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倒退到两年,当薛可儿第N次说起她找遍了某网购平台就是找不到在他们校区看到的那个女孩的衣服时,党倜终于忍不住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衣服,还能是全球限量版的不成?”
“不知道呢,可就是找不到?你帮我找好不好?”
“有图吗,发动我们整个宿舍就是不眠不休也帮你找到好不好?”很快对话框里传来一串亲吻的符号和一个女孩的照片。
一棵垂柳下,女孩身上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小立领、滚边小袖、裙摆上似有意无意的绣着几片叶子,似漂落的姿态。看起倒也清新淡雅,可也无甚特别。不过若是能博得心爱之人一笑,在网络上搜寻个东西,不在话下。
可是党倜花了有大半夜时间,把搜索的条件一点一点的精确,最后他宣告投降。早起室友杜一鸣看到他通红的双眼,有些意外。
“党倜,你小子不是说什么网游耽误你的大好前程吗,上瘾了吧?”
“去的你,我这烦着呢?”
“什么事啊,来来,跟哥们说说。”党倜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下。
“哎,兄弟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就奇怪了什么超凡脱俗的衣服让你家小美人儿这样惦记。”党倜给他看了看薛可儿发的图,他看了一会表情有些异样。
“哎,党,我怎么觉得图上的女孩这么熟悉呢,这衣服我肯定见过。”
“咱们学校的女生,你见过也不奇怪。”
“不是!是不是咱们学院的一女孩,前几天学院举行什么活动时被点中去玩一个什么爱情对诗游戏惊艳全场的那个,当时穿的就是这衣服。叫什么来者?陈……林……”
“林若尘!”党倜慢悠悠的说道。
“是这名字,对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当时党倜脑也思忖了瞬间,当他听到她在台上说出自己的名字时,的确觉得这名字挺有意思——像尘土一样。不过他马上明白过来杜一鸣的意思。
“去一边儿我烦着呢。”杜一鸣慢条斯理地说,“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她的电话,你可以问一问她在哪里买的,如果运气好她可能是在这个城市买的。实在运气不好的话,你的大美人只是想要那件衣服,你无非出点钱,也许那姓林的小妞会割爱呢?”党倜表情丰富的看着杜一鸣,然后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小子,旁门左道可真是奇才。交给你了,哥请你吃饭。”杜一鸣故作沉淀的说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呀?”
“贫!”
中午上课的时候,手机的响声让老师又多看了他一眼。他故作无辜的看了看别处,过了一会看到来自杜一鸣的信息。上面是一个手机号,还有一个电话号码,他转头冲杜一鸣坚了坚大拇指。
晚上九点钟,图书馆自习室回来的若尘看到手机上的陌生号码,有点奇怪的接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林若尘是同学吗?”
“是啊!”
“你好!请你先别挂电话好吗,我是咱们学院的学生。”
“哦,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你是否有一件淡紫色的带有绣花的裙子,很好看很别致的。”
“嗯,怎么了?”
“太好了!是这样的林同学,我想问一下你的衣服是在哪买的。”
若尘迟疑了一下:“哦,那件衣服是——我自己做的。”
“什么?”对于党倜而言这真是一个意外的答案,“怪不得找不到!”他小声说道。
“没事的话……”
“等一下,林同学,那个你那件衣服可以卖给我吗?你出个价钱。”
“你为什么想要那件衣服?”
党倜一时语塞转言道:“五百可以吗?你可以考虑一下。”
前一刻若尘还觉得可能是某个男生又来跟她套近乎。自己从上次在那个活动上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以后,接到了不止一个陌生男同学的电话,她以为这个也是。不过现在她明白他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了。
“林同学,如果你觉得少的话,那你说个价钱好了!”党倜说道
“看来,你很喜欢那个女孩子。”若尘有些感伤地说道,党倜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自己,不禁感叹真是聪明的女孩子。
“是啊……”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很喜欢你那件衣服,所以……”若尘刚才的话只是想要试试他,却还真是;这不由刺激到感情冷战中的若尘,她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的男朋友也很喜欢。”党倜有些受挫地说道:“这样啊,那打扰你了。哦,你若是改变主意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
“再见!”
“你很聪明,再见!”挂了电话之后党倜还要想自己为什么会说最后那句话。
挂过电话若尘有些怅然,她有些羡慕那个女孩。她不知道如果自己这样无理取闹江枫会不会由着她,可是她从未向他提过过分的要求,甚至是主动索求一件礼物。他已经有好长时间不再主动打电话给若尘了,若尘很想问他,她那脆弱的自尊和骄傲让她开不了口。
躺在床的已经十点钟了,若尘想了想还是没有打电话给江枫,她紧紧地纂着手机生怕因为睡着而错过他的电话。
在她还没有睡着之前手机终于响了起来,她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不由笑了。
“喂……”她低低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睡了吗?”
