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风吹落战尘沙
上回说到，霍青拼尽全力全歼狼群、身负重伤，与金琳躲进一个洞穴之中，二人同舟共济已久、信任逐增，打开心扉，坦诚以对，于是金琳说出了那个惊天秘密。霍青正想问那孩子在哪里，陈硕带领杀手追来，一番搏斗之后，金琳为保护霍青而死，临死之前，在霍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声音很低，只有霍青能听得见。陈硕认为，临死吐真言，这些话定和那被送出宫的孩子有关，因此，提出想和霍青做交易。霍青没有拒绝，但也没直接答应，却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带我去见你的主子，我要亲口告诉他，否则，你什么也得不到。
蓝鹰帝国，气候舒适，虽已入秋，炎夏热气，仍赖着不走；
每到中午，艳阳高照，阳光炽热，尚有几分夏季正午之余韵。
赶上阴天，倒还好说，凉风习习，甚是凉爽；
来场小雨，更是惬意，温润清凉，清新舒适；
待雨歇云散，梧桐泪收，太阳一出，热气又来。
败荷减翠、秋菊添黄、梨叶翻红、梧桐叶苍，已隐隐透出秋意将深的痕迹；
清晨之时，初阳和煦，行走街上，却能感觉出寒意深深；
到了晚上，已是“秀被不禁昨夜凉，一半西风一半霜”，睡觉之时，人们不自觉换上了厚被子。
每天早上，唤醒罗兰的，不是秋意晨凉，而是肚子里的波动；
第一次做妈妈，她感觉到了身体的各种神奇变化：
首先，肠胃异常敏感，动不动就恶心，明明饿得要死，却什么都吃不下去；
罗兰劝自己，不为别人，哪怕是为孩子，也逼着自己吃，即便如此，甭管吃多吃少，胃里转一圈，接着一股脑儿吐个干干净净。
其次，嗅觉灵敏了数倍，罗兰自嘲，如今这鼻子比狗还灵。
别人喝过酒或者吃过东西，从老远地方过，她居然全能闻到，而且闻到就想吐，每次都气得想骂娘；
再新鲜的水果蔬菜，经过她鼻子，味道仿佛放大了无数倍，居然全变成了怪味儿；
到后来，甚至喝水都不成，连水都有了股味道，喝下去就吐。
罗兰从小到大，吃苦不少，可从来没受过这份罪；
最严重时候，整个人虚弱地站都站不直，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难受成这样，罗兰第一个骂的人，就是霍青：
臭男人，给我种上个种儿就不管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个骂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还没出生，就这么折腾你娘，等生出来，非揍你一顿不可！
当然，骂也好，恨也罢，皆为一时之气；
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妊娠反应虽说强烈，可一想到这小生命，正在体内孕育成长，罗兰就感到无比温暖幸福。
这小家伙不是个老实孩子，动不动就伸腿撂胳膊；
罗兰第一次感觉到胎动时，吓了一跳，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掀开衣服仔细察看：
肚皮一阵涌动，里面有点痒痒，像只扇翅膀的小蝴蝶，又似个蹦跳雀跃的小泥鳅。
她将手轻轻按上去，感受肚皮蠕动，感受孩子以这种方式和她打招呼，不知不觉之间，眼圈红了，心中暖得好似要化了一般；
泪水盈眶，她隔着肚皮，轻轻摸了摸活泼的小家伙：“宝宝，妈妈爱你。”
今天早晨，小家伙又是动来动去，一会儿戳这里，一会儿踢那里；
罗兰理解不了，小兔崽子哪儿来的旺盛精力，一动起来，大半天消停不下来。
她瞅着波动不止的肚皮：
小家伙估计和霍青一样，生性好武；不然，何至于天天在里面挥拳踢腿。
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瞧这好动的劲头儿，即便是女孩，估计也得是个女汉子。
清晨尚早，罗兰本不想起，可拗不过孩子“习武”之性甚浓，只得乖乖起床；
穿好衣服，捧凉水洗了把脸，她来到梳妆台前，仔细照镜子。
都说女人怀孕之后，容易长妊娠斑，罗兰对此有点担心，她素爱容貌，不喜欢变丑了；
