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许老师吗?”薄琪皱紧眉头,扶了扶额头,稍显吃力的对着电话那头说。
刚才只是眩晕,眩晕之后,此时竟还有些想吐。
“嗯对,薄琪吗?”许柘温和的声音传来。
“嗯,”薄琪应了一声,压下翻涌上来的恶心感,隔了一会才继续开口,“你…现在…有时间吗?”薄琪声音里带着歉意。
“你在哪?我现在过去。”许柘从薄琪的声音里听出了些许不对劲。而且如果没有什么大事,薄琪也不会贸然联系他。
“我在国际金融中心,最顶楼。”薄琪轻轻报了自己的位置。
云朵给阳光让路,光芒投射到包容的楼顶,晒得薄琪越发晕眩。
说完这一句后,薄琪索性将自己交给石阶,任由光热抽走自己好不容易带回的气力。
“你站在原地别动,我立马过去。”
许柘挂了电话,对满室的学生说了一句‘这节课自习’就拔腿跑了出去,留下刚拿出课本的学生们一室错愕。
二十分钟后,许柘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瓶纯净水。
看到薄琪时,许柘着实吃了一惊。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完全没有那日他们初见的神采。
脸色苍白得既像是刚生完孩子的孕妇,又像是中了枪伤的无辜少女。
看着许柘的眼神变化,薄琪支棱起自己,自嘲的笑了笑:“我现在挺难看的吧。”
薄琪牵起衣角擦了擦额头不断沁出的冷汗。不笑还好,一笑更惹人心疼。
“不要紧吧,可以坐电梯吗?”许柘走近,小心翼翼的将薄琪扶起来。
薄琪拒绝了许柘的搀扶,笑着问:“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几十层的高楼,即使坐电梯也需要好一些时间,走楼梯怕是要命。
薄琪在前头环抱自己,强忍住恶心慢慢的走着,许柘则拿着水在身后一步接一步的跟着。
“麻烦你了,我实在找不到人。”薄琪靠在电梯里抱歉的说。
“小事情,不用在意。”许柘靠在电梯上笑着开口,“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去了吧。”薄琪摇了摇头,她实在是不喜欢医院那种气氛。
过于肃穆,且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着急。稍不留神,还会看到别人来不及擦去的眼泪。
“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好一些,你看起来并不像一时半会就能恢复。”许柘看着薄琪这苍白的脸,再次出声建议。
“我躺一会就好,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薄琪坚持。
“好吧,如果觉得不舒服就一定要说。”许柘走到薄琪面前,满脸关切地低下头去察看她的情况。
电梯终于到达一楼,一路上不少人进进出出,薄琪始终靠到角落里捂住口鼻,极力忍住自己的不适。
期间好几次都要站不稳,好在许柘的目光从未离开她,总是能及时的拉她一把。
出了大门,许柘便搀扶着薄琪上了出租车,回了公寓。
回到家的薄琪什么也没做,只是躺在床上。
身体上的不适再加上近些日子的心理负担,此时的她觉得很疲倦,短短的几天像过了好几年。
回想起来,一切又是那么的恍惚,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柘在厨房里捣鼓午饭,他坚持要熬点粥,好让薄琪恢复些体力。
薄琪闻着丝丝飘进房间里的饭香,笑容爬到苍白的脸上。
她的生活里已经太久没有朋友的气息了,更何况是朋友做出的饭香。
不过她也有着一丝愧疚,就在回来路上她才知道,许柘是丢下了满室学生出来找她。
“你下午还去上班吗?”许柘靠在卧室门上,打断薄琪的沉思。
“不了,今天的洽谈工作本来就是规划一天的。”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结束了?”许柘依旧靠在门上,薄琪没有说让他进来,他也就一直站在门口。
“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我想应该是结束了。”
“他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抓住你把柄,说你不认真对待工作。”回来路上许柘问了几句,知道这次活动是苏墨策划的。
“可能吧,不过也无所谓了。就算我一直待在那里,他也能找到理由对付我。”薄琪无所谓的说道。
许柘轻笑了几声,轻轻道:“想不到苏先生也会有如此行为。”
薄琪可不觉得好笑,她早在心里诅咒过苏墨无数次,但听到许柘这么说,还是问了一句:“听你这么说,你和他很熟吗?”
