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ird Chitchat Book One / Chapter 1
怪奇闲谈 卷一 / 第一章 静波之下
从鲜有图文记载的远古时代开始,世上便有摄人仙、食人鬼的传说,人若是心怀歹念,都免不了要被异界的神鬼执离凡间。虽然那些传说妇孺皆知,然而未闻有人亲眼见过鬼怪。即便是神通法术已家见户说的当下,若有谁人间蒸发,也不敢认定是鬼怪作祟,况且中原世界广阔无垠,不可胜数的奇珍异兽遍及江南海北,比起异鬼捉人,还是异兽捕食的说法更让人信服。
时有神界的幽灵侵入人间,伺机夺舍凡人的肉身。一旦有人被神灵附体就会永远丧失为人的意识,演化为嗜血的怪物,唤作图腾。能在千载岁月中把异界神灵的踪迹按压在传说之下,以使民间众生安定朝夕的力量,正是潜藏于暗影、讨伐图腾永世无穷的地下组织——魔道行会。直到五十八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宫廷政 变让魔道行会首次站在历史的明面上……
黄金甲,火枪连,百万铁骑御中原;雷冲天,魔道现,天平戎马尽失颜。
皇城三十万禁卫军,在一个个飞天遁地、万化伪影的御象师面前皆是相判云泥。号称人体绞肉机的帝国火枪队,纵然射出漫天的弹幕,到了魔道行会的镀甲师面前,也就是擦出一身火花。政 变的发起者,太子慎熙仪率领百余名御象师只用了半晌就把自己亲爹赶下了皇座,然后,太子就进了天牢。
据说参与政 变的御象师实为违逆魔道行会禁止干涉人间周律的宗旨,很快就赶来更强大的魔道势力协同帝姬慎熙敏捉拿了谋反的太子慎熙仪,魔道行会的违逆者皆被处死或羁押。太子慎熙仪入狱,大皇子慎熙阳贪玩无能,最终由帝姬慎熙敏接任皇位。新皇力求魔道行会与帝国同舟共济,合力维护中原世界的和平。为了避免魔道剑锋对准人类的事件再次出现,魔道行会接下皇室的邀请函,结束了数千年的封闭历史,公开招募御象师学徒,并入帝国军籍。慎熙敏在位的五十七年间,魔道行会在军工国势的支持下取得空前发展,帝国日益繁荣富强,中原世界和谐安宁。
——摘自邓思维所著《一本书看懂帝国史》
龙历五三七八年,看似风平浪静的大陆上实则暗流涌动,皇帝直属军政情报机构锦衣卫对于帝国逆党的缉查从未松懈。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尘勇麟奉皇帝密令前往某南部边陲城市缉拿反贼十方天机。锦衣卫的言行时刻代表着皇帝的颜面,可这北镇抚司镇抚使却是个轻佻浮薄、不循礼法的男人,朝廷上下,只有在皇帝本尊面前才乖巧得像个孩子。能让自己亲自出外勤的机会不多,这次能孤身远离帝都天平城对他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美差。
帝国南部外围,锦州谷安县,斗虎堤城,瓦赤湾空港。
北边的天空飞来一架漆黑的小型货运定翼机,缓缓降落,机身下方的货仓门匀速拉开,钻出一辆同样漆黑的跑车。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跑车疾速远去……留下光泽锃亮的定翼机在一片满是老旧磨损的空港里显得格格不入。
到了这偏远小城,自己终于不用像在皇城那般装模作样了,尘勇麟急忙开车去了城里排场最大的青楼。中原世界的青楼也不是风月之所,其内部环境奢华,才艺兼备的服务人员还都是俊男靓女。经常有各路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相聚在这里拼诗斗文,这已经是沿袭多年的风俗,叫做打茶围。
“芬芳馥郁楼,弄花香满衣。”镇抚使大人的皮鞋在斗虎堤沾上的第一脚灰,就来自馥郁楼的门前,当他仰视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楼,能察觉到楼里有着些微的元气流扰动,其中两股甚至用意念扫查一圈也找寻不到源头。
元气流存在于宇宙的一切已知空间。世上的所有生命都时刻与元气流紧密联系在一起,小到一片野草、一只小虫,大到参天巨树、填海蓝鲸。不同生命、不同个体对于元气流的感应强弱和运作高低并不一致。因此,根据所能运作元气流的体量将御象者划分为十二个修行维度:盲束象、惑束象、破束象、超束象、迷心象、空心象、读心象、柬心象、主命象、天命象、反命象、逸命象。御象者能够感应周围的元气流来察觉敌我状态,也可以对平阶对象扰乱自己的状态,或对低阶对象屏蔽自己的状态。
在魔道行会公开面世之后,为了方便理解,皇帝为御象者修炼的境界另起了别名:从低到高依次为一阶至十二阶。能和九阶主命象的自己平级,放眼整个中原世界都是寥寥可数,尘勇麟确信皇帝派自己亲自来这调查不是单纯为了让自己来度个假。
喊堂的龟公瞧见这豪华的双门汽车就知道来人不俗,连忙招呼泊车员上前接过车钥匙,自己走上前先行个礼。
