何不见旁人。”
申凡道:“诸门皆已离去,长生门诸人也早已回山门。我见你尚未回来,便在此等你。”
凝寒道:“那童,薛二位师兄……”
申凡接口道:“也早已回山门。”
凝寒这才放下心来。
申凡拉凝寒一旁坐了,道:“此去三年,不曾想你竟得如此好机缘,也当一贺。”
凝寒谢过。
申凡又道:“这三年,世间诸多事,你可愿一听。”
凝寒依命。
灵虚观与药王谷联姻,药王谷本是不许,灵虚观以山中全部灵药仙草为聘,终使付霜娶得上官青殷为妻。
上年春,上官仪,上官红率药王谷十数人一行,往灵虚观贸易,因上官青殷未有问安,不免心生疑虑。
上官红夜间私探,方知,自上官青殷嫁入灵虚观,便被付霜弃如敝履,丝毫不将这正妻放于心上,日日与观中人行乐,上官青殷亦日日受观中人冷眼,辱骂,过得倒连个下人都不如。
两门联姻,不过是灵虚观借药王谷之名,立名而已。
上官红闻言,遂将上官青殷带出,同上官仪及一众药王谷门人,连夜冲将下山。
灵虚观倾全观之力追赶,皆被上官红一人拦下。
药王谷众人无伤回谷,上官堂闻此事,怒火心生,遂下令断了灵虚观所有药石补给。
此令一出,诸大小门派皆不敢于灵虚观有所药石买卖,恐惹了药王谷,以后难有安生。
这一断,倒使得灵虚观乱了方寸,没了药石补给,对灵虚观而言,犹如毁了七魂。
付经义只得亲带付霜赶往药王谷请罪,将付霜交由上官堂亲自处置。
虽失了长房长孙,又药石价钱翻了数倍,为保灵虚观,付经义也得依从。
沧海皇室,亦有变故。
上年秋,太子,先君先后薨逝,轶王继位新君。
新君继位,本以为有所作为,不曾想却偏好修行一道,又偏信灵虚观一路,日日纵情狂欢,丝毫不理朝中事。
因灵虚观甚受器重,仗朝廷之宠,霸气异常。
灵虚观失了长房长孙,又因凝寒与付霜乃是旧交,后又闻得凝寒凌辱灵虚观门人之事,现问罪长生门,誓要拿凝寒问罪。
付亲业,付众业,率门人讨伐长生门。
又联合诸门派同行。
因凝寒与金文寺,传经阁亦有纠葛,仓厉,仓漠,仓烁,合绝,合微,合灼,率两门同至。
藏剑阁,贾千正,贾千君亦率两堂同至。
凝寒当年南海之行,损失颇大。
贾千君欲借此向长生门一并讨回,贾千柔一身正气,极力拦阻,谁知贾千道妄下罪名,贾千道,贾千正,贾千君三人合力,痛下杀手。
贾定素闻此事,连夜领贾定惜,率盘龙堂众人,脱离藏剑阁。
贾千碌亦命贾定从同往。
贾千道率人阻拦,黑凤放黑火围藏剑阁四十九日,贾定素,贾定从,贾定惜方得逃出,于铸剑山庄以东,百花谷以北,建安护山庄。
黑凤亦离了藏剑阁,鬼魅堂众人,现归于阴羽统领。
凝寒闻罢,吃惊不小,一时没了主意。
申凡道:“你有何打算?”
凝寒不敢发一言。半晌,低声道:“这其中有诸多误会,必要解释清楚。”
申凡道:“灵虚观,金文寺,传经阁三门,可能听你辩解?”
凝寒急道:“我……”
一时竟失了言语。
申凡道:“你若愿意,我带你寻个地方躲上几日,等风头过了,再回山门。诸事自有门主料理。以长生门的威望,势力,这些个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凝寒仍是不敢言语,半晌,道:“带我回山门。纵使这些个人不听,也该让诸位长辈知道事情缘由。”
申凡道:“你若此时回山门,恐诸事难由你。藏剑阁,只不过要些银钱,这三门,定要拿你问罪,届时,你将如何应付?何人与你同担?何人与你为盾?又有何人推将你出去,以避祸患?你可知晓?”
凝寒低了头,没了主意。
申凡道:“你可仍要回山门?”
