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和尴尬氛围,王海峰换个口气问道,“你们集团可是人才济济,难道都没有好果子吃?”
“那倒没有,还有不少人因祸得福呢。有个与你年龄差不多的副总,调到东方汽车集团当了研究所所长,还带走了一批拔尖人才。听说去年已被提升为集团副总,如今东方集团那几个汽研究所都归他管了。
还有一个李一民提起来的宣传部副部长,调到咱们省社科院后,现在已经当了历史研究所所长。说到这,我得再多说两句。这小子应该是我的贵人,可惜我没把握住机会,现在我老肠子都悔青了。”
“怎么讲,他一个中层干部,还是副职,与你隔着锅台呢,怎么会是你的贵人?”王海峰一副好奇的样子。
“你听我跟你说呀,这里有个故事。那小子叫梁冬松,就是个二杆子。仗着有点学问,还是李一民栽培起来的接班苗子,既年轻气盛,又有一副暴打天下不平架势,但论玩政治,他就是个生瓜蛋子,讲官场学问更是白丁了。在一次调整中层干部时,老孙为了在党委这边掺沙子,让一个司机出身的亲信顶替他任宣传部副部长。这可把那小子惹毛了,李一民趁机还给他上了眼药,这小子把自己肚子里气和道听途说的东西全都落在纸上,竟当面给老孙送过去了,差点没把老孙气疯了,甚至下决心要往死里整他。企业的情况你不懂,这种事比风刮得还快,再加上那些退休老干部推波助澜,整个集团都闹腾起来了。当时那形势如同上山虎遇到下山虎,两个人已经剑拔弩张,一副都要玩命架势了。这本是扳倒老孙的绝好机会,我向崔树仁汇报这个事后,提示党委这边应该有个章程或者动作。他竟不吭不哈,没事一样。我要是让纪委和组织部查吧,没有他点头师出无名,单独往上边汇报又像连他也整似的,所以就没下决心,错失了良机。你是不知道啊,那些年为维护他党委书记形象,我是一再忍让妥协,甚至在孙子纯跳湖之后,我还不知深浅在秘书长、也就是现在的常务副省长面前为他开脱。结果被秘书长骂个狗血淋头,竟然说我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看当时那架势,要不是在公开场合,他都得在东西面前加个狗字。海峰,你说我是不是走的狗屎运啊?”
“赵兄,这你可怨不着人家骂。按你说的这种情况,就是我这从未做过党务工作的,也听出来那是你没有尽职尽责,甚至可以说立场不坚定啊。党内斗争是很正常事,如果争得不可开交,上边自有公论的。”
“正是、正是。可惜过去我没有认识到啊。遗憾、遗憾,真是遗憾终生啊。我那贵人已经帮忙把肥肉盛到盘子里,可我一口没吃上,还弄一身腥,几十年的官场是白混了。如果不是遇到你,我都不好意思说,别说当渔翁了,一点借力打力的韬略也没有,丢死人了。”赵汝义无地自容地摇着头,还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忆到多年前那段时日。
“赵兄,咱们不说这闹心事了。你们集团可两三万人呢,而且应该说人才济济,就这么两个混的还算不错呀。还有什么稀奇古怪事,你都讲一讲,我当段子听听。”王海峰卡巴两下眼睛,刻意把他往自己频道上引。
“稀奇古怪事讲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只能咱们哥俩哪天再聊了。今天我再给你讲一个人一件事,那简直就是一个传奇。如果你听后不目瞪口呆,不感兴趣,我都把赵字倒着写。你信不信?”赵汝义说到这停住话头,一副卖关子神色。
“真的假的?这么说你今天还真得讲给我听听,让我开开眼。”王海峰一副极感兴趣的样子。
“你见过咱们火车站对面丰铁宾馆大楼上那块广告牌吗?”
“见过呀。”
“那上面的广告词你能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不就是‘乌拉山泉真是甜,延年益寿暖人间’吗。旁边还有两个白胡子老头笑呵呵的举着矿泉水瓶子。这与你要讲的人有什么关系?”
