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鲛女脸色陡变,“她要醒来了!”
地面裂开,一截截蟒藤破土而出,弯曲的枝干向上延伸,它们如同结束了冬眠的蛇,纷纷活动着身体,抖擞着爬出洞来。随着地下的树干一段一段地延伸出来,地面上所有的树干也都抖动着,极力向上和四周伸展,拉直,变得越来越细,渐渐伸出了二人的视线。
刁蛮尚未从眼前的惊变中反应过来,鲛女一把将她举起,飞快地向上飞游:“趁她尚未完全清醒,你赶快离开这里!”
“那你呢?”刁蛮担忧地问。
“不用管我!”鲛女说完,猛地将刁蛮往上一推,将刁蛮推出了海面。
追着刁蛮而来的枝条,伸出水面后,被灼热的阳光一晒,立时化为焦土。
刁蛮急忙翻身去看鲛女,却见一根蟒枝缠住鲛女的身体,往更深的海底拖去。
“绮罗!”刁蛮眼眶发热,望着鲛女大喊。
鲛女已经消失在乱舞的枝藤中,只剩垂死之音从海底隐隐约约地透出来:“去......找......他......”
“绮罗......”
刁蛮眼泪滑落下来,化作桃花洒在海面。她泪眼朦胧地茫然四望:“他?他是谁啊?”
蓦然发现身后百丈之处有一小小的岛礁,其形似龟,刁蛮心头一动,赶紧向那岛游过去。
龟岛不大,约五丈见方,上面长满了绿苔,刁蛮毫不费力地将绿苔清除干净。随着绿苔除尽,一幅幅生动的刻图完全浮现于眼底。
第一幅图中,一个小小的婴儿安心地睡在一个头戴王冠的鲛人怀里;第二幅图中,婴儿长成美丽的少女,少女围着一翩翩男子踏浪而舞;第三幅图中,少女从南海游往北海冰桑,却迷路误入东海,被妖藤缠住。第四幅图,藤妖逼迫少女利用美色诱惑往来船商或海精供她食用,最后鲛女不欲藤妖为祸一方便施展造梦之术使她沉睡。
绮罗,原来是南海鲛王的女儿!这便是她被困于海妖森林的原因!
毫无疑问,这龟岛便是绮罗所提到的龟书!她深知施展造梦之术后,大脑将会受损以致记忆缺失而忘记所有的一切,便在施术前将自己的遭遇以图画的形式刻录下来。
图画最后,题了几行字,大概是曾经目睹绮罗真面的生还者所题:
飘风来兮云如梭,万里平海兮起烟波。
有美人兮体婀娜,艳光照人兮月下歌。
银发扬兮影婆娑,素绡逶迤兮戏水乐。
歌罢倚船兮诉心曲,泣泪连珠兮悲情女。
鲛绡宫兮含珠罗,父娇母爱兮仆从多。
游冰桑兮会阿哥,迷途茫兮入幽魅,两相离兮奈如何!
夜兮夜兮望南乡,魂兮魂兮不复还,心乎爱兮愁未央!
怆恇绵绵兮不若生,忧心惨惨兮烈火烹,妖风将起兮四海崩!
歌罢倚船兮诉心曲,后面几句,应该是绮罗让那生还者传达的话,估计那人因为害怕,便只将鲛女的话留下来,以期他人看见,热心之下代为转达,而自己则溜之大吉。
冰桑!阿哥!刁蛮立时想到了冰桑水君!那个美如水晶心思深透却又眉眼忧郁的男人!
蓦然,她想起了冰桑水君后院中那踏浪而舞的人鱼冰雕,时下跟绮罗一对照,那张脸还真有七八分像!
果然是他!
“两相离兮奈如何”,“心乎爱兮愁未央”,想来,冰桑水君便是绮罗心中深爱之人!而冰桑水君,也对绮罗情深不移!可苦于不知她在何处,便只能以冰像寄托相思!
“怆恇绵绵兮不若生,忧心惨惨兮烈火烹,妖风将起兮四海崩!”绮罗知道,自己造梦之术只能暂时让海妖娘娘沉睡,一旦她的法力耗尽,神元尽损,再也无法困住海妖娘娘时,恨怒填胸的海妖娘娘必然会咆哮四海,大开杀戒,介时,翻江倒海不在话下!