凝寒思隼半日,抬头,道:“要。”
申凡一笑,起身,道:“兄长所言不虚,你必将如此。”
伸手拉凝寒起来。
申凡背后一指,玄素双剑出鞘,悬平于地上,申凡脚踏玄剑,拉凝寒踏上素剑,御剑直回长生门。
且说万剑山庄,景虚进至万剑洞,开启石棺。
棺内男子浮身立起。
景虚道:“冷凝寒有难,绝尘剑速援。”
言毕,绝尘直飞出洞外,往长生门而去。
申凡御剑,带凝寒回至长生门。
长生门山门之外,原码头一侧凭空添出一座海岛,此岛正是四门合众人之力,以移山填海之法造就而成。
藏剑阁,金文寺,传经阁,灵虚观依次排开,拉开阵势,乌压压不知多少号人,将此岛占了大半。
山门之下,薛俊义独率白伏,陆清汶,迟庆,黄时,及众四峰弟子迎对。
申凡,凝寒落于薛俊义身侧。
申凡收了剑,转身飞至长生门众人之后,负手立于树顶。
薛俊义瞪了凝寒一眼,低声厉道:“劝你莫要回来,你偏不听。”
又转身瞪了申凡一眼。
众人见凝寒回来,付众业喊道:“既然来了,就别躲着了,出来,见见。”
凝寒不知如何处,向前迈出半步,薛俊义伸出手臂,猛然将凝寒拦住,对付众业道:“人就在这,你已见了,有何话,不如再讲来听听。”
付众业笑道:“讲便讲,反正丢的又不是我灵虚观的颜面。”
遂又将凝寒如何凌辱,如何杀害灵虚观女弟子之事,添油加醋讲了一番。
又笑道:“长生门既有如此之弟子,你这长老倒还护着,想必呀,你长生门门人个个都是如此吧。”
这一席话,引得灵虚观诸人大笑不止,付众业更是嘴角上翘,冷冷作笑;
长生门年轻弟子一个个欲上前对战,皆被身旁稍年长弟子拦住,一个个狠狠瞪着付众业。
薛俊义道:“可有凭据?”
付众业笑道:“有,当然是有。金文寺两位……”
说着,向金文寺众人施了一礼,接着道:“我也不敢妄称师侄。金文寺远阳,远朝两位小师傅便是人证。不如请二位小师傅出来,再细细讲讲。”
远阳,远朝看了仓烁一眼,仓烁点头,二人走上前,将当日之言复讲一遍。
付众业笑道:“如何?”
薛俊义道:“诸位围我山门十数日,小老儿自占卜过一卦。传闻付四爷占卜之术,天下一绝,不如占上一卦,如何?”
付众业一字一句道:“用不着!别瞎耽误工夫!”
薛俊义笑道:“占上一卦又如何,也不过半盏茶工夫,况我长生门也跑不了,冷氏徒儿也在这。”
付众业手指薛俊义,狠命道:“也好,就让你死个明白!”
言毕,席地而坐,也一盏茶工夫,付众业狠命一转头,死命盯着远阳,远朝半日,远阳,远朝皆是一吓,俱退了半步,狠命定下心神。
付众业起身,指着凝寒,狠命道:“我已占过,就是他,这个姓冷的!”
薛俊义冷冷一笑,行了个虚礼,道:“可敢再求付四爷一卦?”
付众业怒道:“还有什么屁,快放,莫耽误时辰!”
薛俊义道:“烦请付四爷,替冷氏徒儿算一下年岁。”
付众业怒道:“你又耍什么花招?”
薛俊义道:“见付四爷一面,何其艰难,今日,恳请付四爷容我等领略一下占卜神术。”
付众业哼了一声,冷眼看了薛俊义一眼,复又坐下。
约过了半个时辰,付众业抬起头,盯着凝寒。凝寒本就白净,哪能容易看得出年岁。
付众业盯了半天,起身,道:“我算出来了,今年不过十六岁。”
薛俊义大笑不止。
付众业怒道:“你笑个什么?”
薛俊义笑道:“当年四方城一剑制敌,那是何等的惊人,付四爷也是见者之一,那日,冷氏徒儿便已十六,莫不曾付四爷尽数忘了不成。”
付众业怒道:“我……”
薛俊义抢道:“我堂堂灵虚观四大长老之一,观内事务还料理不清,哪去记这些。”
付众业厉声道:“你……”
薛俊义抢道:“你这老头不知好歹,敢抢我的言语。”
付众业急道:“我……”
薛俊义抢到:“你又要道,我说何话,你怎生知晓?可是如此。”
说毕,哈哈大笑。
猛的薛俊义怒目圆睁,手指付众业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你这三脚猫的工夫也敢在我面前卖弄,就凭你这年岁也敢在我面前张狂,你也不回家问问你爷爷,纵使你爷爷见了我也得毕恭毕敬行大礼。这灵虚观怎养出你这么个败类。”
说毕,反手一挥,隔空一巴掌扇在付众业脸上,将付众业扇进人堆,众人忙帮忙扶着。
薛俊义道:“我掐指轻占,便你知欲吐何言,执手微卜,便知你来日死状,沧海境内,也敢跟我讲占卜之术,笑话。”
又看向四门众人,道:“不瞒诸位,自我冷氏徒儿入得山门,小老儿便以为其占卜不下百次,无一得成。若诸位之中,有一人,可为其占得一卦,小老儿自愿隐退。”
此言一出,不止四门,纵使长生门众人亦是叽叽喳喳。
凝寒方欲说话,又被薛俊义拦住。
付亲业上前两步,道:“即便此事有差,那我儿之事又如何解释?”