“算是有一点了解,因为苏先生来我们学校开过讲座。”许柘回答,当时那场讲座还是他策划的。
“讲座?”薄琪疑惑的看了许柘一眼,她不知道苏墨还开过讲座。
“对啊,讲座。苏先生可是年轻有为的青年创业家,所以我们学校之前邀请他来给同学们讲讲经验。”
薄琪没有吭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柘看薄琪陷入沉思,慢慢抬起腿来到薄琪面前推了推她:“一个讲座也能让你陷入这么深的思考啊?”
“不。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薄琪摇了摇头,再慢慢抬起直视许柘。
许柘笑了笑,退回到门口说:“对一个人好需要理由吗?而且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
这是绝对的,自然而然的许柘。
“你因为接我而旷了课。不是么?”
“这很平常啊!”许柘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一定是找不到人了,所以我不能再让你失望!”
凭许柘对薄琪的了解,若不是什么非常紧要的事,薄琪断不会给他打电话。
薄琪定定的看着许柘,脸上慢慢溢出一股悲伤。
不能让她失望是吗?多么感人的话语,可她这荒芜的岁月里,全是失望呢。
薄琪眼眶发红,慢慢低下了头。
许柘看到薄琪如此反应,立马走过去低下头焦急问道:“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我就说得去医院看看。”
薄琪摇了摇头,快速收起自己的情绪,然后掀开被子走下床。
许柘真的很细心,不仅菜饭合她胃口,还给她熬了一碗生津止渴的酸梅汤。
“真的很感谢!”薄琪再次说道。
“小事而已。”许柘自然的往薄琪碗里夹菜,“回来这么久还习惯吗?”
薄琪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跟许柘说自己的艰难处境,怎么说都显得有些过于矫情。
“跟苏先生有关吗?”
薄琪隔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抬起头问许柘:“你怎么知道?”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吧”许柘笑了笑,他知道得不多,但一看就知道薄琪跟苏墨关系不简单。
因为他眼里的苏墨一向冷静自持,成熟稳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特意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苏墨做了,这恰恰能说明不少问题。好在就目前来看事情还在掌控之中。
“我们以前曾在一起。”薄琪往嘴里送了一口粥,闷闷的说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可以说是我做错了一些事,我无法越过道德再跟他在一起,就去了布达佩斯。”
薄琪想了好一会,才总结出这么一段简短的,大概能囊括她和苏墨之间的话。
“他知道吗?”
薄琪摇了摇头,知道许柘问的是那个原因,慢慢说道:“我从来没想过告诉他。”
不是觉得没必要,也不是怕苏墨认清真相埋怨她,而是不想苏墨和她同样承受道德带给内心的谴责。
哪怕如今苏墨如此待她,薄琪都从未动过一丝开口的念头。
“也许他知道了会有更好的局面。”
“任他怨吧,这就是最好的局面。”薄琪叹了口气。
哪有什么更好的局面,一个人受苦总比两个人都不能幸福好。
她一向自知选了这条路,就只能无怨无悔的走下去。
况且,错的都是她,她的罪孽,不该由苏墨来冲刷。
许柘看着薄琪埋着头倔强又认命的模样,他知道薄琪是认了这命,才选择倔强的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虽然许柘仍旧坚持两个人比一个人更具力量,也坚信苏墨若是知道真相也许事情会有所不同,但望着薄琪的倔强,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吃完了饭,许柘又顺便接过了洗碗的任务。
“就这样放着吧,我晚上要吃饭时再自己清洗。”薄琪一看许柘走到厨房,立马站起身来,做饭已经够麻烦许柘了。
“小事,你去休息吧,我一会帮你把门带上。”许柘催促薄琪去休息。
他非常明白人们对突破心里阴影存在着怎样的艰难。
有些人怕蛇,有些人怕水,自然也有些人恐高。
许柘没有问原因,但看情况恐高这事怕是会跟随薄琪一辈子。
薄琪在许柘周围转了几圈,想插手帮忙多次都被许柘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后来看许柘如此坚持,薄琪也就回去休息。
因为薄琪也是今天发现了,许老师不仅难得一见的善良,也是难得一见的固执
(苏墨办公室)
“薄琪回去了,许柘接回去的。”李御在沙发上瘫着,对正在看报表的苏墨说。
苏墨听到了,好久都没有应声,只是一直盯着文件上同一行文字,而后才慢慢抬起头说道。
“关我什么事。”
看了李御一眼后,苏墨又迅速低下头。
李御看到苏墨这一副似乎毫不在意的态度,无所谓的说道。
“我只是觉得她也算你的员工,她身体不适也会影响到你的利益,所以关心员工不是应该的吗?”
