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
“宗清,加油!”
周正的喉咙里悄悄的溜出了这些字。
“宗清,加油!”
他看着这个姑娘,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步伐不紧不慢,他的身影不远不近,他就这样跟着跑。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宗清的身体里涌现了出来,她从疲惫的身躯中抽出了一丝丝的力气。她感觉自己好像跑得快了一点。他不该叫我的名字的,他也不应该给我加油。同学们会开玩笑的。
不知为什么,宗清顺着跑道寻找周正的声影。他在哪里?然后,她看见了他的眼睛。他有点黑,不胖,阳光下还有点好看。他没那么讨厌了。
周正也看见了宗清,看见了她的眼睛。黑溜溜的眼睛长在白白的脸上被汗水湿了,雾蒙蒙的。我在干嘛?我是在对视吗?
“你看什么啊!跑啊!”,周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但是,脑子里什么都没了。
那天,宗清得了倒数第二名。
在最后的百米冲刺中,宗清超过了一个人。
“谢谢你给我加油。我没有倒数第一名。”
“我就是无聊去运动会随便玩一下。我做题了。”,语罢,周正低下了他的头,做题。他努力的想题,努力的在宗清的旁边专心做题。渐渐的不想那么多的事情了。
周正很小的时候,妈妈不在家。爷爷奶奶身体不好就常在家里躺着。家里好像就只有一个人,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那时候,会想妈妈早点回来,可是不可能。家里好穷,穷到活下去就不能一家人呆在一起。
那时候,周正就渐渐知道了,自己不会像别的小孩一样有电视看,不会有玩具,不会有游乐场。那时候,他明白了,有些东西他注定没有。
后来,他到五中了。
拿着五中给的几万奖学金,他明白了有些东西他注定没有。天下没有什么东西比钱好。钱有什么好?他不是很明白,但是对某些东西的追逐刻在了人的血液里。
孤独就像水代替了血留在了他的血液里,一下一下的抽动着心,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无用的东西就像一把刀,剜尽了天上的星星。后来,他低下了头选择慢慢的做题。
岁月流过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多一笔少一笔。卷子夹杂着题汇成了一条河流,流过我们的岁月。
无声无息,不言不语。
我相信,要是下一次,也许还好。周正觉得这样也好,低下头,不要看,要读书,要出人头地。
宗清的笑容从脸上渐渐的淡去了,她就只能悄悄的看着那个人慢慢的写着题。她就只能渐渐的别过头去,重新拿起笔。要是有什么发生了,那就是知了悄悄的看了太阳一眼又埋下身子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
就这样过着,过到了快期末的时候。
年级主任决定要加大高考预备年级学习英语的难度,让高考出现杀鸡牛刀的奇效。
听力变快了,词汇量变多了,题量也变大了。本就无法睡觉的少年开始不用睡觉了,他们选择不睡了。高考的枪快响了,他们这群怪物听见远方说了一句“出人头地!”便疯了。
这时候周正的成绩也开始下降了。
慢慢的他发现英语听力变快了,变难了。然后,也还好,他也就更加努力的学习。
听不懂,就背下来。默默的把原文背下来,这样在大家一起听听力的时候就可以云淡风轻的做出全对了。只是这样背了下来。好像他单薄的青春仅剩的尊严就只有那一行行的字。
无声无息,不言不语。
渐渐的周正也很少和同学说话了,渐渐的同学也很少和周正说话了。慢慢的,周正和宗清不会一起说话了。他们就在彼此的身边坐着,转头看他只能见到低头的样子。
他们不说话,但是年少的躁动的人一直在说话。
班上开始说,“宗清喜欢周正。”
他们说,“他们两个人在谈恋爱。”
她们说,“你看她每天都不和我们一起玩就是为了和第一套近乎。你看他和他坐的那么近。”
后来,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不要乱传我的八卦。”
后来,他什么也没有说。
她到底喜欢谁呢?