“见客!”龟公朝着楼里吆喝一声,然后抬手躬下身请贵客往里走。
走进一楼大堂,首先跃入眼帘的是高出地板半米的亭式舞台,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封起四周,隔着金纱看到歌伎正弹唱着民间流行的俗曲。
“……是谁人把奴的窗业餂破?眉儿来,眼儿去,暗送秋波。俺怎肯把你的恩情负,欲要搂抱你,只为人眼多。我看我的乖亲也,乖亲又看着我……”
舞台下围满了圆桌,坐着形形色色的人,热闹非凡。老鸨喜笑颜开地走过来,还没开口,这贵客就先掏出一叠贯银票给自己。一贯值一千文,现行帝国货币包括贯银票、百文银票、十文银票、一文银票,以上是纸币,金属铜币只有十文铜币与一文铜币。
“您可快点儿给我上菜,这一路给我饿坏了。”那人说着就朝二楼台阶那边走。老鸨看这大一沓银票,心里更加欢喜,吩咐身后的两位姑娘跟上先伺候着。通常在一楼买了点花茶的客人才会有资格去楼上雅座,喝这点花茶要花掉几千文,楼上的酒水饭菜还得另算,赏钱更是不能少,一顿饭吃掉几贯钱算是平常。尘勇麟刚进门就丢出去银票数贯,能有如此豪阔之举的,即使在楼上列座的贵宾中也是少数。
两位姑娘争先领着这贵客找到一张无人的单桌,两面屏风,其中一个空余面可以欣赏二楼戏台的歌舞。这楼上的装饰工艺其实并不比楼下更精致,唯独一圈的灯笼颜色不一样。一楼的灯笼和楼外一样,都是深红色,而楼上的灯笼是粉红色,粉灯笼上包裹灯架的单色纸也比红色的更薄,内里的烛火轮廓也就更清晰。
座上不少人都打量了一下这个生面孔,看他年纪不大,披那身价值不菲的皮风衣,大概又是个慕名而来争斗打茶会的小权贵。
尘勇麟搂着姑娘们坐下,那两股未知扰动,一股和自己一样混在这二楼的酒桌中,另一股就藏在三楼花魁的房间里。待打茶会开始时,花魁于万众瞩目中走下玫瑰阶梯,倾听众贵宾的诗文,以选出最合心意的人到三楼同自己单独畅聊,共进晚餐。
很快三个小伙子就端着上好的酒菜过来了,依次摆齐到桌面上,收下小费行过礼之后便都退下,只留一个伙计站到一旁。二楼的每个单桌都会跟一个伙计,及时满足客人的需求。两位姑娘帮着递好碗筷倒上酒,陪笑陪酒陪唱陪聊,职业素养满分,当然主要是因为这大哥出手阔绰,小费没少给。
一边和姑娘们打趣聊天一边从她们口中打听到,斗虎堤的百姓安居乐业数十年,兵荒马乱已经是旧帝国时代的回忆,要说动荡全城的大事件,往近了捋都得追溯到建国初期的虎涯地牢血案。虎涯地牢是斗虎堤守卫最森严的监狱,可在案发当晚囚犯狱卒尽数被杀却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清晨前去轮岗的狱卒只瞧见横尸一地。当年闹得挺大,但是积案这么多年了官署也没查出凶手来,况且现在国泰民安,也没有查下去的必要了。
“这案子呀,也就遇到像您这种外地人刚来的有兴趣,”一位正在给尘勇麟倒酒的姑娘喜笑盈盈地说,“您若是喜欢听这些城中风雨,近段时间我倒是偶尔见来这的官警谈过几次有人离奇失踪的案子。”
“的确是听闻官警谈到几次,近来偶有走丢的人,官署一直查无踪影,”另一位姑娘赶忙插话进来,这风头不能全让一个人夺了,先以一脸单纯的表情看向尘勇麟,然后又略有埋怨似地看着旁边的姑娘说下一句,“不过走丢了的人多了去了,你可别说他们是给妖怪吃了去。”
先前那姑娘刚想反驳,周围的乐曲声却突然停了,说话声也跟着停了。与此同时,尘勇麟察觉到花魁房间里的扰动消失了。
座上所有人都蒙圈地望向戏台,戏台上的乐师们也都蒙圈地望向示意他们停下的老鸨,正是傍晚时曾在大堂迎接尘勇麟的那位。
“实在对不住各位,容姑娘今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只能遗憾取消今晚的打茶会。为补偿大家,全场酒水削价一半。”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众口嚣嚣。有的人千里而来,只为一睹容姑娘仙人一面,有的人蓄谋已久,才骗过家中的共枕虎得此逍遥一天……
“容姑娘是谁啊?”
“容想想,现在馥郁楼的花魁。”
“她平时都不愿和我们往来,那性子,孤傲得很呢!”
知道两位姑娘心有嫉妒,尘勇麟双手往姑娘们腰间一滑,“容想想,容我想想,这位容姑娘的爹怕是实在编不出名字来了,哈哈哈哈!”
“呵呵……哈哈……”
尽管老鸨好话说尽,台下终是不欢而散,剩下那个深不可测的存在也随着离席的人流消失了。
流连忘返地告别了姑娘们以后,尘勇麟驾车驶进了斗虎堤的夜幕中。从今日天色刚暗下来开始,他就隐约闻到这座城里弥漫起一丝极为古怪的气息,紧接着打茶会突然取消。之所以不急于追查神秘人是谁,因为他确信那两人的突然离去必定与这古怪气息有关,这气息不明显,却有些近似图腾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