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3098字 发布时间:2022-01-21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集

 

面对海老爷的层层诘问,何茂才发自肺腑、理直气壮地说了句实话,“上面让我派兵,我当然派兵”,这就叫服从命令听指挥,何茂才这人虽然道德水平堪忧,但这执行力是真心的高,堪称智能化高配版的李逵,用来当打手还是颇为称职的。何茂才此言一出,海老爷就知道今晚上又有大鱼上钩了,只见海老爷双目如电般盯着何茂才,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你说的这个上面是谁?”海老爷审案最擅长的就是蹬鼻子上脸、就坡下驴,他这一句把何茂才直接给问懵了,两个人相顾无言,对视了半晌后,海老爷不耐烦地催了一句“回话”,何大人这才醒过神来,略带几分烦躁地回了一句,“河道衙门归谁管,这个上面就是谁。”

 

不得不说这教条主义实在是害死人,“投鼠忌器”这四个字的确是清流的软肋,往道长身上泼脏水,就如同乌贼喷墨一样,是严党的基本求生技能。面对海老爷的步步紧逼,何茂才终于是按捺不住,下意识地就把一盆脏水直接泼到了织造局头上。这世上的事很多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有时虽然只是隔着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但官场上讲究的就是这看破不说破的境界。很多话台面下可以悄悄说,但台面上偏偏就不能说,因为一旦说破,那就意味着要上纲上线、不死不休了。海老爷今晚不仅要在台面上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还打算一把扯掉道长的遮羞布,让天下臣民都观摩一下道长的本钱,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讲,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应该是何茂才,也可以理解为,何大人无意间配合海老爷演了一出双簧。

 

只见海老爷端坐在大案上云淡风轻地问了句,“河道衙门的监管是宫里派来的李玄,李玄暂归江南织造局管,你说的这个上面难道是江南织造局?记录在案。”海老爷的声音传到了隔壁,一字一句如大锤一般狠狠地砸向了刚刚苏醒不久的杨金水,当听到“你说的这个上面难道是江南织造局”的时候,杨公公奇迹般地体会到了一种早已不再属于自己的感觉,那就是“蛋疼”。气若游丝的杨公公如回光返照般,强撑着身体要站起来,却被一旁的朱七轻轻按住肩膀,朱七弯下腰低声提醒了一句,“他有圣旨”。此刻的杨金水是关心则乱、头脑发昏,早已经乱了方寸,先不说海老爷是否有圣旨,就凭杨公公这宫务员的身份,他也不宜在海老爷面前抛头露面,更不要说干预审案了,毕竟按“大明祖制,内臣不得干政,预者斩”。朱七也确实是心疼杨金水,刚才郑泌昌不在口供上画押差点就立杖40了,真要让杨金水头脑一热就冲出去内臣干政的话,考虑到杨公公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这条命大概率是要交代了。

 

听了海老爷云淡风轻的一番话,何茂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清流的人现在都是这么生猛的吗,怎么泼起脏水来比自己这个严党还卖力,何大人一时间也是呆住了,不敢再回话。沉默了片刻,海老爷蓄势完毕,开始默默地搓起了大招,“你不敢回话了,那就把我的话记录在案。据查,原杭州知府马宁远,原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早在端午汛前就带着你臬司衙门的官兵守在九县每个闸口,五月初三汛潮上涨,九个闸口同时决堤,你的官兵一夜之间全部撤回,胡部堂和戚继光的官兵这时才赶到大堤上,在淳安县和建德县分洪。一夜之间,整个淳安县半个建德县全在洪水之中,三千多人死于洪水,无家可归者达三十余万!你的罪孽,你背后那些人的罪孽,如洪水滔天!我不审你,朝廷不审你,上天也要收你!收你背后那些人!”

 

讲到最后一句话时,海老爷丹田发力、胸腔共鸣,右手朝前一指,爆发出了一阵犹如洪钟大吕般的音波攻击,海老爷这一嗓子不仅音量大而且诛心,还附带眩晕及精神攻击,直接把面前的何茂才吼的面如死灰、身体硬直,连隔壁摊在椅子上的杨公公也惨遭波及,杨公公的三魂七魄差点都被海老爷给震散了,浑身大汗就跟刚从桑拿房出来一样。海老爷此时表明了自己的心迹,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都要替天行道收了这群祸国殃民的蠹虫,为无辜受难的三十万百姓讨一个公道。

 

