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洇流说的宴,自是为明景帝接风洗尘。
但明景帝是帝王,是南巡至自己的疆土,而非到儿子的领地。
所以名义还是明景帝主办,圣洇流领着差事做臣子本分,将所有安置妥帖,再请明景帝上座罢了。
所以满殿宾客,权宦贵氏,清流名儒,道释仙家陈杂……是一场云巅之上的风华集会。
姬问是弄玉郡主与姬家家主,前三军主帅姬明的女儿。
本该是金尊玉贵地教养在世家深院……但人生如逆旅,谁能想到她还幼时,父亲就战死在对燕之战,连同十一万姬家军,埋在寂灭谷里。
姬明一死,弄玉也再次出家为道,不过不到一年就郁郁而终。
今上爱惜堂妹,更看重君臣情分,世家之谊。便将姬问养在宫中,带在身边……但可巧又被宫中钦天监推算出有仙缘,便又只能出家。
不过,今上倒是时常过问她,还给她封了一座山做道场。
除去邺姑娘,最得青眼的就是这个贵氏出身的女冠了。
听说,这两人也有交集,还是有旧怨的。
“邺姑娘到。”
这时太子未至,路人却都到了个齐整,就等一二主角。
邺姑娘一来,自然引得满场探看。
姬问在首席下方坐着,拂尘搭在腿上。
她不看邺诗雪一眼,甚至偏过头去,不遮掩厌恶。
邺诗雪和颜,见过诸人也都一一回礼,到了自己坐席,看到对面的姬问。
她并未见过姬问,但也听说许多。
又是一身道家衣裙,莲花冠,素银簪,未施多少脂粉。
便笑着向前,先行了俗家礼仪:“道长。”
姬问蹙眉,扫眼一看邺诗雪坐席上菜肴少有荤腥,便更挖苦:“邺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从前与贫道争论不休,而今却自己食言食素。”
“难道你这狼也装起来羊,也来吃草?”
邺诗雪眼眸微动,道:“道长真是不饶人,都是咱们小时候的事了。”
说罢笑了几声,“还是从前一样较真。”
姬问冷哼一声,“世人多变,而今又见一个。”
周遭窃窃私语,都说女冠是怪人,尖刻刁难。
邺姑娘笑笑,不见尴尬,“所以道长自在天外,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又为她斟酒一盅,放在案上。
“现下道长离山门,临凡地,实是此方之幸。”
邺诗雪说得周全妥帖,就俨如一个女主人。“还请道长一定自在些。”
便回了席位,慢看那些精致素肴。
也听到意料之中的言语赞誉。
“还是邺姑娘知理识仪,这才当是未来国母的气度。”
“那姬问身后无靠,也就空空的贵族名号,陛下捧着罢了。”
“姬师又不能承继姬家,他被陛下从小扔给蔺家教养,就是个书生!怎么掌得了军!”
“是啊,所以这女冠的脾气,大家都得忍着…出家人,竟也能这样大的戾气!”
其实权贵做道士,哪会真的修行?
当年弄玉郡主年少悟道,入山修行,不也还是照样出入宫廷宴会,贵族集会么?
也就是这般,见了姬明,还俗而嫁……
邺诗雪心里也瞧不起姬问,今上对她父母负疚,倒成了她的张狂本钱?
还是靠着今上青眼,没了这一样,她姬问算什么东西?
能入得这厅堂之上么?
不就是个臭道士!
她也自斟酒,一盅未满。
“太子殿下到。”
邺诗雪起身看去,众人分列两旁,让出道来。
太子锦衣玉带,正是风华无限。
她尽力平静,收拾出得体的表情与心情,正要第一个去见礼。
却见太子身后,一个面覆白纱的女子。
太子还牵着她,对众人道:“这是容州辰山的因心央道长。”
“是西圣门下。”
西圣玉虚子名号一出,旁人都震然敬畏,毕竟西圣是当今唯一一个斩天梯拒神的登仙之人。
这般一来,对太子拉那人的手都未见。
一心探望着登仙羽化,成神之耀。
倒是一瞬错觉,这因心央才是殿中地位最高之人。
娇栀觉得好玩,手在圣洇流手里动着,却被握住,镇压下来。
面上轻纱叫她看不清晰。
只见诸人都来见礼,唤着“道长”。
她又想笑,只得忍住。
什么世外修行人,经过太子金口,不也是惹人瞻仰巴结的么?