我不知道,我想应该是我吧。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的过着,头发蓄起又落下,没有什么新奇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们身边,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着。
也许是环境的安静影响到人了,人们也不怎么说话了。
不知从何说起,不说一句。
不知从何时起,不敢提起。
一种难言的压抑从班上蔓延开来。马上期末了,谁不想要那些钱呢?钱真好,能买好多东西。在那时,对金钱的渴望好像刻在了年少的心里,流入在眼中。宗清那时也很想要那些钱。
她渴望有很多很多的钱。
她不想以后再为钱放下尊严。
周正渴望有很多很多的钱。
这样家里人就能待在一起了。
所以,成绩真的很重要啊。
成绩好一点,就能多拿一点,就可以考个好大学,就可以有美好的前程了。成绩好一点,就能多拿一点,就可以让爷爷奶奶吃药的时候不用省着吃了,就可以让妈妈买一身新衣服了。宗清觉得她要用自己的实力保证她的公道。周正觉得他要用自己刻苦改变一家人的生活。
临近期末,好多的同学围在老师的身边问问题。这些同学之中从来都没有周正。好像他的身上有一种倔强,一种不向外界求助的倔强。他总是一个人坐在他的位置上做题。
秋天的五中总是雨蒙蒙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洗过了的地总是透着灰亮亮的颜色。湿气笼罩在门前窗间,呼吸间都带着一种阻碍。热包裹着空气里的水汽把人紧紧的抓着,穿透了皮肉的阻碍将心脏捏得死死的。
闷热的水汽裹着乱七八糟的气味进到肺里,热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班上的人太多了,一个接一个的挤在一起,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各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味。远处的空调根本吹不到宗清,头上的风扇晃晃悠悠的转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
可能风扇要掉下来了。
可能风扇不会掉下来。
不过这事没人关系,也没人在意。
“你不热吗?”,宗清道。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周正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气定神闲的做题。
周正没有回答。好多时候宗清给他讲话的时候他都装作没听见。这样做的话,宗清看他许久不回答就知道了。久了,她就觉得无聊了。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自作多情,但是他没有勇气去冒一点点风险。
水里的人不要想着岸上的风景,也许水里的人永远都上不来,也许上来了就没有风景了,也许有一天他可以。
在五中谈恋爱会被直接开除。
雷池不可越。
见周正老是这个态度,宗清就很生气。他以为自己是谁啊?很了不起吗?你不说话,我难道很有兴趣给你说话吗?不过,这个人也不和别人交流,就自己默默的学。
倒也不是周正一个人这样,班上大多数人在期末考试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没有人在课间嬉笑打闹,没有人迟到除了宗清。
那时候,她已经开始厌倦这样拼命的读书了。
周围的人就为了那一分两分放弃了所有的娱乐,为了考试后拿的那些钱放弃了刷题外的其他事情。钱和前途勾引得年少的人像鬼魅一样在黑夜里爬行。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怀疑当年的事情或是说感觉之类的东西是否出现了些许偏差。为此我便去询问了当时的同学,得知了一些事情。
便是在周正给宗清倒水的时候班上的谣言就从未平息过。在那期间,林雨霖专门去问过宗清是否喜欢周正。宗清只是对她说“你想什么?我们没有可能。”林雨霖印象很深。这句话就传出去了。这话和周正的话结合在一起,发酵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不久后班上人的重点也变成了何杨君和施诗的八卦小故事。加之那时候期末临近,宗清和周正那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无可探究。
为此我还曾冒昧询问过周正的母亲最后一无所获。
当时我自己的生活也开始掀起了惊涛骇浪。2018年5月13日的下午,我母亲通过班主任紧急联系我去医院探望父亲。
父亲因接顺风车出了车祸,事故造成三人重伤两人死亡。父亲在此次事故中不承担责任,也获取了部分赔偿。然而,肇事者已然去世其家境也极度贫困。那些赔偿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三天后,父亲离世。
母亲安顿好爷爷奶奶后便开始整日忙于工作,而我也从走读生变成了住读生。
我们家的门口总是血淋淋的,门前还时不时被人贴上封条和糊上“欠债还钱”的字眼。事故方的72岁老母亲不同意法院的判决,她决心用自己的方式为他儿子讨回公道。
我和我的母亲为此曾多次报警,但没有任何用处。那个老女人已经得胰腺癌了,上门不过是想讹些治疗费。小区的保安知道后也不敢对她做什么,生怕她突然死在这。
母亲决定把房子卖掉回老家去。父亲是独生子,爷爷奶奶身体也不太好。城里的房子太小住不下。外公外婆不同意母亲的决定,他们决定我父亲是自己短命不该耗着母亲的一辈子。
外公外婆也因此以断绝关系来要挟母亲。然母亲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去了。外公外婆直到现在也没有和母亲交谈过,仅仅只是在过年过节是给我发些红包。
母亲说她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时候会做一个小游戏。这个游戏是假装我父亲活着。也许母亲已经渐渐疯了,也许疯的是我。
疯的人无比清醒,清醒的人假装没疯。
住在学校的日子很“有趣”。经过这件事,我认识的人开始向一个不知到的方向进化。
班上渐渐的没有人和我说话了,学校门口开始出现一个疯的老女人的眺望。上大学后他们陆续给我道歉。
说是我那个时候不太阳光,负能量太多了。说是觉得我太倒霉了有点晦气,考试是图吉利的。好奇怪的事情,像吃饭一样合理。有一天,我借了一张走读生的校卡出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