海老爷石破天惊的一声怒喝,把何茂才、杨金水惊的是面如死灰、心惊胆战,连几个锦衣卫也是眉头紧皱、目光凝重,这海瑞竟然信誓旦旦、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要替天行道,看来海老爷是真把自己当阎王爷了,张嘴就说要收人。此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空气中也弥漫着一丝丝的诡谲的波动,沉默了半晌海老爷率先开了口,语气也再度回复了平静,“你们这样做,是不是为了让百姓把土地贱卖给沈一石?”虽然靠着跟何茂才演双簧,海老爷成功的把火引到了织造局身上,但似乎火候还差了那么一点,讲道理做这种伤天害理、丧尽天良、断子绝孙的事儿总要有个合理的动机吧,于是乎海老爷异常慷慨地把犯罪动机也给补全了,还特地强调是要把田地贱卖给沈一石,海老爷这是摆明了要顺着沈老板的藤去摸一摸织造局的瓜了。

 

只见何大人眨了眨眼,做贼心虚地回了一句,“沈一石是给织造局当差的,有本事你问织造局去。”莽撞人何茂才再一次展现了他间歇性抽疯,说话不过脑子的特点,轻飘飘一句话就把织造局跟杨公公给卖了,何大人你稍微也长点心吧,海老爷能不知道沈一石是给谁当差的吗,他刚才故意提沈一石的名字,为的就是要让何大人你亲口说出“织造局”这三个字。海老爷嘴里说“织造局”三个字顶多算是合理怀疑,可何大人你嘴里说“织造局”三个字那就叫当堂指认。果然何茂才话音未落,海老爷便大声吩咐了一句,“记录在案”,何大人这才如梦方醒般地张了张嘴,瞪大了双眼开始假装无辜。

 

案子审到这里基本就算结束了,何茂才算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特么的都说完了,就这何大人还指望着杨公公帮他辩冤,说实话杨公公要是不疯,一准得给何大人演一出大明版的《监狱风云》。不妨把郑泌昌跟何茂才二位放在一起比较一番,衡量一下这俩位好基友之间的差距。郑泌昌虽然被海老爷连哄带骗的把徽商的事儿给供了出来,可郑大人除了再三强调自己没碰卖沈一石家产的钱之外,从始至终可是什么都没说过。因为郑泌昌很清楚,自己作为严党的一枚弃子,面对清流众人的审判,生还的唯一希望就只能寄托在杨金水身上了,哪怕这种脆弱的合作关系是建立在敲诈勒索的基础上。所以保住了杨公公就等于保住了郑大人自己,如果连杨公公也锒铛入狱了,那郑大人就只能万劫不复了。其实真到了死到临头的那一天,郑泌昌会不会把所有事都抖落出来,拉着大家组团去找沈一石喝茶,这事儿谁也说不准,不过至少现在还远远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郑大人自然会选择耐心等待。

 

何茂才曾经对郑泌昌坦言过,“那就都往死里走,要搅就都把水给搅浑了,到时候他们想要动我们,我们也会让他们连着骨头带着筋。”何茂才当初是怎么说的,如今便是怎么做的,这莽撞人确实是带着大家朝着鬼门关一路狂奔。二十年的老刑名,一出手不仅把水给搅浑了,甚至把水都给搅臭了,何止是连着骨头带着筋,差点把杨公公的三魂七魄都给折腾散了,连吕公公都被道长打发去吉壤睡土炕了。其实从织造局买田的事被搅黄之后,何大人就准备好了一脸盆的脏水,就等着看谁不开眼,往自己脸盆上撞了。反正想活命,何大人也就只能靠着往道长身上泼脏水这招了;如果何大人自己都活不了,手里这盆脏水就更得泼出去了,这就叫破罐子破摔,无非就是报复社会罢了。想清楚了这一层自然不难理解,为啥总感觉何茂才跟海老爷俩人有一种演双簧般的默契感,海老爷问啥,老刑名就说啥,一唱一和之间,刀刀见骨、拳拳到肉、句句诛心,还没聊两句话呢,就把锦衣卫朱七给逼着现身了。

 

何茂才的宗旨是如果我倒霉了谁特么的也别想好过,手里的脏水迟早都是要泼的,海老爷你既然敢问,何大人自然就敢泼,反正水泼出去了这烂摊子也是别人去收拾。如果收拾不了这烂摊子,自然会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逼的清流投鼠忌器,何大人说不定真能捡条命回来;海老爷的宗旨是看人出殡不怕殡大,反正这次是来收人的,毁堤淹田的事儿,从严嵩开始往下捋,不管牵涉到谁,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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