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喉声依然,掌掴声依然,两者就像并存的关系,但唯一不同的是,前者是被动的。
丁一恩被掌掴足足三个时辰,那是一个暗房没有窗没有光,三个时辰的时间点是女狱医告诉她的。女狱医是依她的伤来判断的。她这样坐定任由他掌掴,不闪避,咬着牙关,丝毫不敢反抗。出来的时候,血液默默从嘴角流下来,伸延至脖颈。
「别以为我不知你们的手脚。」陈念独留一句,阴阴的,便把丁一恩,像破碎的玩偶扔掉,于墙壁重重一掼,「知趣的话就完完本本地说出来。」
带着得逞而威胁的意味。
「呀......」丁一恩像个没脚的婴孩,往门口爬行,说着不明所以的话。
陈念一直默默看着她,在丁一恩临到门口时,才开口道:「把她拖回来。」
地上泥泞留下五指深深的划线,每一条都代表着人的绝望。
这是陈念最爱的把戏——让人看得见希望,却又触不到。
「说话啊!」陈念捏着她的脸颊,倏然一声惨叫。
丁一恩大力地喘息着,说着不成音的话。
陈念这才彷如如梦初醒一般,露出很为难的样子,可惜道:「瞧我这记性,脸都打肿了,怎么说话呢?」
口水在嘴角不停地流出来,气息近乎没了似的,陈念倒也不介意沾在他手上的唾液,笑得像个厉鬼:「说不了就别说了!」
陈念一个用力捏下去,脸颊近乎扭曲的角度地陷进去,丁一思索索拼命呼吸着,突地,尾牙就这样被推了出来,听上去特别清脆。
「啊——」
在寂静的黑夜,没有人能安眠。
又或许说,没有人敢在这黑暗中闭起眼,因为一旦闭眼,就会万劫不复。
嘴角的血,双颊红肿,步履浮浮,爬行到一半,遂之倒下。在旁的狱卒也只是看着,丁一恩又再昏倒过去。狱卒见丁一恩不再动弹,再将她扶起送走,再次被送往女狱医边。
那短短的一面,足叫穆樗深刻难忘——恐怖又可怜。
多么的似曾相识——他们的搬弄的手法就像搬走那一个死了一夜的老囚。
穆樗只觉得那一条血碍眼得很,似是焚香那末上的红光。香燃点的红光,用来跪拜神明,她的血亦是红的,但又可以求助于谁?
昨夜她一夜未眠,时刻留意着外头的动向。其实狱室的隔音很差,她听到巴掌的声音,却听不见丁一恩声音,连嗯咽的声音也没有。原来默默忍受的样子是如此的不堪吗?
她数过,那巴掌声足足有一百五十一下,每一下都清脆利落,声音之大彷佛就是让穆樗听得更清洁。这个认知让她更愤懑而自责。
一声一声讽刺得很。
她最恨的是,自己什么也做不到。
只能默默看着陈念意气昂昂,带她来去自如,任意对待,就像牲畜一样。
辗转两回狱医所,丁一恩回来后没有说话,倚着墙壁,整个失魂落魄。
陈念把人带到穆樗面前:「这就是跟我做对的模样。」
当时血红不只是沾在了丁一恩的手上、身上、脸上和头发上,它也同时流进了她的嘴里。待陈念走后,她才虚弱的吐出一口浊血,掺杂些白色的东西。
穆樗走近些,那是她的牙齿。
丁一恩还摇摇手,口齿不清地告诉她没事,不要多事。
那一天,穆樗隔着栅栏,脸像是冻上一层冰,竭力收起脸上的表情,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丁一恩的背。她睡得很不稳,每每动一动身子,她便发出哽咽声,是因为每一处都疼极了。
额上的细汗,轻颤的双手,卷缩的身体,穆樗越看越发慌,越看越像木子言临死的模样。
风吹不断,穆樗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身上可以脱下的衣服都盖在丁一恩身上,把她掩得密密实实,就像抱着一根枯草般。
影沉沉的牢室,有一个人正对窗跪着,那是她头一回求天。
求上天放过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