弄清楚了一切,刁蛮当即动身,半刻也不敢迟疑地往北海飞赶而去。
可她刚飞出东海的交界,天上突然砸下一团重物,径直将她砸了沉到海里。
触底后,刁蛮翻身一看,竟然是兔子!
只见兔子浑身泥土,脸肿嘴巴歪的,似是受到过什么惨无人道的虐待!
还不待刁蛮发问,兔子猛地扑过来,差点给刁蛮跪下:“刁蛮!救我!”
“怎么了?”刁蛮皱着眉,看着没个兔样的兔子,“你死对头又找上你啦?”
兔子点头如捣蒜。
刁蛮怒其不争地叹了一口气,伸出爪子,狠狠地戳了一下兔子的额头:“没本事你睡人家哥哥干什么?既然睡了人家哥哥就得负责,跑什么?敢睡不敢当!怂蛋一个!”
骂完兔子,刁蛮又抱胸,摸着下巴道:“那小子也真是的,老揪着你不依不饶,怎么跟睡了他似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兔子闻言,背脊登时一阵发凉,呆若木鸡。她似是想倒了什么,表情一垮,“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刁蛮转头,诧异地看着生无可恋的兔子:“瞧瞧你这怂样!有本刁蛮在,你怕啥!”
兔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哇哇哇地哭得伤心欲绝!
刁蛮不解地道:“你嚎啥?”
她仰天长啸:“我不想活了!”
“为啥?”
“我被玷污了!啊啊啊!......”
刁蛮一头雾水:“分明是你玷污人家,怎么还成了人家玷污你了呢?”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在头顶:“你还想往哪里逃?”
刁蛮抬头一看,正是兔子的死对头。她立时鼓着眼睛,瞪着那死对头,语气凶狠地道:“臭小子!你敢动她一根毛试试?”
那人嘲讽地看着刁蛮:“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护着她!若我是你,必得把她关在笼里沉潭了!”
“她有错!本刁蛮自会教训她!但是你,不可以!你打了她,本刁蛮就要打你!”
刁蛮正要动手教训这个死对头,岂料兔子根本不给她机会,她突然站起来,指着那死对头大骂:“东皇成玺,你混蛋!”说着已先刁蛮一步扑上去,像个泼妇似地捶打着东皇成玺:“你玷污了我的清白,你还我的清白来!你还我的清白来!”
东皇成玺一把握住兔子的手,咬牙切齿地道:“玷污你的清白?你搞清楚!谁才是受害人!是谁趁本公子酒醉不省人事,不知廉耻地夺去了本公子的清白?”
兔子挺胸,理直气壮地吼回去:“我怎么知道你鸠占鹊巢,占了你哥的床?”
东皇成玺突然改了问罪的口吻,有点心虚地解释道:“那日与哥哥多喝了两杯,我醉了!”
见东皇成玺语气软下来,兔子越发气势汹汹:“喝醉了就能睡你哥的床?”
东皇成玺后退一步:“我都醉了,睡哪儿我哪做得了主?”
兔子紧逼不放:“那你搂我、亲我、啃我,也做不了主?”
东皇成玉脸刷地一下红了,眼神闪躲着,支支吾吾地道:“我......我......那时......我以为......啃的是......馒头......”
兔子一把揪着东皇成玺的衣领,使劲儿摇着,悲愤填胸地道:“馒头也不能乱啃啊!”
东皇成玺一把扯开兔子:“肯都啃了,你想怎样?”
兔子抹了一把脸,恨恨地瞪着东皇成玺:“决斗!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好男不跟女斗!”东皇成玺说完,红着脸逃之夭夭。
兔子又开始捶胸顿足:“我的命好苦啊!”
刁蛮赶紧喊停:“别嚎了,你俩互相玷污,谁也不吃亏!”
兔子依旧扯着嗓子嚎个没完没了:“我再也不能跟我爱的人长相思守了!”
刁蛮懒得搭理兔子:“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去办!你就哭吧!”说着取道向北,飞了出去。
兔子一下收了眼泪,追着刁蛮的背影:“什么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