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雨身子不住发抖,颤声道:“我冷,好冷!”
柳承渊甚是担心怜惜,解下身上外袍,为其披上。
钱雨叹了口气道:“柳郎,奴家好难过,我...我恐怕没有法子再陪你了,我真真极想日夜陪在柳郎身旁,真不想跟柳郎分开。”
柳承渊眼眶红了,哽咽着说道:“适才我说过的,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护你周全,你放心,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寻得名医为你医治。”当即左掌抵住她的颈后陶道穴,急运真气,源源输入她体内,盼能为其护住心脉,可只要一两个时辰不输入真气,钱雨便似要气竭而亡。
柳承渊抱着钱雨回到军中,请军中医官和摩尼教医者来为钱雨解毒,两人为钱雨诊脉后,医官摇头低声对柳承渊说:“公子还是早些准备后事罢!钱姑娘身中奇毒,恐怕药石枉效。”
摩尼教医者也摆手道:“盖解毒之法,无非就是催吐、服甘草汁、绿豆汁,可钱姑娘中的是剧毒,要不是柳大侠内功高强,用真气为钱姑娘绪命,恐怕.....唉!柳大侠请节哀。”
医者走后,钱雨看柳承渊沉吟不语,脸有忧色。说道:“柳郎,奴家中毒甚重,恐怕时日无多了,是么?”
柳承渊忙道:“不,不,医官说服药之后将养几天,也就好了。”
钱雨有气无力地说:“柳郎莫瞒我,奴家连说话都倍感力不从心,半点气力也无。”
柳承渊道:“你安心养病,我认识两名神医,总有法子为你解毒。”钱雨听他口气,知自己中毒甚重,心下难过,不由得身子一颤,又昏迷过去。
柳承渊知钱雨真气耗尽,当下又伸掌紧贴她颈下的陶道穴,将内力缓缓输入。钱雨感觉柳承渊的儒家温润内力行于督脉,继而游走全身,神志又清醒过来。
柳承渊安慰她道:“我认识葛神医和高神医,此二人医术高明,定能医治好你。事不宜迟,我们今日便动身前往太行山,葛神医的医庐便位于太行山下。”
钱雨叹了口气道:“平原郡离太行山千余里,奴家恐怕是挨不到了。”
柳承渊听她这么说,不禁流下泪来。钱雨见他如此,强忍着痛楚逗柳承渊道:“可惜柳郎未曾学得说书先生讲的《山海经》中的神行之术,据说可日行千里,一日之内便可将奴家送至太行山。”
柳承渊只好应道:“那还不如学得千里传音之术,此刻便可问葛神医解毒之法。况且葛神医此时也许不在太行山,而在岭南。”说完此话,柳承渊悔之莫及。
钱雨听后,果然双眉紧蹙,叹气道:“岭南距此四千余里,我只怕是挨不到了。再则,如若柳郎离了平原,叛军又来攻城,该当如何?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不可为儿女私情误了家国大事。”
柳承渊道:“这几年我没来寻你,已令你受苦良多,且我许过定要护你周全,怎可食言?怪只怪我太自负,自以为武功盖世,只要你伴我左右,便无人伤得了你。却未曾想,江湖险恶,竟被康姑姑下毒暗算。平叛之事,自有摩尼教众襄助颜公,眼下为你解毒乃第一要紧之事,我这就去向颜公和康教主辞行。”
柳承渊辞别了颜真卿和康教主,在军中挑了一匹快马,套上马车,带着钱雨一路往南向太行山驰去。每隔一两个时辰便为钱雨输入真气,以防她气竭身亡。
钱雨黯然道:“柳郎每隔一两个时辰便为奴家输一次真气,练武之人,内力最最要紧,奴家是将死之人,柳郎莫要再空耗内力了。”
柳承渊道:“你莫要多想,《仁心诀》的武功妙就妙在真气温润绵长,我只需呼吸吐纳片刻,内力便又可恢复如常,此去太行山,也就六七日光景,你安心将养,葛神医是苗医,医术高明,最擅解毒,她必定有法子治好你。”
柳承渊驾着马车日夜赶路,第六日方到达太行山下葛覃的医庐。柳承渊将钱雨抱下马车,推开医庐的柴扉将她安置于病榻上,四处寻不到葛覃,心下着急,因说:“葛神医该不会是去了岭南罢,岭南太远,为今之计,只有先行赴江夏求高神医医治。”言毕就要抱钱雨动身。
钱雨虽然气若游丝,但神志尚清,女子总比男人心细,于是缓缓地说:“柳郎莫急,奴家见医庐中一尘不染,适才进来时,瞥见煨药的灶台上,炉灰尚有火星,私心想着葛神医当未远离,我们还是安心在此等候罢。”
柳承渊道:“言之有理。我们就在此静候吧,可惜世间没有千里传音之术。否则这些年你我也不至于失散,如今也不必苦等。”钱雨日夜赶路,又累又倦,便合眼睡着了。
柳承渊久等葛覃不归,急得立于门口四顾张望。约莫一个时辰之后,葛覃背着一箩筐草药跣足而来,柳承渊欣喜万分,忙迎上去。葛覃见是柳承渊来迎,微微一笑道:“你又受咗伤乜?点解得闲来搵我?”
