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伯骏丁亥两日不归,苏好十分疑惑,杨霏盈心中却添了三分着急、七分担心,韩柏松逮了几个奉菜的白衣奴仆,一问之下,才知道丁亥带柴伯骏闭关去了。
在何处闭关、何时出关,奴仆们一概不知,只说道:“丁公交代了,园中之事,皆由三位佳客做主。”韩柏松哈哈大笑,第一件事就是撤掉多日的白食,换成大鱼大肉。
杨霏盈忽然想起,日前丁亥劝说他三人留下养伤,恐怕已存了带柴伯骏闭关的心思。韩柏松实在好奇,找遍了西郊别苑和地宫的每个角落,依旧不见人影。
丁亥和柴伯骏在地宫底层的大石室,送走三位掌门的当天,师徒二人便进来了。一室坚冰,寒气逼人。
柴伯骏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丁亥神色如常,跳上冰榻,问:“你在这冰屋之内,能坚持几日?”柴伯骏反问:“你能呆多久?”
丁亥撵着胡须,道:“不会比你先出去。”柴伯骏哼一声,跃上另一张冰榻,曲臂为枕而卧,道:“大话别说太早。”
冰块寒气侵入体内,柴伯骏回想起幼年冬日御寒的运气之法,闭眼照做,一如幼年之时,身子渐渐和暖,柴伯骏也渐渐沉睡入梦。
不知过了许久,一股奇寒侵入体重,将他团团包围,他猛然睁眼,只见自己身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他一跃而起,掸去身上白霜,也抖掉一地惊讶。
却见丁亥平躺如初,安然酣睡,柴伯骏心中忽起三人疑惑,又带七分不服,丁亥开口说道:“这冰室本就极冷,你若受不住,出去便是,我又不会笑你。”
柴伯骏愤愤然盘腿而坐,却见丁亥翻了个身,头下脚上,鼾声渐渐传来,他恍然大悟,想起当日在双阴山禁地山洞修炼的内功心法,当即照着练起来。不出片刻,丹田中似有热浪腾涌,延至四肢百脉。
柴伯骏身体和暖,脑中不断闪过禁地山洞中石壁上的画像,他照着一一过了一遍,越练越觉周身舒畅,精气畅通无阻,便愈发起劲,不愿停下。
柴伯骏模模糊糊中,听到“砸吧砸吧”的细细声响,他扔专心致志练内功,身后却有呼呼声打来,黑影翻起,大瀛爪出,展字诀“鸾飞高台”一招,五指如鸾鸟展翅,刺啦一划,一块大猪蹄子被撕了个粉碎。
丁亥抱着一个大猪蹄子,啃得津津有味,抱怨道:“可惜可惜,一身内力不会用,常把内力当蛮力来使!”他抓起一个大猪蹄子,扔了过去,柴伯骏举手接下,张嘴便咬。师徒二人,谁也不说话,只对着猪蹄撕咬。
填饱肚子,丁亥怀里还抱着个大猪蹄字,斜眼瞅着柴伯骏,道:“你有一身浑厚的内力,却只会运力伤人,不会借力护己!”柴伯骏一头雾水,满眼疑惑,在他眼中,打伤了敌人便是保护自己。
丁亥招手,道:“你出手打我试试!”柴伯骏心中一乐,挥出千佛掌,出破字诀“腾蛇乘雾”一招,掌力翻涌,仿佛化作腾蛇,拍向丁亥。
丁亥两掌齐出,使御字“白浪翻天”一招,与柴伯骏不同,他的招式分毫未改动,腹中内力灌入两掌中,运风而动,似有白浪翻滚,绕在周身。