“看看,连你这种坐机关的大忙人都知道,何况那些上班族和走南闯北的人了。”赵汝义没有理会王海峰的疑问,仍按着自己思路感慨到。
“你这话说的,那么大牌子,晚上还闪着霓虹灯光,凡是从火车站里出来的人,只要不是瞎子谁都能看得到。”王海峰撇着嘴,一副被赵汝义看扁智商的样子。
“你知道那块牌子是谁立的吗?”
“我说赵兄,你不这么考我行不行?我也不是铁路警察,更不是铁路局长,怎么会知道是谁立的。”
“告诉你吧,那块牌子最少也得两三百万,就是我们集团人立的。我要说出这个人来,你更得瞪眼珠子。”
“你就说吧,在官场混了二十多年,还没有听过让我瞪眼珠子的事呢。”
“这个人不但是个女的,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现在也就三十多岁,原来就是我们集团办的一个小秘书。集团破产后,她把机关里的精英搞走一百多人,成立个矿泉水公司。就像滚雪球一样,不到两年时间,就发展到两三千人。如今已扩张成集团,旗下已经有十几个子公司了。从我们集团破产算起,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四年,这种扩张速度恐怕连传销都得望尘莫及呀……对了,她那个集团的总部就在咱们经济开发区,过些日子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到时候见到真人你更得吃惊了。”
说到这,他眯缝着眼睛自得看着王海峰,好像嘴里说的那个小丫头片子,是他特别骄傲的亲闺女一样。
听他这么说,王海峰心中暗笑,但脸上却是撇着嘴表情。“有什么可吃惊的,总不能像朵花吧。”
“花算什么,那就是个小仙女,而且特别有才气。”说这话,赵汝义还对着王海峰挑起了大拇指。
“那我就明白了,肯定是有背景,再不然就是傍上哪个大佬了。”王海峰不屑一顾的说。
“这你可说错了,那小丫头是南方人,在咱们这边两眼一抹黑,能有什么背景?你还说傍大佬,别说那些土财主,就是孙子纯这个戴着道台乌纱帽的超级大佬,也没碰到她一根汗毛。我都怀疑,是不是真有什么仙人给她指路。”
“我说赵兄,你铺垫这么半天,又不说这人是谁,是不是与你有点瓜葛,不然怎么会如此吊我胃口。难道真是小宝贝被她查过?”说过这话,王海峰嘻嘻嘻的笑起来。
赵汝义白了他一眼,“笑话,你哥我练的是金刚罩,穿的还是铁布衫。我敢当着马克思他老人家灵魂发誓,自打结婚后,除了你嫂子,没有第二个女人见过我的小宝贝。就凭这一点你都没法与我比。”
听他这么认真说,王海峰敛起笑容,尴尬的咧咧嘴,“那是、那是,如果论这一点,你老兄真是点到我软肋上了。”
“好啦,别闹了,咱俩还是说正事吧。海峰,以后的工作你是怎么打算的?给我交个实底,我心里也好有个数。”说这话时,赵汝义脸上表情已经进入工作状态。
“那我就先说说,如果有不妥地方你再补充。”
王海峰端起杯子喝口水,接着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下去转。你先从那几个副主任谈起,直到把各个部门头头都谈完了。回过头来咱们共同研究他们交上来的下半年规划,看看谁参杂使假,谁有多少水分。然后开个全管委会干部大会,在会上我就得敲山震虎甩响鞭子,让他们明明白白知道咱俩可不是余德满、李明博那两个二师兄。还要严肃认真告诉他们,凡是有问题的人,自己主动说可以得到从宽处理,如果一旦被查出来,随时交纪委或检察院处理,即便没有问题,业绩平庸者到年底也得淘汰出局……至于下一步怎么扶持优质企业,整改、取缔劣质企业,把经济尽快发展起来,等做完这个事后咱们再议,饭总得一口一口吃嘛……”
“好,与我想的差不多。但还是你在家主持工作,下去转的事由我跑,与各部门头头谈话的事也由你来吧。”赵汝义很有同感的说。
“那怎么行,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老大哥,这种跑腿事还是我来吧。”
见赵汝义还要说话,王海峰摆摆手,“这事你就别与我争了,争我也不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