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什么才是爱?
这恐怕是那些情情爱爱的小说电影最喜欢标榜的主题和素材,即便是写作技法和主题思想再下做,更也许此类作品不能获得光明正大赞许,但它们总不缺为它买账的客官,俗不可耐却屡试不爽。
当然,我也不会在那高雅之列,要我说,这爱情便是那最狡猾虚伪却有着一副天使面孔的狐狸,偷偷的靠近你,趁你不备,掠去了你的心,当你空剩一副躯壳时,这厮回头一脸魅笑,就转身逃之夭夭了。
在上海医院看望舒然的那一次,其实我并没有察觉她的病情其实早就已经严重到了需要靠长期药物治疗的地步,我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关怀和陪伴,能够将舒然从黑暗到泥沼中带离。
那天在住院部的病房里,我哄着舒然在深夜里安心睡去。
但我的心思却愈加沉重,病房的消毒水和药物的气味使我感到十分的不安和消沉。
我回想起小时候随母亲去医院看望濒死的亲戚,枯萎的皮囊里那种空洞悲哀的眼神,但是他的目光里还是存在着一些灵气的,不知道是不是能算做大脑传达出来最后的遗书,张着口想说着什么,但意识和器官都已经不允许这种行为,只有眼睛在那里眨呀眨,可能他想说自己还留恋这人间,可能他还有什么话想交代,站在病床前的母亲也只能安慰着让他尽管安心的去,一切都很好之类的云云。
那时候我尚年幼,不能全然理解在病榻上与亲人生离死别是怎样一种惆怅。
大概在3点左右的时候,我听到舒然的床上发出了声响,我以为她醒过来了,我便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可是舒然并没有理会我,我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依然自顾自地坐起身子来,看样子她是准备下床。
我坐起身子来茫然看着舒然,只见她站在我们的病床之间停住了,她竟然一直是闭着双眼。我顿时明白这种行为,很可能是一种叫做梦游症的病症。
我不敢去打断她的行动,更加不敢去叫醒她,于是我保持原样战战兢兢地观察着她。
只见舒然开始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臂膀,然后又放开,她开始揭开上身病服的纽扣,从第一个到第五个全部松开了,然后是裤子、内衣、最后她就这样在我的面前脱的一丝不挂。
我没有办法完全用文字来表达当时的触动,是恐惧?是渴望?是怜悯?还是逆流而上的悲伤。
她的身体比原来消瘦了一些但仍然看上去修长纤柔,微微隆起的乳,平坦的小腹,臀部到脚踝的曲线精美的就像出自是米开朗基罗的杰作。
我不知所措地坐在床上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或者说,我什么都不想做,我更想静静地欣赏。
尔舒然缓缓地张开了双臂,她开始起舞,双手优美地舒展划过我的头顶,像一只幽影里的蝴蝶,翩翩飞舞。
最后,她躺回了床上睡去了。我起身把她的脱落的衣服穿好躺回自己的床,等候天明。
第二天,舒然说自己睡的很美,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离开医院后再度见到舒然时,已经是在数月后的千岛湖疗养院了,说是疗养院,更像是有钱精神病患者的豪华监管地。
其实,那天一早我一度犹豫是否还要再去见舒然,我跟方怡说,我不去见了,方怡万般不肯,她哭着一定要我去见尔舒然,那时候我是真的不知道方怡是真的想让我去还是真的不想让我去,她使劲把我推出房门,并狠狠地锁上。
我知道,房门里头的方怡,在哭。
我来到疗养院,见到了尔舒然的监护师,她先把我拉到了她的办公室。
“我想知道,你对尔舒然目前的情况了解吗?”
“我,跟她很久没有联系了。”
“嗯,那有些事情我要先跟你讲清楚。”
“请你但说无妨。”
“其实舒然现在状况很不稳定,确切地说,不是很乐观,你们会面的时间不能太长,必要时,我可能需要请你离开。”
我难过地点头答应。
监护师引领我闯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出了前厅,从后面外的一条竹林小径穿过,前面是一桩小房子,看着朴素大方,光线非常明亮。监护师告诉我舒然就在里面等我,她自己则在门口等我。
我推开门走进房间,房间装修的有点像古典日式的榻榻米风格,阳光从圆月型的窗户射进来,窗户下面便是小型的榻榻米,榻榻米上放着一张酸枝木制的茶桌,茶桌上放着一瓶水仙,水仙的身边,就是等候我已久的尔舒然。
舒然看起来状况还不错,但是比以前更加清瘦了,原本乌黑浓密的秀发也变得有一些稀疏。
舒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得出来,我的出现让她的心情变好了。
“渡边,你最近胖了呢,可得多去运动呀。”
我勉强地装出爽朗的笑容。
“是吗,可能上海好吃的太多了呢,舒然最近过的........还好吗?”
“嗯……怎么说呢,有时候好,有时候却很坏,有的时候,会忘记一些事情,自己做过的一些事情。”
我听到这话已经是几近酸楚,我努力地忍住喉咙里的哽咽。
“请渡边不要感到难过,其实要说起来,真的很感谢渡边陪伴我的那段时光呢。”
“父母有来看望你吗?”
“有的,为了我他们也费了很多心力,不然我也不会这么舒服地坐在这里与你交谈了呀。”
“那就好,那就好,我真的很担心舒然你,那段时间,真的挺难受。”
“对不起,渡边,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我的状况恐怕连组织语言都有些困难呢。”
“不不,你不必说什么,看到你在这里,我就安心了。”
“渡边很棒呢!”
“为什么这么说?”
“新女友很漂亮呢,嘻嘻,芳姐昨天和说了。”
“啊,这样呢。”
“答应我一件事情吧,渡边君。”
“嗯,好。”
“今天离开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还有,你要好好珍惜那个姑娘,不容许你背叛她。”
我沉默不语。
舒然甜甜地笑着:“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哦。”
“对了,渡边你急着回去不?”
“不急。”
“你坐着,我想画一幅你的画像呢。”
“啊,你还会画画呢。”
“刚学的。”
傍晚时分,我走在下山的小径上,夜风传来一丝丝的悲鸣声,那是孔雀的叫声。
不,那是米开朗基罗的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