柴伯骏两掌落下,竟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反弹回来,他大为震惊,看着丁亥笑盈盈推掌运力,他心中不服,换做劲骨拳,又出一招“夔牛遁地”,力凝于手,随拳落下。
只见丁亥掌影推换,依旧是御字诀,出“潮吞两岸”一招,一身内力,化作浪潮,似一堵气墙,护在身前。
柴伯骏劲拳打来,两股内力一撞,竟有两分冲破他的气墙,打到身前,他手掌微微一麻,心中惊道:“这混小子内力当真浑厚。”
柴伯骏一拳既出,十分力道,五分被化,三分被挡了回来,他一脸震惊,眼里闪过一抹佩服却不自知。
丁亥挑眉笑道:“以守为攻,让旁人打不到你、伤不到你,也是一项极厉害的本事。”丁亥神情显然松动,透着好学求知欲,丁亥甩了一个大猪蹄子过去,道:“你把这猪蹄子当成小姑娘,护在身边,我要出手打你了。”
柴伯骏眉头一皱,满眼的嫌弃,道:“不是!”丁亥无奈,道:“你当做是。”他掌风呼呼,千佛掌已到身前,他出的是挑字诀之“秦皇东出”一招,柴伯骏嘴角浮笑,两手斜劈而出,迎风一转,是排字诀的“易安泼茶”,掌出如茶落,“啪啪”两声,打落丁亥两掌。
丁亥又出“星火燎原”一招,柴伯骏当即化掌为拳,“乱石穿空”随手而出,拳出似石穿空而去,力透于背,丁亥以涨接拳,手臂微微酸麻,当即灌力于掌,推来回去。
师徒二人一连斗了十几招,胶着难分,丁亥却忽然撤掌,退后一丈,师徒二人对立而站,柴伯骏立即露出得意神情。丁亥指了指他手中的大猪蹄子,神情比柴伯骏还得意。
柴伯骏低头一看,只见猪蹄上多了一个小红印,他心中的震惊如潮涌来,一阵疾风居然扑来,柴伯骏怀中一空,大猪蹄子已被丁亥抢走,护在他怀中。
丁亥笑嘻嘻说道:“如今小姑娘在我手中,你来抢回去吧!”柴伯骏肚里憋着一股气,双脚一划,飞了过去,出手就是大瀛爪的荡字诀,“雨打花灯”,爪如花灯摇晃,带着一股极强的内力,打向丁亥。
丁亥气定神闲,挥起千佛掌,仍是御字诀,出“大江西回”一招,掌中内力泄出,化作江水环绕,水墙立在身前。
柴伯骏爪力落下,却被挡了回来,根本伤不得他半分,两番如此,柴伯骏怔怔然不明所以。
丁亥撤掌收力,道:“你惯于出手击敌,却疏于自保,一身内力,浪费一半,听好了!”他寻思这柴伯骏不识字,听不懂深奥的心法,便化成大白话,道:“内力发于腹,控念于心,凝于掌上,化于身旁,护己制敌,伺机而发,不必十分搏命。”
柴伯骏似懂非懂,一脸茫然,丁亥又道:“内力自腹而发,灌于掌中,凭心念控制,聚在手上,化在身旁,护住自己,敌不能伤你,你再伺机而发。”他大手一扬,将大猪蹄子扔还给柴伯骏,一掌劈在冰墙上,碎了一方坚冰,笼了一怀小冰块,席地而坐。
柴伯骏揣摩一番,似有所悟,他意起于心,腹部一股热浪翻涌,气随意转,灌到手上,便挥起大掌,掌力徐徐,是御字诀的“海纳百川”。
丁亥忽然捡起一小冰块,扔了过来,柴伯骏心头一凛,大掌翻起,“海纳百川”当即打出,内力如水,叮一声响,冰块碎向四方。
丁亥脸色一变,好生失望,骂道:“以守为攻,你若出手,若有偷袭,小姑娘岂不危险?”
柴伯骏皱了皱眉,嘀咕道:“被打了不出手,本大爷可不蠢!”丁亥道:“以守为攻,你守住门庭,旁人自然不能伤你分毫!”
