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被夜晚的凉风一吹,阮惠婷觉得自己犹如醍醐灌顶,很多事情在瞬间都想明白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是了,和庄宗盛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李老板呢,自己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呢。怪不得一直都想不明白庄宗盛去而复返的原因,幸亏被李老师的话提醒了。人就是这样的现实,没有孩子的爱情是《小芳》里美好的回忆,有了孩子的爱情,那就是《孽债》中避之不及的孽缘了。
她的手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暗暗给自己打气。孩子,放心吧,妈妈是不会让你成为孽缘的。你是妈妈的福星,是我的转运机会。
回到借住房,阮惠婧正窝在沙发上吃着西瓜看电视呢。看见她进来便朝厨房一努嘴:“你的半个我放冰箱里了,一会儿你自己拿了吃。”说着,舀了一勺西瓜,又问道,“你晚上匆匆忙忙去了哪里啊?走得这样急,我都没吃饱呢。”
“你没吃饱?那你再去吃啊。”阮惠婷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也算是领导身边的红人了,眼皮子还这么浅,怎么?没吃过饭店啊,去一次就非得把自己塞成个球?”阮惠婷边说边把西瓜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先准备洗澡,“我去问那个先父理论了。”
“不是吧?这么匆匆忙忙地过去,你就不怕别人起疑心,问点什么东西?”阮惠婧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一向沉得住气的妹妹,怎么突然莽撞了起来了。
“我被姓庄的恶心坏了,不弄清楚我不放心。你看姓庄的今天晚上那个样子,一看就是心眼多的。倒是阿姆才奇怪,二十多年前被他骗了还好说是年轻没见过世面,怎么二十多年过去了,儿女都一堆了,还那么相信他。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那个男人就那么值得她信任?”
阮惠婧吃着西瓜不在意地说道:“我猜阿姆是为了阮平庄,姚惠女要钱要得太狠了,现在我俩又不理她了,她没地方动脑筋弄钱去了,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庄宗盛那里的吧。不过小囡,你真弄清楚了那个什么先父是什么意思了?”
“弄清楚了,就跟我猜的差不多。”阮惠婷进自己房间拿了换洗衣服,快三个月的肚子虽然还看不出什么,但是阮惠婷还是决定小心为上。所以在上海的时候,她就买了不少的睡衣,那种长款的,下摆微微朵开的,可以很好地掩藏起肚子的款式,“我先洗澡了,走回来一身汗,我洗完了再跟你详细说啊。”
“嗯,你先洗澡吧。”阮惠婧说着,一眼看到桌上的西瓜,又大叫了起来,“你要洗澡的把西瓜拿出来干吗?等你洗完都热了,那不是白冰了?”
“你别给我放进去,我最近牙龈过敏,不能吃冷的,热的正好。”阮惠婷大声回答。
“哦。”阮惠婧讪讪应了一声,就放下了,只管继续看电视,看了一会儿又叫,“小囡你洗快点,洗完了出来陪我看电视。这个电视剧有鬼,挺吓人的,我一个人不敢看。”
正在洗澡的阮惠婷翻了一个白眼。怕鬼还看个屁,不会转个台啊?
等阮惠婷洗完澡出来,才发现阮惠婧正在看聊斋,故事倒不怎么可怕,就是那阴森森的画面和背景音乐,听着怪吓人的。阮惠婷于是捧了西瓜坐在阮惠婧旁边,陪她边吃边看。
阮惠婧原来以为她会跟自己说晚上出去的结果,没想到等了半天都没听阮惠婷开口,只好自己问了:“你不是说洗完澡跟我细说吗?那你说啊。”
“没啥好说的,就是我跟你解释的那样。”阮惠婷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漫不经心地说道,“只不过李老师那里解释得专业一些,用的都是专业术语,你也听不懂。所以你就知道我跟你说过的那些就可以了。”
阮惠婧有点想不过来了,她西瓜也不吃了,电视也不看了,坐在那里呆了好半天,才问道:“那阮平庄到底是不是庄先生的儿子?”
“是啊。”阮惠婷回答得很干脆。“不是的话他折腾这么多干什么吗?又是亲子鉴定又是先父遗传的,他吃饱了撑的啊?”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庄先生弄出这些东西来,目的就是不想认阮平庄了?为什么啊?自己亲生儿子为什么不要?”
“亲生儿子就一定得要啊?人家在台湾说不定一堆的亲生儿子呢,稀罕你一个私生子,切!”阮惠婷倒是想得明白,“何况阮平庄那呆傻的样子,还不如阮平杰嘴甜呢,换我也嫌弃。认了干吗用啊,你看今晚姚惠女的嘴脸,以后说不定一堆的麻烦呢。”
“那他不认就不认好了,为什么又回来呢?他直接走了我们也没地方找他去是不是?”阮惠婧继续困惑,“要说项目这不是还有李老板在吗?再说了,他们本来也是打算找代理人来管的,又不打算自己在这里做了。你看吧,他要是不回来,阮平庄的婚事也跟他没关系,也不会被姚惠女提这么一堆的要求了是不是?”