照了照镜子，放心了：镜中映出的女人，肤如凝脂，洁白胜雪，明艳不可方物。
罗兰满意地笑笑，取过斗篷，披在身上，准备出去吃点早点，然后运动一下；
为了孩子健康，她经常去鹰城要塞城关上散步，每天不停。
刚将长发扎好，还没来得及戴上兜帽，罗兰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朝这边来；
她停下动作，仔细倾听，来者人数不少、步伐整齐，夹杂金属碰撞之声。
声音来到门口，停了下来，房门被大力撞开，数名蓝鹰骑士冲了进来；
每人头戴铁盔、身着铁甲，手持长剑盾牌，个个身材魁梧、强壮有力，将罗兰围在当中；
一人走进房来，一身布衣、未着盔甲，脚步甚轻。
罗兰深吸口气，尝试缓解逐渐加速的心跳，右手下意识按住腹部，努力让声音平静：
“你终于要对我下手了，对吗？”
来者是谁？中岳。
中岳没有回答，一缕阳光从窗户透了进来，照在他脸上，使疤痕愈加醒目；
这是纱贝迩的鞭子，送给他的纪念，虽经时日，仍留下了一个十字架形状的疤痕。
中岳长得不俊不丑，脸挺白，添上这么个疤，多了几分彪悍之气；
这张脸甚是平静，令人很难看出其内心变化，犹如一潭深湖，水下或许暗流涌动，湖面永远平滑似镜。
中岳眯了眯眼皮，似乎有点不适应阳光明亮，抬起手来，挡住眼睛；
这个动作，令罗兰想起了蝙蝠，永远不喜欢阳光，永远见不得光，只能隐身于黑暗之中。
不知是不是精神作用，罗兰感觉，随着中岳进入，房中变得寒意森森；
她不喜欢中岳，从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说不出原因，但第六感告诉她：
这个中岳平淡外表下，隐藏一股刺骨阴冷的仇恨；
他就像一条隐藏于黑暗中的毒蛇，躲在阴暗之处，吐着黑色信子，狠狠盯着世间一切物事。
中岳微微退一小步，避开阳光，往罗兰腹部扫了一眼。
罗兰心中一寒，下意识用手捂紧腹部，心剧烈跳动起来，孩子感觉到了母亲紧张，也不安地扭动起来：
妈妈，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了呀？
罗兰用手微微抚摸小腹，安抚孩子情绪，努力调匀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
中岳抬起双手，使劲将两手掌心碰在一起，发出一声响亮浑厚掌声，第二下、第三下，掌声持续不断、由慢变快；
蓝鹰骑士们瞧中岳鼓掌，微感诧异，但还是集中注意力，紧紧盯住罗兰。
中岳一边鼓掌，一边微笑，此一来带动疤痕，笑容有点狰狞：
“不错，真不错，太不错了。
你居然能利用纱贝迩公主，打开突破口，此等捏沙成团的本事，真是令我深感钦佩。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表现堪称完美。”
罗兰没承认，也没否认，沉默扫视四下，近十名蓝鹰重甲骑士将她围在当中，还有数十人在外围，堵住了一切进出入口。
用力过猛，掌心又疼又痒，中岳搓了搓发红的掌心：
“客套话就省了吧，罗兰女士，咱们痛快点，你把赤龙人在此处的情报站，还有你的接头人是谁，都告诉我，我可以让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死得痛快点。”
他说这话，语气很淡，似平常聊天：“否则，我会帮你把孩子取出来，让他感受一下今天温暖的阳光。”
凛冽寒意，瞬间从心头升起，罗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倒退一步，后腰一疼，碰到了身后一名骑士的长剑；
那骑士用盾牌往前一推，将她送回包围圈中心。
一道晨曦，从窗缝进来，犹如一束追光打在中岳脸上，照亮了他的脸；
那张脸线条生硬、颜色苍白、双眼血红，透出一股嗜血之气，犹如地狱中噬血恶鬼；
罗兰第一次见他如此，吓得全身发抖、魂飞魄散……
与夏天相比，秋日暖阳，和煦明亮，不甚刺眼；
阳光徐徐，轻洒而下，掠过鹰城要塞护城河边一株茂盛榆树；
榆树主干笔直、枝叶茂密，将阳光剪得细碎，各式各样不规则的光片，洋洋洒洒散落一地……
