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烟不确定自己是带着如何揣摩不安的心情上了电梯的。
——凡事都有两面性。对待这件事上,归结为三种。
——一种则是好逸恶劳,或许这个职业对她们来说,金钱来得更快些。这类人通常不在乎人格和尊严,没有道德底线,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甚至可以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干出任何违法的事情。因为,他们的目标只有钱,只认钱。甚至不惜生命。世态万千,这种人是有的,就算没有大多数,但也绝不少数。
——另一种则是为了家人,被迫无奈。而这种人通常是有尊严和人格的。我从来不歧视她们,毕竟她们的目的不是为自己。况且她们不依赖不祈求,靠的是自己。
——还有一种,受过极大的伤害,无法跨越自身,进而产生对社会对人生的无力感,自甘堕落。
——有需求就有供应。如果你能问这个问题,那么为什么就不问问这个社会为什么会有这个需求呢?嫖娼的人有错,那赚错的人的钱,你觉得是对还是错?
——这个世界,很多事情没有对错之分。最终的目的,只不过为了生存。而如何生存,又反映出如何为人。反之,亦成立。
——她们真正的称呼应该是性工作者。或许这样更体面一些。而迫不得已和自甘堕落者或许本身也曾怀着美好希望。只是,现实是残酷的。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司徒犹翼的话,在掏出钥匙时,她还在想着他的话。
她不知道她是如何拐弯抹角得和他聊到这个问题的。现在转念一想,她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地问他?她应该毫不避讳开门见山满不在乎得看着他问:“诶,你对妓女有什么看法?”
但她确实没有这么做。没有勇气这么做。
她明确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一件事,那就是,她害怕他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然后嘲笑她,鄙视她。
他该不会真的认为是她吧?
可是,她为什么要担心他对自己的想法呢?
她总是容易处于逃避中。不管是她和司徒犹翼之间,还是在对待一优这件事上。
她使劲晃了晃脑袋,想从这样的纠葛中逃离。
——其实我们都在卖,只不过卖得东西不同而已。如果能体面地活着,谁不愿意呢?
他说得对。
一优一定是被迫无奈的。
所以,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她猛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钥匙孔,然后转动。
一进门就看到一优背对着她凝目注视墙上那四个女子的照片。一团氤氲烟雾将一优笼罩其中,也让她一阵猛烈咳嗽。
她知道莫如烟回来了。
莫如烟奇怪的是一优怎么突然咳嗽起来了,她应该比自己更习惯这样的烟雾才对。她没顾得上多想,只是径直走到窗台边将未拉开的另一半窗户全部都打开了,好让彼此都感到舒适些。
“我想如果你能在阳台上抽得话会更好些。”
现在这情形,不是讨论事情的时候。她最终将一路上琢磨的话都咽了回去。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或许她有她的苦衷吧。何必揪着别人的痛苦不放呢?
“都死了。”一优突然开口,面无表情,像是沉浸在一个遥远的回忆里,淡漠又哀伤。
“谁?谁都死了?”
“照片里的她们。”
莫如烟将视线落在墙上的照片。觉得不可思议。她们笑容甜美,艳丽性感,朝气蓬勃,年纪轻轻。如此美妙之人,说死,太过于可惜。
“怎么死的?”
“为了爱。”
“为了爱?”莫如烟或许能体会这样的死法。林麦麦是,她亦是。只不过她比她们‘开’了心,比她们幸运。
“左边那个叫一宁,然后分别是一心,一蕾,我。
我们因我们的名都有相同的字而兴奋地走到了一起。
我们是在旅行中认识的。不同的旅行团。去得是同一个景区。我们无意相遇在其中某个景点,竟然开场白都是相同的反应,wow!真美!看见彼此时,互相对视,一眼便喜欢上了。聊起天来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那种感觉,是幸福的。这个世界,能有一见钟情的好朋友,彼此的知音,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你不会相信,我们巧合到竟然都处于同一个城市。
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想法,想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在我们还有时间的时候,在我们被男朋友求婚之前,在我们还没进入爱情坟墓之前。我们的关系亲昵,无论什么都不能破坏我们的友谊。也因我们有着一个共同点。”
“什么?”
“爱得死心眼。”
一优说着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掐灭之后仍未甘心,因为她将烟头带着狠劲来回揉搓,就像压抑太久的仇恨终于找到了施暴的东西。
整个烟头都碎了。
接着,她又点了一根烟,大口大口地吸着。就像世界末日来临,她要竭尽全力吃饱喝足,然后等待死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