阮惠婧刚才没事的时候,一个人捏着一个计算器,在那里大约算了一下。从酒席到去上海买结婚用品,按照姚惠女的提法,没有个三五万基本是下不来的。当然,可能三五万在庄宗盛那里算不得什么,毕竟人家那边一个月工资就二三万了呢。
“就是这个问题,我开始也是各种想不明白。但是从李老师家出来以后,我一路走一路想,有点想明白了。”想明白了阮惠婷就很淡定了,她最害怕的就是对方什么意图完全不知道,那就意味自己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什么原因,你快说说!”阮惠婧兴奋之下,扑到了阮惠婷的身上。然后皱了皱眉,伸手朝阮惠婷的肚子上摸去,一边问道,“小囡,你肚子怎么有点硬的,是不是肠胃不好啊?”
阮惠婷大惊失色,赶紧往旁边一闪,怒道:“阮惠婧你干吗?乱摸什么?!”
阮惠婧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嗤笑道:“摸摸又怎么了?你有的我都有,占不着你的便宜。再说了,摸一下又不少你一根寒毛,这样大惊小怪的,难道你身上有什么秘密不成?”说着,上下打量了阮惠婷一番,不屑地嘟了嘟嘴,“看你这藏着掖着的样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前凸后翘的宝贝呢。胸也没我的大,皮肤也没我的好,早知道你让我摸我还不摸呢,摸你还不如摸我自己呢,吃亏的是我好不好?”
跟着黄国岱周旋在各种酒局中的阮惠婧,再也不是那个被拉一拉手就会脸红的女孩子了。不仅学会了正视自己的身体,还学会了说荤话。
阮惠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也不去理她,转身进了卫生间。阮惠婧有些不解,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还真生气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了我是你姐,又不是你哥,摸一下没那么严重吧?”说着,翻过自己的手看了一下,疑惑道,“不过还真是奇怪啊,我怎么觉得小囡的胸好像确实是大了一点啊?难道第二次发育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好奇,从沙发上跳下来,想要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刚走出两步,阮惠婷就从卫生间出来了,还白了她一眼:“你到底还要不要听阿姆的事情了啊,不听就睡觉了。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恶不恶心?!”
原来是不习惯被人碰,阮惠婧有点好笑,赶紧说道:“听听听,那你说嘛,我不摸你了。”说着,自己低下头却笑了,嘀咕了一句,“有本事以后有了老公也不让他摸你。”
阮惠婷装作没听见,回到沙发上坐下,这才一脸神秘地说道:“我终于想明白了庄宗盛为什么又回来了,因为他不得不回来。”
“为什么?”阮惠婧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妹妹,心里很是佩服妹妹的聪明,反正她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就等着妹妹来揭开谜底了。
阮惠婷微微一笑:“很简单啊,你想想看,我们看见阮平庄和庄宗盛,都会想到他们可能是父子,那别人肯定也会想到的对不对?当然,其他人,譬如黄局长、胡局长这样的,那就是想到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影响不到庄宗盛。但是如果有一个人也这么想,那对庄宗盛就肯定会有影响了。”
“谁啊?”阮惠婧继续眼睛发亮。
“和庄宗盛一起过来的李老板啊。”阮惠婷眉梢挑起,得意地说道,“其实我猜啊,那天晚上看到阮平庄的一霎那,庄宗盛就是想要一走了之的。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跟阿姆说,他怕阿姆当场说出阮平庄的身份,堵了他的后路,让他下不了台。但是走到了外面,他就知道不对头了。以前阿姆是找不到他,所以没法把他怎么样,现在找到他了,他要是还想着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你觉得阿姆会不会放过他?”
“不会。”阮惠婧下意识地摇摇头,“但是不会又能怎么办?那天他突然就走了,阿姆整个人都是懵的。第二天来找我的时候还是云里雾里,根本就搞不清楚状况呢。”
“是啊,那是他运气好,那天晚上我们姐妹两个都不在。”阮惠婷冷笑一声,“要是我们俩都在,你看他敢迈出我家门一步试试。所以他走到外面就想起来了,这件事阿姆肯定会跟我们说啊,跟我们说了以后,会有什么后果?”
“没啥后果啊。”阮惠婧一摊手,“我们能拿他怎么办?”
“你个笨蛋,笨得砍了喂大蛇,大蛇都不吃。”阮惠婷嫌弃地推开阮惠婧快怼到自己脸上的脑袋,说道,“怎么就拿他没办法了?带着阮平庄去找李老板啊。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李老板还不知道吗?我们看见庄宗盛会想到他跟阮平庄有关系,李老板看见阮平庄会想不到他跟庄宗盛有关系吗?”
“那又怎么样?李老板只是他的合伙人,最多就是上下级吧。知道就知道了,有啥关系?”阮惠婧不以为然。他们这种小地方领导都不管下属的这种家务事了,何况是台湾,何况这又是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知道了又怎么样,谁还能让时间倒流是怎么的?
“那李老板要是回台湾跟他家里人去说这件事了呢?”阮惠婷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