“因心…央?”姬问念这个别扭的道号,她可没听说过这号人。
邺诗雪心疑,想到那个宠囚,苦涩发不出声。
却是圣洇流时辰掐得准。
待得诸人见过,而娇栀正要回礼之际,来了端莹。
“皇兄,怎么这又来了个女冠?”
端莹一入殿,也只和圣洇流说话。
她走到圣洇流面前,瞥一眼邺诗雪,又瞟一眼佯装不问世事的姬问。
笑道:“这位道长道号是什么?”
娇栀回道:“因心央。”
端莹早看出皇兄牵着她的手,不说破。
“虽是道号奇怪,但也比那连道号也没有的假道士强。”端莹话含讥讽,在场诸人都不由看向姬问。
邺诗雪略微安慰,姬问也是一样被端莹所恶。
“皇兄,此次宴上父皇也请了不少名山仙家,不差她一个。”端莹把娇栀拽到自己手里。
“本公主今日伤神,想要个开解,皇兄向父皇说说,就不必送了。”
端莹说到这里,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端莹,父皇设宴,你莫任性过头…”圣洇流轻斥,“这到底怎么了?”
端莹拉着娇栀已经快走出门,回头道:“本公主今日与姬问女冠论道,引得身子很是不爽,无心饮食。”
众人难怪,原来又是因为姬问。
端莹公主从小就被今上溺爱,但还是有两个人能越过她,那就是邺姑娘和姬家女冠了……
前些日子在朝阙就和邺姑娘吵了不下十次,现下和姬问碰了面,更是不可收拾了。
端莹瞪着姬问,又向着圣洇流控诉:
“本公主就想看看这天下女冠是否都是这样尖刻之徒…非要剜人心才能衬出自己高明…”
姬问猛然回头,今日她不过与端莹拌了几句嘴,竟在这时扬出来闹!
圣洇流厉声呵斥:“胡闹!道释集会此间,是父皇的令!”
端莹脚下不停,反而更快,放下话来:“告诉父皇,他请的男道士我不动,女冠我全都带走,本公主就要问个清楚!”
“看是否道门都像姬问!”
姬问再忍不住,抓起拂尘就走。
邺诗雪见了,抿一丝笑。
“端莹!”圣洇流上前要拦,没拦住。
吩咐道:“找几个人去劝公主回来。”
又见姬问负气要走,却是留也不留。
跟没看见一样。
邺诗雪的笑意更真了。
她上前见礼,“殿下,姬问女冠走了。”
“她今日来了么?”圣洇流似乎不知情,看看左右。
左右互看,道:“这,我等也都…没看清楚,呃,不太记得…”
圣洇流笑笑,“道释世外之人,超凡脱俗,与我等俗人不同。”
“咱们拘不得他们。”
便对邺诗雪请道:“邺姑娘请上席坐。”
邺诗雪乍然见他躬身,受宠若惊,又觉自己不妥,不该探问。
可太子已经躬身,她也不好不识趣。
只能于上席次座坐下,又见圣洇流与正座落座。
与她一席。
她心里有微微的欢意,就没守住那点欣喜,贸然失礼,对他轻声道:“我会遮掩她的,你尽管去做。”
圣洇流看她一眼,没叫她看出戾气。
他微笑,进而笑意堂皇,道:“邺姑娘真是贤媛。”
听不出好坏,听不出是否警告。
邺诗雪定了心,道:“殿下信不信,往后就知道了。”
圣洇流没说话。
她与他有什么往后?