薛俊义道:“不如说与众人一听。”
付亲业道:“我儿付霜,乃我灵虚观长房长孙,自幼便聪慧异常,修为,品行更是一流,观内无人不赞。谁知,自打遇了他……”
说着手指凝寒,怒道:“自打遇了他,便再也不同往日。若不是他恶意挑唆,又怎会有糟弃发妻之事。”
付亲业向前两步,道:“今日,我便要他一一讲个明白。”
薛俊义道:“灵虚观家风,向来不堪,我等可不敢闻一言。”
付亲业怒道:“小儿自幼便由家父亲自教养,你若如此说,便是说家父,灵虚观观主教养不善。你倒讲来听听,如何不堪。”
薛俊义道:“以修行之名,行淫乱之事,可不是不堪?”
付亲业笑道:“我灵虚观修为,本就是阴阳调和之术,可不敢沾这淫乱二字。纵使多几房姬妾,那也是为行修行正事。”
薛俊义边掐指便道:“观内年轻女子,皆被淫尽,也算正事?”
付亲业哼了一声,道:“我儿年轻力胜,比其父年轻之时强上数倍,我这父亲自是为傲。”
又厉声道:“你也莫要废话,要那冷氏小儿出来说个明白。”
薛俊义方要答言,凝寒拉了薛俊义一下。
薛俊义小声道:“你可能说的明白?”
凝寒嗯了一声。
凝寒前走两步,道:“我便将与付师兄之事,讲于诸位一听。”
付亲业怒道:“不必了,你死了,一切便了了。”
说着,拔剑,飞身直指凝寒。
薛俊义也不急,只是看着。
薛俊义深知,凝寒已达天命,纵使交手,也落不得下风,亦想看看凝寒身手到底如何,若是凝寒果真难敌,自己半招也可将其护住。
霍钟见状,迈步向前,陆清汶忙伸手将其拦住,狠狠盯了霍钟。
霍钟见状,缓缓将步子收回,低着头,不做言语。
此二人举动,凝寒倒是见不得,却被申凡俱看在眼里,薛俊义亦有觉察。
忽的,童宪从长生门人群中窜出,直立于凝寒身前。
付亲业长剑直刺童宪胸口,却见一柄长剑断的粉碎,童宪却丝毫无伤。
童宪狠命抓住付亲业衣领,左脚迈出一步,手臂使力,将付亲业狠命砸在地上,付亲业身下石板,俱被砸的粉碎。
童宪顺手将付亲业自地上撕起,狠命往空中一掷,借神行之术飞至付亲业身前,冲其胸口便是狠命一拳,直将付亲业砸进人群。
若不是薛俊义忙喊的一声莫伤人命,只怕付亲业今日便要栽在这了。
付众业一见,怒道:“好啊,敢伤我大哥。小的们,把这小子给我砍了。”
灵虚观众人皆拔剑而上。童宪冲凝寒略略挑眉,微微一笑,直入敌阵。
童宪俱不理会众人,两眼恶狠狠盯着付众业,一路冲杀至其身前。
付众业见了,持剑之手连连打颤,步子畏缩缩后退,童宪也不管他,抓起付众业,以其身做棍,将灵虚观众人扫到在地。
童宪随手将付众业甩到众人身上,付众业只一个劲的大口吐血,一条命业已没了八分。
童宪回至凝寒身旁。
薛俊义道:“铜皮铁骨,直入分神,造化不小。”
童宪挠头傻笑。
忽的,童宪对凝寒道:“师弟可伤着没有?”
凝寒盯着童宪,竟一时没认出此人是谁,畏畏道:“童师兄?”
童宪忽的想起什么,双手在自己脸上乱摸,又挠头笑道:“容貌变了,我倒忘了,怪不得师弟认不出。”
薛俊义咳了两声,给两人使了眼色。
两人忙收了心神。
童宪往凝寒侧前方站住,对四门众人吼道:“还有谁来,在下,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