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奥塔点燃一支蜡烛,放在木雕小船上,交给国王。
雷考因·阿斯特莱登用手遮住蜡烛,避免被海风吹灭,单膝跪下将木船送入水中。其他人分批效法,数以千计的木船纷纷入水。细浪将它们带走,船上燃起的蜡烛使得这些小船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望着星星点点烛光,雷考因既希望它们能燃烧得久些,以便为士兵的亡魂祈福,又希望它们尽快熄灭,以免被别人发现。
对于这次悼念仪式,所有人都认为有必要,不但是为了那些死去的士兵,也为了安抚失去了家园的人。如今,虽然大部分帝国人已经离开安塞尔平原,但由于遭到盟友的背叛,雷考因不敢派兵夺回安塞因,他只能把军队和补给隐藏在湖光山林中,用舰船把平民分散到弦月群岛上。
“我既没能打败帝国人,又没让子民丰衣足食,我算什么国王!”雷考因摘下王冠放在桌子上,拿起一瓶水果酒喝了一口。
“陛下,我们用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帝国,而且幸存下来。”首相奥塔向奥坦德爵士使了个眼色,“帝国人宣称他们获得了胜利,但他们得到的只是一片瓦砾。居民——作为城市的基础,已经被提前转移了,况且帝国为得到这片瓦砾损兵折将。从这个角度看,我们虽谈不上胜利,但起码没有输掉全部。”
“这正是我要说的,陛下。”奥坦德不像首相那般能言,但他懂得奥塔的用意,“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时间总是不够用的,奥坦德。我们需要一个安身之所,哪怕是个酒窖。”雷考因摩擦着酒标,酒标上的人是他的祖辈纳瓦隆·阿斯特莱登,正是这位老公爵发明了水果酒,所以后人常称他为“酒窖公爵”。这并不意味着老公爵只会酿酒,正是由于水果酒的出现使得水手们的健康有了更好的保障。
本已飘远处的木船被一股拍岸流带了回来,送到沙滩上,一些士兵打算上前将木船送回海中。当他们俯身拾起木船时,海面上冒出几个海洋居民,士兵们马上撤了回来,纷纷拿起武器。
几个娜迦剑士来到滩头,祭司跟在后面,蛙人和鱼人没有登陆,只把头露出浮出水面。
尽管光线很暗,奥坦德还是看到了烛光映照出的一抹金色,手立即扶向腰间的剑柄,“奥希罗!你出卖了我们!”
奥希罗全然没有被对方的人多势众威吓到,缓缓来到奥坦德面前,“你说出卖?”他吭声冷笑了一下,“是我向你们的商队散出帝国舰队的消息,是我向帝国人隐瞒了你们舰队的行踪。如今,在你们穷困潦倒的时刻,又是我向你们伸出了援手。”
奥坦德扫向海面,虽然没有清点海里到底有多少人,但他确信奥希罗此行人员精简,不是为了战斗而来,“很明显,你已经和帝国达成约定,你想要什么?”
“约定也好,同盟也好,海洋与陆地不会有稳定而牢靠的关系,这你们很清楚。”奥希罗看向雷考因,“不然你们也不会与乘着长船的北方人交往,在同类与异族间,人类往往会选择相信同类。”
“是的,我们的确和北方人有过来往,但仅限于互通有无。”雷考因不清楚奥希罗对于北方人的态度,他选择避重就轻。
奥希罗停顿了一会,面甲传来轻微的响声,像是有人在刮擦金属,“我劝你三思而行,他们已经和海潮祭司交上朋友。别忘了,是什么把我们联系到一起的。我赋予你们在弦月群岛自由航行的权利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变向支持我的敌人。”
雷考因回忆着关于北方人的细节,“这未免有些牵强,他们不过几十人,大老远跑来难道就是为了帮助海潮祭司对抗你?”从刚才的表现他隐约感觉到奥希罗的不悦,“我不怀疑你的话,不过我会注意。”
奥希罗点点头。
首相奥塔上前,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奥希罗,“陛下,请允许我说几句。”看到国王点头,奥塔转向海洋暴君,“奥希罗大君,如你所见,我们现在既没有土地又没有人手,终日躲在森林里,连生火做饭都要担心。凭借你的力量,完全可以趁火打劫,消灭我们,可你却要伸出援手,为什么?”
奥希罗低下头,用金色的蛇眼盯着身材纤细的奥塔。奥塔在这种凝视下十分不适,那感觉就像被对方的眼神抓到近前,就在他快要爆发时,奥希罗停了下来。“我们曾经是盟友,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还有共同的敌人。如今海潮祭司正和北方人一起挑战我的权威。海洋的统治者只能有一个,而我必须保证我的盟友足够强大,所以我选择了帝国作为我在陆地上的新盟友。”
“所以你来替帝国劝降我们?”奥塔看了下国王。
“不用着急询问你的主子,”奥希罗也看向雷考因,“我是来劝降的,不过不是为帝国,而是为我自己。”他的语速放缓,“臣服于我,我将提供一片土地,让你们安身立命,以求日后卷土重来。”
“如果我们拒绝呢?”奥坦德问。
话音刚落奥希罗身后的海洋居民中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嘶嘶声,一个满头蛇发的女人扭动着蛇尾蜿蜒而至,魔法创造的声音回荡在海滩上。虽然蛇女不像是在发怒,但每一根蛇发都威慑着四周,“拒绝大君的提议可不明智,人类。”
如果说在面对北方人时奥坦德感到的是力不从心,那面对眼前的怪物时,这位三叉戟王国的军事统帅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畏惧。奥坦德爵士不敢直视美杜沙的眼睛,他曾听说过那样的后果,唯有对光神拥有强烈信仰的人才敢于直面这种目光。他微微低下头,看像沙滩,“这算是威胁吗!”