根本不该谈。
端莹依照她皇兄说的,把这因心央又带回雪舞楼。
“你叫什么名字?”端莹倨傲,抬手便揭下娇栀面纱。
娇栀看看她,有那么一二分像圣洇流。
确实是同胞兄妹,才这样信任配合。
便回道:“娇栀。”
“没有姓么?”端莹明知故问。
又道:“我皇兄给你安排了个什么姓?”
娇栀皱眉:“姓娇名栀。”
端莹笑了,“你这小傻瓜,皇兄居然还不告诉你…”
“他给你编排的身世,也不差那邺姑娘,姬姑娘!”
端莹到雪舞楼前环视周遭,点评:“倒像是我皇兄的品位。”
馥姝出来,提灯来照:“姑娘回来了?”
灯盏映亮脚下碎瓷嵌的案阶,流光又从瓷石晃到金属。
密银链燎着一样,在夜里漾光。
端莹这才发现这人还是缚着锁的。
原以为当时是给父皇看个过场……可,怎么在宴上也敢给她锁着,不,是怎么敢叫锁着手脚的她出现在众人眼前!
皇兄素来爱惜羽毛,最是不屑二哥的那些手段……怎么自己还用上了?
可这面前人,也不像被迫屈辱啊?
“你和我皇兄……到底是什么关系?”端莹心里打鼓,这样锁链若不是为了折辱,就只是防备逃跑,或者反杀。
一路上,她带着这宠囚跑回来,竟是一点没察觉她缚了锁链。
她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也只会些粗浅武功,但不代表她不懂其中门道。
这宠囚武功定是高深,所以皇兄忌惮,以至于……
“公主先进来吧。”
娇栀回了家就慵懒得多,万事交给圣洇流就好。
这回她的事也该完了。
端莹鲜见地被驳,嘟囔着:“这还不是我皇兄置的宅院,又不是你的。”
娇栀在前解了披风,馥姝收了递给司衣。
娇栀又到屏风里去,几个侍人捧案跟着,捧的案上是各色居家衣裳,并未有复杂饰物。
端莹瞧着,心里越发虚了。
又看楼中摆件陈设,更是咋舌。
天绡金贵,朝阙富户常用之夸耀,但也是上等丝的做件衣裳,逢年过节穿着招摇一遍罢了。
连那邺诗雪,也不过能有上十几件。
这里的窗纱隔帘都是天绡了……
再见娇栀,哪有半分“因心央道长”的样子?
活脱脱比她还像个皇帝的女儿!
皇兄喜欢的,就是这样娇媚的人?
娇栀挑了件樱花白的衣裳,又搭了件浅朱色披帛,绣着大朵的紫白绣球花。
墨发披泻下来,铺在背后,由着侍女轻梳。
端莹瞧她像瞧一幅画,慢慢地收了不屑和忌惮。
因心央,才多长时日,这位道长就走到她皇兄的心央了……
这人绝对能把邺诗雪挤下去!
便对她只有满心的喜欢了,毕竟她是第二个看重娇栀的人。
这块璞玉,还没有被太多人发现。
正好为她所用。
“公主请用茶。”侍女奉茶,端莹看碗盏青瓷如碧乳,是陈国的官窑。
娇栀走近来,手上锁链在明亮厅堂这才显现得清晰,让端莹更又咋舌一遍。
端莹皱紧了眉,这到底是皇兄,圈禁佞宠都囚得花样繁杂,清奇得可怕。
这链子也锻刻精美,还颇有趣味,用的蝴蝶相偕的图案……
手腕是被锁住了,手指上还戴着硕大朱红玛瑙戒指,戒指压着一圈细纱,倒是好看得紧……
端莹有些自惭形秽,自己确实不事打扮…但这人,也太讲究衣饰…难怪皇兄喜欢。
心上便对物力更为慕艳,只伸手捏了那链子细看,道:“娇栀,皇兄对你真好,他都不曾为本公主出过多少钱…”
娇栀:“……”
这锁链精美得让旁人时常忘记这是个束缚之用的刑具。
也更让人忘记是圣洇流锁她,还都以为圣洇流对她舍得财力……
她戳破端莹对装饰品的羡慕:“公主,这是一副锁镣,怎么就说起好不好了……”
端莹沉浸其中,咋舌道:“这还不好?这是皇兄顾全你的颜面,所以制成这般。”
又放了链子,抬头对她道:“你要摆正思想,这就是宠爱。”
“旁人没有的你有,这还不是宠爱么?”