柴伯骏悻悻然挥起手掌,出展字诀的招式,“易安泼茶”,掌中内力似茶水一般,他急忙集中意念,控在周身,心下微微得意,但一块冰石打来,柴伯骏本能挥掌一打,掌落石碎。
丁亥气得跳起来,大骂:“不许出手!”柴伯骏脸色一黑,闷闷不语。丁亥道:“再来。”大手挥起,柴伯骏出震字诀“石破天惊”一招,内力化在身旁,丁亥扔来冰块儿,他依旧忍不住出手,气得丁亥眼斜鼻子歪。
师徒二人练了大半天,柴伯骏终于忍住没有出手,“大江西回”一招,内力化作水墙,冰块儿打来,当即被弹了回去。柴伯骏微微一惊,立即撤掌收力,哈哈大笑,他挺直身板,向丁亥炫耀。
“再来。”丁亥眼里泄出赞赏,口中催促。柴伯骏挥起手掌,运力护己,丁亥手中的冰块儿一把一把地打过来,都被内力化作的气墙挡住,弹向四方,跟着便是柴伯骏得意的大笑。
石室与世隔绝,似乎没了甲子,柴伯骏一心练功,毫无杂念,根本不在乎时日,丁亥砸向他的冰块儿越来越大,“呼”一声,一块大冰砸从丁亥手中飞出,带着一股内力,砸向柴伯骏。
柴伯骏运起千佛掌,一股内力自掌中泄出,化成水墙,环在周遭,挡下冰块。“出招。”丁亥一声喝下,柴伯骏右手千佛掌,凝着一股内力,左手大瀛爪,出展字诀“鹰击长空”一招,爪落冰碎,散向四方。
“好!”丁亥话音一落,身形一闪,千佛掌随风打来,柴伯骏挥掌凝力,使“苍龙出海”一招,十成内力随手泄出,化作苍龙,环绕身前,丁亥一掌打来,竟伤不得他半分,反被内力弹了回去。他落在冰块上,连道三声:“好!”柴伯骏颇是欢喜,十分满意。
冰室闭关,时间甚慢,柴伯骏一半时间练双阴山的内功心法,一般时间练以气御敌,越练越上瘾,丁亥却渐渐疲惫,最后倒头大睡。
没人陪伴,柴伯骏便又练双阴山密室里的内功心法,不知过了多久,丁亥还在睡,柴伯骏一人练了又练,百无聊赖,黑影一跃,落到丁亥身旁,伸手摇醒他,道:“老头,你不要睡了,你快打我啊!”
丁亥揉揉眼睛,伸出两个手指,落在冰塌之上,手指划过,竟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形状,叫柴伯骏瞠目结舌,他拍了拍着方圈,指着几面大冰墙,道:“那冰墙太重,我搬不起,砸不动,你将它们劈成这般大小,我才能拿得起来。看清楚了,是这般大小,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毫。”
“好!”柴伯骏点头答应,丁亥纵身一跃,落到另一块冰榻上,平平躺下,闭眼交代,“劈够五十块,你叫我起来,否则,不要扰我清梦。”
“好!”柴伯骏应了一声,黑影落到一堵冰墙之前,黑剑出鞘,他运起内力,灌入剑身,出破字诀“麒麟撞山”一招,剑影划落,冰墙滋啦一声,碎裂开来,柴伯骏便换成扫字诀,“疏影横斜”“桃花蘸水”“北风卷起”……
黑色的剑影带着一股浑厚的内力,逐一劈落,冰墙轰然倒塌,化作方形冰块。柴伯骏将冰块搬到冰榻上,就着丁亥画的方形圈子,一一比对,又取来黑剑,对着冰块修修凿凿,直到与那方圈一般大小,便动手搬到丁亥睡觉的冰榻上,放着。
柴伯骏比对一块,凿修一块,搬运一块,堆放一块,冰块越叠越高。他叫醒丁亥时,丁亥已被冰块包围在圈里,吓了一跳,柴伯骏兴奋道:“快用冰块打我!”
丁亥冷笑两声,伸手推出一块冰块,打向柴伯骏,柴伯骏两掌运力,化作气墙,绕在周身,冰块砸落,不能再进一分,他一掌凝力,一掌化做劲骨拳,出“夔牛遁地”一招,拳去力到,冰块轰然碎裂,他满心得意,哈哈大笑。
柴伯骏打完五十块冰块,丁亥转到一面冰墙之后,竟带回两个大猪蹄子,师徒二人饱餐一顿,稍作休息。丁亥给柴伯骏画好了道儿,修炼内功,劈五十块大小一样的冰块,叫醒丁亥,丁亥陪他练御气心诀。
柴伯骏竟不觉烦闷,反觉有趣,乖乖照做,石室冰寒,却冻不住时间流逝的脚步,柴伯骏日日坚持,石室里的冰墙少了一面又一面,他始终未觉,驾驭内力的御气心决慢慢地烂熟于心,越用越顺手,他也越发喜欢。
四块冰块一起打来,都被柴伯骏化内力筑起的气墙全部挡住,他微微运劲儿,一手千佛掌轻轻一推,将那四块冰块全送回到丁亥面前。
丁亥微微一后退,两手运力,出千佛掌拍字诀,“木兰开窗”,两掌如窗推去,掌力击落冰块,轰一声响,冰渣四处飞溅。
柴伯骏眼角眉梢洋溢着得意,道:“再来!”丁亥环顾四周,指着四面石墙,道:“好小子,一室冰墙都被你炼完了,出关。”他踩着一地冰渣子,身影一闪,跑得飞快。柴伯骏望着丁亥身影,微微一愣,大步踏出,追了上去。
师徒二人闭关许久,也不知地宫之上,是什么情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