“对!低头!人类!向你们的统治者低头!”美杜沙的目光扫过,人们统统看向沙滩。
透过面甲,奥希罗欣赏着此刻的情景心满意足。
雷考因·阿斯特莱登看向四周,一向能言善辩的首相此刻无助的望向自己,他很想就此屈服,可作为三叉戟王国的统治者他不能。如果此刻屈服,他将无法继续领导自己的子民。以自己的实力不能以卵击石,他思索了片刻,“三叉戟王国最大的敌人是帝国,如果我们臣服于你,你是否会在帝国的重压之下庇护我以及我的子民?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凭什么屈服于你,任你差遣?”
奥希罗走过乌戴恩与其他人,径直来到雷考因身前,“在我统一海洋之前,我不能向帝国宣布庇护你和你的子民,但我提供的土地足以养活你的人,那里算不上乐土,但很安全,帝国永远不会找到。”
雷考因很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大餐。在当下,奥希罗的条件对于当诱人,但向他臣服意味着今后要给海洋暴君要当牛做马,他要降低这种情况的出现,“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议,但我也有要求。”
“要求?!”乌戴恩的蛇发随着脑袋转向雷考因,“贪婪的人类!”
“是的!这是谈判,我有权提出要求。”雷考因坚定的说。
奥希罗的金色眼瞳微微皱缩,“我听着。”
“我们现在需要重建家园,给我们时间,我们自己动手收集到资源。我们的军队、舰船可以听你差遣,但我们只是陆地出生的人类,别指望我们在海上和海潮祭司的人作战。”雷考因回避着可能的不利因素,同时以此来试探奥希罗。
“这听起来合情合理,我接受。”奥希罗挥了下手,一个剑士上前递给雷考因一张航海图,“按照路线,你们会找到我提供的岛屿,那里原本是住着一些深色皮肤人类,他们曾利用沼泽抵御过外敌,但那只能对付人类。蜥蜴人顺着海流登陆后把他们残杀殆尽,而我赶走了蜥蜴人。我要你和你的船都呆在那里,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在那里生存并不容易,蜥蜴人本就不依赖房屋和田地,而早先生活在那的人学会了靠海而生。”
“我们可以靠海而生,但那势必要出海捕鱼。”首相奥塔看到美杜沙地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于是开口。
“那里是我们的封锁区,”乌戴恩再次盯住奥塔,“外人不能进入,同样的,你们也不能出去,如果你们靠近外海,会有人提醒你们的。”
雷考因粗略看了一眼地图上的标记,画叉的地方名叫“枯木岛”,位于南方列岛边缘,据他了解,南方的岛屿大都是沼泽。从地图上看,枯木岛上仍有不少平坦的地面,上面零星分布着淡水湖,“这算是监禁吗?”他问。
“随你怎么想,监禁、避难、休养生息。总之,只要你们呆在那里就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存在,这对我们双方都好。”奥希罗了解人类的方式,他现在需要的是雷考因正式屈膝称臣,“我已经把土地交给你了,按照人类的方式,你该谢过君主的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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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雷考因集合了所有船只和子民,准备踏上旅途。补给、土地,这些失去的,如今失而复得,但他没心情放松。这位年轻的统治者反复研究着枯木岛的环境,为重建家园做着打算。
奥坦德曾经历过流亡,那种凄惨至今历历在目,这次虽然没有帝国追兵,但船只数量有限,又必须装运大量木材、石料。看着人满为患的运输船他不禁有些担忧。为了不让平民丢弃财物他安排工匠赶造了一些小船,同时征用了一些贵族的商船提供给平民,又安排了自己的近侍史蒂芬坐上小船负责指挥平民的航行。
小伙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想到能为主人分担工作还是勉强接受了。
当最后一批木材装上运输船后,首相回到国王身边复命,“陛下,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我会乘小船为船队引路。”
雷考因摇摇头,拔下戳在地图上的象牙匕首,放回腰间,把地图交给奥塔,“我们的大船吃水太深,穿越群岛不安全,得沿外海航行。”
“可——那样会不会引起奥希罗的——”史蒂芬忧虑着。
奥坦德伸手打断了史蒂芬,“他只要求我们到达枯木岛,然后呆在那里,并没有要求我们按照他画出的路线航行。另外,难道游泳的人比划桨的人更懂得船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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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处幽闭的海岸上,乌戴恩扯下一根蛇发,疼痛使她的身体颤抖了几下,随后把蛇头交给身旁的一个祭司,“去做你该做的,”看到对方有些胆怯,乌戴恩十分欢欣,“当心,小祭司,别被它咬了。”头上淌下的血液顺着她的脊背流入海中,随后,她掀起一股海浪让血腥散开,“来吧!饥饿的孩子们!海洋暴政需要你们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