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怪我事前功课做少了。那么赤刀阁下，深夜打扰，多有冒犯，还请留步，咱们永州再会。”靳飞星飘然飞起，几下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衍之一乐，倒也并未打算追，他将那药丸用布包好，慢步来到窗前，也不知那靳飞星跑哪去了，此时路上空空荡荡，只有远处禁闭的关门隐约可见。
天空一片雾蒙蒙的，不见一颗繁星闪烁。夜风吹拂着脸颊，半温不热的，仿佛将脸埋在棉花里，让人昏昏欲睡。
这一天下来，经历了大小三战，还俱是与那榜上有名的高手对决，从清晨至入夜，他的神经一直绷紧，毫无放松之时，饶是铁人，只怕也会被磨掉一层皮。
此刻，他沉静下来，心中倍感疲累，两眼皮直打架，于是准备歇息。他伸出手关上大开的窗扇，可这屋里并不宽敞，没过一会便闷热起来。
四周无人，他索性将那被打湿过半的衣服俱脱了，搭在椅子上。
吹熄蜡烛，转身上了床，万籁俱寂，不多时，困意便袭来，他搂紧臂弯中的刀，沉沉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
似乎过了很久，衍之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觉得酷暑难耐，浑身被热气裹着，身下都湿透了，额头也是一层密密汗珠。
屋里一夜未经通风，如此倒也正常。
他被热得烦躁不堪，本想再躺一会的心情也没了，赌气般的坐了起来。
屋中昏昏暗暗，仅有的几缕光线从窗纸上投进来，他有些奇怪，摸不准现在究竟是几时几刻，毕竟在他的感觉中，自己可是睡了一大觉。
起身将窗户推开，清爽的凉风扑面而来，驱散了浊气，也平息了心中的燥意。外面阴云沉沉，不见半点太阳，时而劲风呼啸，如此情景，颇有狂风大雨之势。
他原本好转的心情又跌落谷底，眉头紧锁，
“看这架势，必会迎来一场大雨。这可教我如何赶路？”
他暗叹一声，愈思愈愁，索性披上衣服，下了楼。
来到一楼，却见这里人声鼎沸，觥筹交错，酒桌竟是全满了。
店里的小二见他下来，迎上前来询问，
“客官，午时已到，吃点甚么，我给您送上去。”
他却不急，“小二哥，你这里有往甲陵关府的信鸽么？”
“自然是有的。”
衍之从怀中掏出粒碎银，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帮我送个信，多余的便归你了。”
小二连忙双手将其接下，满脸憨笑，“绝对没问题。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你且附耳来...”
衍之悄声说完，便见小二满口答应：
“您放心，绝对给您办妥喽！”
“办完再给我送两只烧鸡来。”
“得嘞。”
衍之回到客房，见桌上还铺着纸，一时兴起，提笔便画起画来。
不多时，小二将烧鸡送了过来，还顺带赠了壶酒。
衍之将那鸡与酒俱吃了个干净，有些无所事事，干脆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天空中乌云密布，如泼墨般愈潵愈黑。
及至下午时分，外面已是漆黑如夜，他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来到楼下，要了壶茶，在客栈门口等候。
果然，不过一会，自门口进来两人，俱穿着官服，手里拎着包蓑衣，正是常将军与他的副官。
常将军也是一眼便瞧见了他，那身大红衣实在是过于瞩目，很是吸睛。
二人寒暄几句，落座相谈。
副官不吭不响地站在一旁，冷脸旁观。
交谈间，外面刮起骤风，树揺枝摆，乌云也凝聚如实，仿佛下一刻便会滴下墨汁似的。
见此情景，两人长话短说，几句话的功夫，便互相交代清楚。常将军起身告别，临走时，将蓑衣与特别通行令赠予，又从怀中掏出那红纸归还给他。
衍之道了谢，见天色愈发阴沉，也不再耽搁，待常将军走后，他便退了房，牵上呆瓜，直奔关口而去。
有了通行令，出关畅通无阻，守关的士卒爽快地推开关门，门外则是一块荒地，官道蜿蜿蜒蜒，深入远方茫茫林海。
此刻，衍之的双脚便踏在了齐州的土地上。从官道疾行三日，再往前走，就是赫赫有名的齐州千峰山群。
莫国士的至交好友杨白的祖籍便在此地。
说起杨白，早年也是才富五车，只可惜明珠蒙尘，郁郁不得志。直到他在而立之年遇见莫国士。
莫国士欣赏其文采，于是举荐给先王，这才让杨白一番学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其地位也是节节攀升，不过数年便位列朝班，做了齐州总管。
只是如今杨白应召回都，并不在齐州，不然他还可以顺道去拜访一下。
正思索间，脸上被滴了几滴雨水，凉凉的，将他瞬间砸回了神。
他掏出常将军赠的蓑衣披上，又拿起斗笠，将黑纱摘了，也戴在了头上。
“呆瓜，你这回可是凉快了。”
衍之明显感觉到胯下的呆瓜变得欢快起来，四个蹄子卯足了劲，在雨中狂奔着，溅起一朵朵水花。
呆瓜怕热，这也是衍之一直坚持夜间赶路的原因之一，纵使如此，之前这一周里，呆瓜也总是垮着身子，摆出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赶路速度也慢了下来。
直到现在，气温降低，呆瓜简直如同脱胎换骨一样，在这林中布满泥泞的路上撒起了欢。
“呆瓜，慢点，小心打滑。”
衍之拉了拉缰绳，可却成效甚微。
其实这也正常，呆瓜今年不过七岁，正值青年，最是闹腾的时候。
一人一马行了小半个时辰，雨势逐渐增大，打在身上甚至隐隐作痛。
“不行，再这样赶路实在过于危险了。”
衍之心里也是十分忐忑，他压根没有预料到这次的雨竟会如此之巨。从小到大，他几乎从未遇过这样的倾盆大雨。
而一路走来，沿途俱是荒山峻岭，不见半点人踪，更别提能避雨的地方了。
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困在半路上，别无他法，他只得继续向前，碰碰运气，兴许还能遇上一两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