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疆一反常态的子民，宫廷中最近出现的异常，都是从你回到鬼巫族，或者说琼羽仙那两人来到这里，才突然发生的。”
离圣眯了眯眼，冰冷的语气中满含对墨翎的不屑与猜疑，“当真以为只有你才能窥见其中端倪？如若是要质疑我，大可问问烁月我与她为了守护殿下名声所作出的努力，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师父也怀疑？”
墨翎认真地端详着离圣的神情，见他一番话说得诚挚又严肃，还把尹烁月也搬出来说事，倒不像是心虚而有所掩藏的样子。难道自己对他的判断，真的是因为掺杂了别的情感？
一阵拍翼声响起，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的鸟儿擒住二人视线，也中断了他们的话题。离圣手一抬，雪白的信鸽便稳稳站在他小臂，那绑在腿上的黄色信笺尤其吸睛。
墨翎看着离圣越皱越紧的眉头，心中莫名不安。一个眨眼后，却只见扬洒在空中的点点灰末，黄纸消失不见。
“殿下既是巫疆先王嫡子，我作为巫疆殿守，必然誓死效忠于他。你有时间在这里疑神疑鬼，不如凭过人的谋略与才智调查清楚，将叛族者一网打尽。”
“过誉了，事关殿下乃至鬼巫族安危，你我之间相互猜忌情有可原。”
墨翎脸上笑容不减，他心里清楚，虽然自己不如沧浪那样更得洛千常青睐，作为外族人却能靠近圣子，纵是尹烁月也又惊又疑，其余殿守至今对他心存戒备是无可厚非。
他是洛千常右护法这个身份，目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因故离圣总在明里暗里挖苦嘲讽他，他亦毫不在意，眼下内忧外患扰人心神，当务之急是要守护这一方平安。
“方才我收到手下来信，说殿下同乔易棠进了客栈，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离圣令信鸽站在肩头，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道，“对了，最近巫疆似乎有一批不明来路的人，行迹有异，你回来时可有发现？”
“不曾。”
离圣一声冷哼极具深意，墨翎目送其身影逐渐消失，好半天没有理清思路。他步履匆匆到万锻地窖，恰好寻到正往外走的沧浪，躬身打了个招呼后开门见山道：“鬼疆两位殿守近日可曾外出？”
沧浪微微一怔，瞧见墨翎凝重的神色，不禁也严肃起来，“赤辰砂前段日子去过无极森林，目前还未回来，怎么了？”
“最近鬼巫族不甚太平，殿下之前在外遭袭不能排除是族中出了叛徒。据说城内藏了一帮来路不明的人，我怀疑与上次那帮死士脱不开关系。”
“你从何得知？”
“离圣手下来报。”
沧浪手中摩挲着短匕，缄默许久，一双深邃黑瞳凛冽无情。墨翎看着宛如有灵性一般泛着寒光的匕首，依然不动如山，若非知道这是沧浪沉思时的习惯动作，他也是害怕下一秒刀会架在自己脖子上的。
“赤辰砂是活令牌，他手底下的破竹军只认人，他要有所动作的话必须亲自下场。”沧浪抬眸对上墨翎视线，“如此想来，上次殿下受伤时，赤辰砂并未在宫廷中。”
沧浪眼中的杀意让墨翎为之一凛，统领千军气场非凡，竟逼得他退了两步。压下心头惊悸，他劝住沧浪道：“事有蹊跷，而今四位殿守皆手握一方势力，可谓无一能全然尽信。赤辰砂身上存疑，离圣所言未必真实，对于易瑛和……尹烁月，亦不可掉以轻心。”
墨翎若有所思轻叹一声，“倘若族中蛰伏了一批未明身份的人，想必都是冲着殿下去的。叛徒欲要策反，敌人想置他于死地，我打算亲自去守着他，且看能否查探一二。”
“可需要我拨出一批赤骁军跟随你？”
“不必，以免打草惊蛇。”墨翎沉默须臾，“压制无常草药效的丹药还有吗？”
沧浪即刻领悟他话中之意，从胸前掏出一个药瓶递了过去，“要运功替他逼出毒素。”
落日余晖映红半边天，晚霞染红了墨翎双眸，他颔颔首，微一欠身，转头便消失在地窖入口。
……
“方才那一战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头一回遇到鬼疆的人跑来巫疆闹事的，不过还是我们的人厉害。”
“诶，这你就不懂了，一个关心则乱，一个气急败坏，哪个会赢，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乔易棠垂眸啖着粥，隔壁桌的声音不大，却让他动作一顿。身旁托着脑袋的少年没有取下帷帽，悄然附和了一声疑问，更是让他好奇不已。
“据说那俩人年少时原是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后来爱慕同一位女子，这才争得不愉快。那女子是巫疆人，竟跟着鬼疆的人去了，这才让老赵心里不平衡啊。”
桌上其余人唏嘘长叹，忽然一个高大身影慢慢靠近，乔易棠抬头一看，是擂台上优胜的那个人。
“胡言乱语，我赵山岂是小肚鸡肠之辈？”
洛千常玩味地“哦”了一声，往乔易棠身旁靠了靠，一副等着听故事的模样。
赵山大大方方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朝方才谈论他的人忆述起往事，“我魅力不如人没有结得良缘，这才多大点事？可是那小子抱得美人归，便如同没了我这个兄弟似的，再没和我有过来往，等到他夫人出事了才想起我来，真是个白眼狼，你说我能不气吗？”
洛千常又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惹来乔易棠一个无奈的白眼。
“他来寻你要些什么灵丹妙药？”
“唉，前些日子他们去无极森林，一不小心中了毒，幸亏我之前去聚华楼囤了点培元丹，哎，幸好啊。”
“哇，巫疆人啊，最重要的就是灵脉和内丹了，要是没了可不相当于废人一个。”
乔易棠微微瞪大眼睛，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小小声朝洛千常确认一遍，“聚华楼，培元丹？”
洛千常饱含笑意地回道：“是啊，放眼整个大陆，丹鼎派的功劳真是无人能及，连鬼巫族和艮族都惠及三分。”
聚华楼会定期引入一批丹鼎派炼制的丹药，如若没有它，想来以两族之间势同水火的关系，鬼巫族是得不到的。转念一想，聚华楼高价卖出的奇珍异宝，应该有不少是无极森林的产物，丹鼎派亦没少进行交易。
族与族之间有谁能离得开谁？如若不能和平共处，遭殃的还是这天下苍生。
“要我说聚华楼帮理不帮亲是好事，就是太会发现商机了。你说我们要是能好好相处，哪里轮得到他们占便宜？”
“琼羽仙众人势必一雪前耻，依我看鬼巫族也不会善罢甘休。”乔易棠放下瓷勺，淡淡道，“你当初为何要——”
“哥哥，尝尝，挺好吃的。”洛千常打断了他的话，将一笼包子往他跟前推去，“恍然有种昔日与你闯荡那时，奶奶手艺的味道。”
乔易棠疑惑地看着洛千常，未待他出声，耳边便传来一句刺耳的话。
“如今那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所作所为不及先王半分，却没少刮半点民膏民脂，在宫廷过着骄奢淫靡的日子。他在琼羽仙捅了那么一大篓子，现在是没什么大风大浪，到时候别人寻仇来了，受苦的不还是咱们这些老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