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麻的「真凶」尚未找到,不止是谢飌,连陈念也在搜括着那个人,找那个害他痛了三四天的真凶。
「这荨麻怎么在你身上?」陈念神凝重地道。他深知陈常在的为人,不可能作这样的手脚,而且折磨囚犯的法子有千般样,没必要用这么明显的法子去玩弄穆樗。
前天看陈常在鬼鬼祟祟的模样,陈念生出了疑虑,和梁方升偷偷跟着他。谁知真的让他发现了不对劲。
站在陈念后面的梁方升抽了一口凉气,挺直了腰板,踟蹰不安地道:「你!疯了吗?」之前的尚书对他们打骂囚犯都只眼开只眼闭,但谢飌不同,所以他们早已换了一些看不出伤痕的法子,譬如说石布袋。他怎么会犯傻去做一些一眼看穿的把戏?
陈常在脸不改色,道:「是我又如何?」
当下,陈念并没有责怪他,反而拍拍他的肩膀,赞叹道:「我的儿子终于长大了!」
「你要弄这玩意,怎么不跟老爹说呢?我纵横这狱多年,有多少手段我不熟的?有几个还是挺好玩的!你这个小打小闹的......过阵子我再和你玩玩别的。」
陈念xx地说着,却没发觉手下的肩膀越来越沉重。
陈常在看着与自己数分相似的眉目,胸口有种说不出的闷气,越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前数天,他还力保着父亲。
「穆樗的伤与父亲并没关系。这是狱卒做的,不是父亲。父亲年事已高,纵然监管不力,但亦不可尽数推诿于父亲。」陈常在为陈念辩解道。
谢飌轻笑了一声,道:「是吗?」
「是。」纵然世人都误会父亲,但他会成为父亲的后盾。父亲确实看上去不像善类,但人不可貌相,他对自己的好,自己都看在眼里,断不然因他人的言语而委屈父亲。
之前謝大人说的那些,他都本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是他敬重的人,谁的话对他十分重要。但两边都不同,他唯有去看去观察,只相信自己的眼。
但现在......
可笑得很。
这些荨麻像是在地面生了根,圈套着硬撑的他。
半响,陈常在才吱出一句:「那父亲你得好好教我才行......」
「好好好!」陈念开心地道,「现在你还是赶快把东西烧了??迟早教你些没人察觉得到的把戏。」在牢狱,狱卒并非一掌独大,在上有着无数的人。即使四方有眼,但都有方法去扩大自己手中的权,以满足欲望。
话音未落,后方便传来一阵脚步声,转眼间狱卒官差便团团围住梁方升、陈念、陈常在三个人。
开口是谢飌:「来人,捉住他,八十板,然后革职。」语速飞快,不带任何感情,丝毫不给陈念任何反应。
转眼间,陈常在已经被压住。
「謝......你......」
「本官已经查清楚了,陈常在才是元凶。」谢飌道。
「常在?常在!绝不能是他啊!」陈念后知后觉的道。明明他已将那包石布袋放在XXX的衣衫里面。要查也是查到他身上去,怎么莫名其妙去了常在那儿呢?
「那会是谁呢?」谢飌反问道,扫望陈念身后一众黑压压的手下,任他推哪一个出来,都掩饰不了自己的私心。看似团结的一群蝼蚁很快便给水冲散得崩离析崩。一个个都避着他的眼神,唯恐被陈念拎出来代罪。如今证据确凿,看来陈狱长的儿子得受不了罪。刚新来就遭罪,应是惹了是非。
「本官身为尚书,以事论事,不会屈委任何人。」谢飌止住他的话。「而且事实确凿,本官想狱长即使身为陈常在的父亲,也不会包庇他吧。」
陈念如鲠在喉,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眼神,低头恭敬道。
「但见在是狱长儿子的份上,免去四十板。」谢飌笑了,「你看这可满意不?」
陈念看了只觉得头皮发麻。
「谢大人......」这句话说得不情不愿。
「那还得狱长的配合,才得以找到真凶。」谢飌拍拍他的肩膀,恍然间他已逼得相当近。然后又对着所有狱卒道:「有些人不自知,妄图在本官的眼皮子下流窜。」
「但得狱长大义灭亲,才找到犯人。你我可是最佳拍挡啊......」
那凌厉的眼神,让陈念只感到一阵阵战栗,全身冒汗,拳头捏得实实的,似是有无形的压力掷在肩上。
「今后若然再发生,本官定不轻饶。」
陈念心里清楚这番话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陈念瞄着眼睛瞧向谢飌离开的背影,心中满满的不满,好端端一个狱长竟活得窝囊,一举一动被他的人监视着,他与那些囚犯有何区别?如今又在这群属下面前警告他,分明落他的面子。当了二十多年的狱卒,升至狱长,可不是任他侮辱。
他的眼神越发怒斥与不屑。
谢飌彷佛背后有眼,凌厉的眼波陡然斜过来,朔风凛冽,狱吏长觉得浑身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异常氛围中。
谢飌轻蔑地撇一下唇:「还有事?」
陈念他这个人贵在能屈能伸,马上点头哈腰低声下气:「没有没有,大人您慢走了!」
但其实,行刑室里有谢飌和陈常在,但没有人躺在刑具上。
他与陈常在骗了陈念。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都不是陈常在,反而想提拔他为狱长。
当他进去时,看见陈常在眼里的光消灭时,他便知道——他的父亲让他失望了。谢飌看着他,没有说话。陈常在的性子倔得很,深信他的父亲不会作坏事。但在事实面前,所有的信任都不堪一击。早早认清事实的残酷,于他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