柳承渊只好答道:“并非我受伤,乃钱雨中毒,特来求葛神医医治。”
“我就知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係为救你旧情人。我好忙噶,唔得闲救佢啊!”葛覃冷冷地说。
钱雨听有人声,勉强睁开了眼睛。听见柳承渊正在求葛覃相救,因说:“柳郎,不如算了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不治了。”
葛覃听到钱雨说话,快步走进房门,嗔道:“你唔想治?我却偏要救你!”
柳承渊知葛覃是嘴硬心软,适才只是故意说反话。现在钱雨说不治了,葛神医正好见话答话,便说偏要救她。
只见葛覃也不为钱雨诊脉,掏出银针便戳破钱雨手臂,取了小半碗血。
“取血何用?”柳承渊语气甚是关切。
葛覃依旧冷言冷语:“你好担心乜?我唔取血来验,点知佢中咗乜毒?”
半盏茶功夫后,葛覃道:“呢个係野生毒菌、乌头碱、毒箭木、砒石混制嘅毒药。”言毕才伸手去搭钱雨腕上之脉,只觉她脉息微弱,体内却真气鼓荡,便已知其理,向柳承渊道:“如果唔係你用内力为其绪命,佢早中毒身亡啦!”
“葛神医定有法医治。”柳承渊面上终于有了喜色。
怎知葛覃却摇摇头道:“我冇法为其解毒。”
柳承渊急道:“连你都无法医治,世间恐更无医者可治了。”
葛覃又道:“睇你慌成梗样!我唔係完全冇法。只不过呢个毒药中嘅野生毒菌我唔知係边样。世间共有两种毒菌可用来制呢个毒,一种长于南诏,另一种长于营州。两种毒菌极为相似,不过解毒之法却大相径庭,一旦用错咗解药,钱雨登时毙命。”
柳承渊道:“下毒的康姑姑是营州人,应该用的营州毒菌。”
葛覃冷笑道:“如果我係下毒之人,又係营州人,就会用南诏毒菌,俾中毒之人防唔胜防。”
“康姑姑乃家母贴身婢女,此次下毒,恐是遭人胁迫,我相信康姑姑是出于无奈,心思不会如此缜密,更不会如此狠毒!况且她亦未下毒害我。”柳承渊笃信康薇是迫于无奈。
葛覃哂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冇中毒唔係因为康氏未落毒害你,係因你旧日喺江夏中过蝙蝠毒,又饮过毒蛇血,仲有上乘内功护体,已百毒不侵啦!”
柳承渊听完不知所措,钱雨气若游丝:“柳郎一向与人为善,奴家亦相信康姑姑是受人蛊惑,生死有命,就依柳郎所言,按营州毒菌用药罢。”
葛覃以营州毒菌配了解毒药,让钱雨服下,仍旧冷言冷语:“如果你死咗,莫怪我啊!”
话分两头,却说昔日安禄山觐见,玄宗均设宴款待,出宫人舞霓裳羽衣曲,又命教坊鼓乐,引犀牛、大象入场或拜或舞,安禄山见而悦之。叛军既克长安,安禄山命搜捕乐工、运载乐器、犀牛、大象等皆赴洛阳。
安禄山宴群臣于洛阳凝碧池,命乐工盛奏众乐。雷万春的结义兄弟——乐工雷海青不愿为安禄山奏乐。他手抱琵琶,义愤填膺,与梨园旧人相对黯泣,久久不肯演奏,后又痛斥安禄山之罪,西向恸哭。
安禄山怒,命人以刀剜其唇,雷海青仍骂不绝口,安禄山又命人割其舌,雷海青口含鲜血,将手中琵琶用力掷向安禄山。安禄山大怒,命人将其缚于试马殿前肢解处死,众人无不惊骇。
安禄山命王维为给事中,王维心想:“忠臣不侍二主。若然接受伪职,便是失节。然而佛家有言,诸法因缘生,因缘灭, 若仿效雷海青则如同自杀。佛家云,自杀身,得偷罗遮罪。近有陶潜,不肯把板屈腰见督邮,解印绶弃官去。后贫,《乞食》诗云叩门拙言辞,是屡乞而多惭也。尝一见督邮,安食公田数顷。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此亦人我攻中,忘大守小,不知其后之累也。”
王维于是勉强接受了安禄山授予的官职。不过内心又有些愧疚,便写下了《凝碧池》一诗: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 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欲知钱雨是否解毒,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