榆树旁边有家书肆，门头不大不小，黑木柜台之后，排列两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赤龙、蓝鹰两国各种书籍。
（注：书肆，也就是书店。《后汉书.王充传》有记载：“常游洛阳市肆，阅所卖书，一见辄能诵忆。”）
门边上，躺了一个中年男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头顶微秃，脸型宽阔，高鼻大嘴，体型肥胖，身着一件青色长衫，靠在太师椅上打瞌睡；
此人便是书肆老板，此时未到中午，按说不该如此犯困，奈何昨晚打了通宵麻将，本想补觉，可白天还得做生意，只得搬了太师椅，休息打盹。
凉风习习，气温适宜，河水潺潺，悦耳动听；
书肆老板打了个长呵欠，双眼一闭，鼾声顿起。
他呼噜挺有特点，旁听之人形容起来，感觉有点像听戏，可谓音域宽广，声部多变：
浑厚起来，如京剧花脸，音质粗犷，像狼吞虎咽；
洪亮起来，如京剧老生，声线铿锵，似海浪滚滚；
温婉起来，如京剧青衣，又尖又细，忽高忽低，袅袅不绝。
这呼噜声拉着您的听觉，就像在放风筝，感觉那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细，眼瞅风筝线要断，可不知怎么的，刚过一峰尖，又平稳降落。
柜台后，伙计听到这独树一帜的呼噜声，走了出来，瞅了瞅睡得流口水的老板，脸上浮起调皮笑容；
伙计年龄不大，十四五岁年纪，拿现世的话讲，还是个孩子；
小伙计摘了根草叶，蹑手蹑脚过来，把草尖往老板鼻孔里一塞一转。
老板睡得正香，鼻子一阵痒痒，似小虫在里面爬上爬下，登时忍耐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就此醒了；
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又挠了挠余痒未止的鼻子，一眼看到了旁边坏笑的小伙计，气得暴跳如雷，跳起来要揍他。
小伙计嘻嘻哈哈、连蹦带跳，就往店里躲；
老板追他不上、火气更盛，抄起鸡毛掸子，也追进了店里；
店门就此一关，里面顿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鸡飞狗跳之声。
旁边，来来去去的行人，权当看笑话，瞧在眼里，微笑摇摇头。
老板、小伙计进到店中之后，两人脸色全都严肃起来。
小伙计以最快速度，拿过一本书，塞到裤子里，护住臀部，同时压低声音：“今天不对劲，一直没见出来。”
老板挥起鸡毛掸子，狠狠打在了小伙计屁股上：“你确定？一直没看见？”
小伙计装作疼痛的样子，先是大叫了一声，接着小声回答：“我确定。”
老板先放大声音：“敢拿我开涮！看我不打死你。”
随即小声说道：“那我们得动作快点。”
过不多时，店门开了，老板先出来，坐回太师椅，继续打瞌睡；
小伙计一脸苦相，脸颊挂着未干泪痕，瞄了眼老板，眼神中闪过愤恨之意；
恨归恨，活儿还是要干，小伙计将几本无人问津的旧书，从书架上撤了下去，换上几本新书。
此微小变化，引起一个卖烟小孩的注意，他立刻将盖烟的陈旧蓝布撤下，换上一块新红布；
一个行人，从旁边过，见此情形，眉头微微一皱，疾步离开……
一个细微变动，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犹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当第一块倒下时，第二块也会随之而倒，接下来是第三块、第四块……
不过，一切都处理得极为自然。
很快，一人一马，迅速冲出鹰城，朝北方而去，目标：青龙大营；
没过多久，一只信鸽从青龙大营振翅而起，飞入云霄，径直向北而去，目标是：龙城长公主府。
罗兰及其孩子，陷入了巨大危险之中，幸运的是，部署于鹰城的情报机构，也迅速运转开来，及时通知了青龙军团马原将军，接下来他将会采取什么行动，来解救女儿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一十九章《殿宇森森雾重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