苏墨脑海里闪过薄琪煞白的小脸,他不知道薄琪为什么恐高,之前问过薄琪只可她只是摇头,今天一看高度对于薄琪来说杀伤力确实很强。
不能心软,正思虑着心底有一个小人跳出来,于是苏墨立马将关于薄琪的想法全部抛之脑后,凉凉开口。
“我不缺她创的那些利益。如果你很闲就去给我泡杯咖啡。”
“这是吴秘书的工作。”李御摇了摇头,起身就走了,他很不赞同苏墨的做法。
李御认为向来极具绅士风度的苏墨,现在看来过于记仇了。
“等等,把那个侦探发的照片转给我。”苏墨喊住李御,先前他没时间,看李御闲得不行就让李御跟他雇来的侦探沟通。
“你又想干嘛?”李御回头无奈的说道,他一看到那些照片,就很是为苏墨担忧。
“这么关心她,她是你的谁?”苏墨抬头,一记冷光看向李御。
先是王鹤,然后是米炀,刚才是许柘,现在李御都要为她说话吗?他还真是小看了薄琪招蜂引蝶的本事。
“我只是担心,你没有认清自己。”李御小声嘀咕。
他不敢妄自猜测苏墨的心思,当然那是因为他也看不透,不过他并不认为苏墨真的有那么恨薄琪。
即使苏墨的说法和做法完全没有流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但是···没有足够的爱,它根本滋生不出任何的恨意。
当然这些话李御不能直说,因为也许会适得其反。
“你说什么?”苏墨没听清,抬起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李御摆了摆手,走出苏墨办公室。
许柘下课后,又敲响了薄琪的门。
“吃饭了么?”许柘问,晚上有课,他回来得有些晚。
“没有呢,一会再吃。”薄琪下午喝了粥,又休息了很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已经快九点了,还没吃饭吗?我买了夜宵,一块吃吧。”许柘举了举手中的购物袋。
“不好吧,我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了。”薄琪侧身让许柘进来,不好意思的说道。
“大家都是邻居,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许柘打开买的过桥米线,转身到厨房拿了碗筷。
薄琪确实也是有些饿了,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觉得怎样?过桥米线还不错吧。”许柘问道。
“嗯,很久没有吃过了。”薄琪抬起头,笑着说。
“你喜欢吃什么?说一说,下次我做饭时对你胃口一些。”许柘继续问道。
薄琪的心咯噔了一下,看了许柘一眼:“还有下次?”
“肯定会有的啊,邻里邻居的。”许柘理所当然的说,然后看了看错愕的薄琪:“我是不是太热情,把你给吓到了。”
“有点。”薄琪不好意思笑了笑。
“习惯了就不会了。”许柘温柔的笑着。
薄琪没有作答,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人陪她一起吃饭,也已经很久没有人给过她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看着眼前温暖的许老师,周遭事物似乎停止作响,薄琪觉得生活不再像之前一样总让她感到不安。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二次感受到生活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