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事还是被发现了。
她来不及惊讶,拔起双腿便跑。
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她的心脏起伏不停的跃动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被捉到,一切都完了。
肌肤暴露在外面,寒飕飕的,每吸一口气都是凉的,但她却感觉不到冷。
直到双肩被拉着双腿不能再动弹时,她才真正地感到恐惧和寒冷。穆樗拼了命地挣脱,一脱身,立刻又住前跑,地面湿滑的泥潭,一次次地被滑倒了又爬起来。她那沉重的身体左一歪右一歪,窘迫又狼狈。即了拼尽了力气,她却永远无法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远。她一直被倒着行,那个看不见的大门离她远了些、远了些……
此时此刻的她已被带到一所暗室里,房里黑压压,人数有多少也看不清,净听到交头接耳的细语和讥讽声。到底是那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今日是新年,留守的理应只有小兵小卒。大好节日,他儿子也回来了,他陈念不应在这的,也不该在这的……除非……
穆樗的脑海扬起一个人的面孔,那个安静得吓人的赵可弟……
「给我。」一把声音赫然打断她的思绪。
陈念一面伸出干瘪的手,一面扬起副自以为正人君子的嘴脸,劝说道。
穆樗把钥匙紧紧握在她的拳头里,死也不愿松手。
「哦——瞧你这副模样……很倔强嘛……」陈念摇着头说,扬起难看的笑容,「来!将穆小姐捺在地上!」
她的脸被逼朝下,双肩被强力按捺在地上,陆洋星扯出她的手臂,平仰在地上。
穆樗的鼻腔和嘴唇吃了一口的尘灰。
陈念一只脚,正正地,踩在她的手背上,任意地在脚底揉捏。
手指咔咔的响,手背红黑的鞋印。
一下又一下,一直踏在她手背上,每一脚,她的心就跟着紧缩一次,但时间似乎不想放过她,放慢般进行,他每一个动作都清晰映入眼眸,他们的笑声清晰地回荡。
她的额上沁出汗珠,顶着暗红的眼眶,死守着钥匙,只差一点,她便可以逃出去了……为什么?为什么?
穆樗痛苦的声音嘎然中止,顷刻间,一切化为乌有。
碎沙在脸上磨损,手心被碎屑切入,入骨之痛,十来天的努力就只剩一堆白粉。
钥匙没了。
她辛苦打造的钥匙,就这样给毁了。
她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原来真正的绝望是眼泪也没有,空剩一股寂静无声。
「其实呢……由第一天开始,我便知道你拿了陆洋星的钥匙。那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陈念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好像是被穆樗的举动逗笑了,轻蔑嘲讽着。
原来他早已知晓,坐静着收成的那刻,尽情地羞辱。
「人被给弄脏,我们还得还謝大人一个干干净净的人儿,大家说是不是?」陈念咂了咂嘴唇,脸上突地扬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奸笑。
「是!」异口同声。
穆樗被陆洋星押跪在地上,前方一桌子的人,端起看戏的模样。
陈念绷着松弛的脸皮,短促地神经质笑了一声,抓着花生一颗颗往嘴里丢,笑得穆樗心底发寒。
后头重重的一掼,扬起水声和铁桶的声音。穆樗没敢往后看,但凭她任何一抺的动作,都怕会挑起陈念的嗜虐感。
听声音,似是一个载满东西、十足分量的铁桶子。
到底是什么?
忐忑的感觉一分一秒地增长,陈念依然没有任何行动。她当然不会这么傻,以为陈念会放过她一把。
「你就不怕谢飌秋后算账?还有,你不要忘记我是穆府的人,若是我死得不明不白,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正说着,她的身体猛然被提起,一手挟住她的肩膀,后脑重重被压下,眼前水面陡然映照出她慌忙的脸孔和后面笑得阴森的李旨台。
陡然,她陷入其中。
无法挣脱。
一盘深不可测的冷水,源源不绝地灌入鼻腔,浓重的窒息感,冰冷而痛苦,脸像是被冻上一层厚冰。
她越是拼命的挣扎,后面的人就死命把后脑往水里压。明明是被水灌,鼻腔却似是被火烧,火辣辣的疼,喉咙也跟着吃进冷水,每一刻,她都觉得快要死去一样。鼻腔里的积水像火一样的燃烧。她睁开眼,模糊地看到水泡浮浮沉沉的升降,最后的消散,犹如她的命运一般。一张张人面,似是嘲讽,似是嘻笑,彷佛十分满意她将被淹死的结果。
该怎么办呢?若是她真的因窒息而死,真的太窝囊了……难道她就要死在这吗?不,她绝不轻信命运,多少的磨难她都走过来,一身的泥泞和伤痛,都是她战胜命运的标记……
她不想死……
也绝不会死……
这时,撑着桶边的手缓缓松开,水面的气泡不再浮现。
水中的人儿,就像被抽空了魂魄一般,寂静无声。
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