娇栀:“……”
端莹再看她,眼里就全是欣喜和兴奋了。
“娇栀啊。”端莹笑得有压不住的兴奋,“这午间本公主以为你活不了,是本公主想差了。”
“没想到是皇兄认定了你。”端莹拉起她的手,“皇兄认定了,那谁也改不得,你且安心,本公主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娇栀一头雾水,“公主?”
“别怕邺诗雪,”端莹含义深深。
“皇兄得了你,定会将她踢走……你在这时可千万沉住气!千万不能放弃!”
娇栀觉得手上力度加了一点,手被端莹握得摇曳,密银链作响。
“公主,不喜欢邺姑娘?”娇栀挑眉。
这兄妹倒是很一致。
端莹点头,一点不避讳:“所以本公主不愿她做皇后,更不愿向她行礼。”
她又看定娇栀:“你可要争气些,把她拉下来。”
娇栀:“……”
真是坦诚。
娇栀看看手里锁链,觉得端莹说梦话。
“别看这些表面!”端莹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锁链么?这是我皇兄的真心!”
“那是邺诗雪想了千次百次,梦了百次千次都得不来的真心!”
娇栀想把这手上的真心给扔了!
“这是天衣坊的头花么?”端莹又看上娇栀松松束发的绒花发带。
娇栀觉得自己头上也戴了个圣洇流的“真心”。
弄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便低头道:“是,这里的饰物衣裳,都是出自天衣坊。”
端莹惊讶又欢喜:“这还不是宠爱?”
“我皇兄那样铁公鸡,竟为旁人能这么舍得!”
圣洇流对他妹妹就这么抠吗?
“你楼上布置怎样?本公主要去看看。”端莹觉得这里反正是她皇兄的地盘。
又见娇栀不豫,道:“放心,三哥哪会是皇兄的对手?这会只怕是在父皇跟前求饶,被那女冠狠狠瞪着呢!”
说着就自己先登登跑上楼,东看西看个不停,啧啧称奇着。
娇栀看着她背影,也笑了一笑。
如果她当真只是宠囚娇栀,或者因心央,那这般境况,也未尝不能与圣洇流相守。
但是,她不是。
走到这里,心已经丢了。
圣洇流让端莹带娇栀回雪舞楼,但又要因心央在众人面前露一回名。
还又不能叫父皇知道,不能太招摇……
露名是为往后封后有个出处,但现下当务是除去圣浚这个碍眼的存在。
姬问被端莹激得离席,恰好与娇栀离席时机相同,衣着相像。
圣浚手里没有兵,他调不动兵戈,连刀剑都受管制。
圣浚要验证他是正确,就只能用一种逾矩的方式,而不管是收买来的江湖杀手也好,还是暗地里训练的佣兵也好……一旦露出,就是将自己的佣兵事实直接落定,人赃俱获。
而且圣浚最后会发现,他扣下来的不是身缚锁链的宠囚,而是那个朝阙贵氏敬而远之的女冠姬问。
而父皇又向来对姬家,对弄玉郡主有愧……
结果就可想而知。
圣浚不但不服今上,污蔑太子,冒犯道门……还是散布太子圈养宠囚流言以动乱军心的心怀叵测之人。
谁叫圣浚在这节骨眼撞上来?
一身罪名背,再多些何妨?
只是被圣浚误抓的姬问道长有些微难堪罢了。
不过姬问难不难堪,关他圣洇流什么事?
圣洇流只是想,究是谁露的消息,叫圣浚得知花山之事…
还是说,这金荠园,也有朝中的细作?
现在宴会伊始,宴乐刚奏,今上捧盏,在席莫不举杯。
“陛下万年!”
一番祝祷贺词,三四陈调翻覆罢了。
今上未注意到三皇子离席,但一眼看到下首右边空了两个席位。
“端莹逃席那是惯常,”明景帝纳罕,“但又是谁招着姬问了?”
邺诗雪听言,举杯站起,笑对上首:“陛下,正是公主关心道法,拉着宴间的女冠们,出外去了。”
“诗雪敬陛下,得道释之敬尊,才得这如许仙人登临,实在是与座皆有幸,是沐了天恩!”
明景帝听得舒心,这话又是出自一向宠爱的邺诗雪,更是和乐。
举杯道:“诗雪此言,正合朕心。”
就又是一圈恭维,山呼海喝了。
邺诗雪就是这样帮他遮掩娇栀?
这样地可有可无。
圣洇流在宴间无聊,又听一阵一阵的欢乐。
“太子。”上首传话来。
他起身,躬首行礼,听着示下。
“而今你也及冠,便该成婚了。”
“诗雪等你多年,而今终于到了佳期,山河初定,国内安宁。”
“婚期便定在明年三月,这可是朕和皇后一起去青龙寺求算的日子,到时…”
圣洇流听不进去,只是等上首话毕。
然后干脆跪下,说遵旨。
“你这婚事定下,才了了朕与你母后的一桩心病,也了了邺相的心病!”
“太子与邺姑娘本就是天作之合,明年春景为佳期,正是圣国第一喜事!”
“恭喜太子,贺喜太子!”
“恭祝陛下,同贺邺相!”
圣洇流站起来,踱回去,觉得晦气。
“殿下,我并非妒妇,若有为难事,不必瞒我的。”
那邺相千金就无一点矜持?
她还没嫁给他,就管起这些事了!
实在是僭越。
“邺姑娘,”圣洇流转头对着邺诗雪,“那桃花还喜欢么?”
邺诗雪微微不自在,还是抑制住自己,沉稳地点了点头。
“这金荠园栽植了不少花木,孤想带你去看看,可愿赏脸?”圣洇流说得君子,却是挑在这种君王大宴的席间。
邺诗雪从不是敢逃席的人,她退缩:“殿下,这是宴间…”
“父皇素来对你青眼有加,这会儿更是希望我们亲近,难道会不允么?”圣洇流就是不自己提,逼着一个女孩家提出去。
邺诗雪不敢,也觉得不符合自己的一贯做派,还是犹豫。
“父皇。”圣洇流起身离席,“邺姑娘拘谨,不肯随儿臣出外看花木,想来是儿臣未曾尽到本分,便请父皇允儿臣出外,将数百花木各摘一花叶予诸位一观。”
邺诗雪一怔,知道自己刚刚恼了太子了。
太子果然是太子,半点忤逆不得。
现下就叫她无颜面,又叫陛下知道他对她有情的假象…
“陛下,诗雪不该忤逆太子。”她站起来,对太子致歉,“还请太子见谅。”
明景帝哈哈大笑,以为他们也有情。
笑邺诗雪:“诗雪是女中君子,不知你这公子骄横…但也是有点,不解风情。”
尾音是可惜。
不过明景帝还是鼓励年轻人,“既是致歉,便该随了他,你们便去吧,再为朕集一竹筒的露水来,明日烹茶。”
“是。”两人退席。
圣洇流出席,让邺诗雪先走。
“太子敬重邺相,让邺姑娘在前,虽是乱了礼制,但得今上欢心。”
“太子给邺姑娘的居所是北苑,北堂为后院之尊,邺姑娘题匾为‘半顷荷华’,而太子与邺姑娘在西南角初见就为之取花山之桃华……想来,往后帝后相偕,是千古佳话了。”
明景帝面上宴饮和乐,心里清楚。
但是太子喜不喜欢诗雪,他不在乎。
只要娶,只要装,就行了。
只要天下人信,管他里子是什么!
于是他也乐得遮掩,反正大事反转不了,小事动摇不得。
让这群小崽子们折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