“哦,在床上躺着呢!”她把那句等你咽进了肚子里
“尘尘……”
“嗯”
“我们分手吧?”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字字清晰
“你说什么?”若尘似喃喃自语道
“若尘,我们分手吧。”
“再见。”然后她挂上了电话,然后轻轻地一句为什么才从她里飘出来。是夜她无声的泪水打湿了枕头,第二天她迟迟没有起床, 好在周末。在室友们梳洗打扮先后出门之后,若尘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用冷水冰了冰自己有些红肿的眼睛,这时她的手机响起,她在衣服上拭了一下手就跑去了,不是她期待的号码。
“喂,请问是林若尘吗?”若尘愣了一下,“是的!”
“哦,我们昨天晚上通过话的。那件衣服你可否再考虑一下,价钱我们好商量。我女朋友真的很喜欢你那件衣服,今天是她的生日。”若尘忽然有些想笑
“好吧,如果你真的觉得这件衣服帮得了你的话,那我送给你好了。”若尘突然感性地冒出这句话。
“真的吗?哦,不用你还是说个价钱吧。”若尘忽然笑了“我若说它是无价之宝呢,也许对于你来说它现在是,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件衣服现在一钱不值。”电话那端沉吟了一会儿
“那么好吧。谢谢你了!你说话可真的意思。”
“不用了。这样吧,我在24#楼,一会我把衣服放在楼下值班室你自己来取好吧?”
“好的,好的太谢谢你了。”挂了电话之后若尘才想起没有问对方的名字,想想还是算了。
她拿出衣服装在袋子里,又顺手扯了一张便签写上自己的名字贴到袋子上,末了又加了一句话。
她快速走到楼下,此时的党倜已经站在楼下的大厅里,他来的太匆忙忘记拿手机,又不想回去。索性等一会儿,当看见若尘从楼上下来时,他竟然马上认出了她。党倜本想打个招呼,不过看她快速走到值班室,他放弃了。若尘把东西给了里面正在值班的同学,就离开了,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党倜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怜悯。
党倜顺利地拿到了东西。他本以为若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能要费点事。因为对方只问他送东西的人叫什么名字,想来是那女孩想到了这一点。
党倜看到袋子上面的便签,上面写着林若尘还一句话: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不用谢我了!他知道下面一句是: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不禁有些好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呢?他看看那句不用谢我了,党倜想她大概也不会想再接到自己的电话。 回到宿舍党倜马上给薛可儿打电话,说一会儿过去西校找她。她愉快 答应,说让他直接在湖边等她。
在去之前党倜特地花了几块钱在门口的小店包了一下,又买了朵红玫瑰别在了彩带上,信心爆表地去赴约。
在党倜等了大约20分钟之后,薛可儿婷婷袅袅的身影才出现。看到她的装束,党倜有些吃惊。因为可儿身上所穿的衣服几乎和他拿的那件一模一样。薛可儿没有理会党倜的表情,只是淡淡的向他微笑,然后道:“这件衣服好看吗?”党倜点头。
“你买到了?”此刻的他完全被眼前的可人儿所吸引,他并没有因为她让自己去找衣服而生气。
“你觉得这件衣服跟我给你看的那件有什么不同。”
党倜认真地看了看:“感觉料子更华美一些,上面的绣花也不太一样,更漂亮。”
“这上面的绣花叫做雪花,不是天上下的雪花,而是一种真实存在的花。送这件衣服的人说雪花的花语是逆境中的希望,这是他给我的祝福。”她淡淡的说着仿佛是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这衣服不是你自己买吗?”党倜觉察到些什么
“说真的,这件衣服我根本就买不起,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可这是私人定制的,因为唯一所以价值不菲。”
“这衣服到底是哪来的?”
“一个男人送的。党倜我们分手吧!”
“我想知道是什么时候送的,是在你让我找衣服之前吧?”他愤怒地撕开了那精致的包装,以至于把那朵玫瑰弹了出去,落在了薛可儿的脚边。他把衣服扔在了椅子上。薛可儿看着脚边那因为重重落在地下而有些残损的花儿,她小心地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这件衣服是你从那个女孩那里拿到的吧?”党倜没有接她话
“他很有钱吗?”薛可儿笑笑算是默认
“党倜你可以因此看不起我,但那不重要。因为不到有些时候你就不会明白钱对一个人而言有多么重要。”
“就因为这样,你就要跟他在一起。难道我们不能想办法吗?”
“想什么办法?借吗?党倜我不想那辛苦。也许等我们毕业了我们运气好的话,都能找到一份尚可的工作。那么然后呢……然后拼死拼活,每个月算着工资过日子,那不我想要的生活。”
“你跟他好多久了?是不是他已经带见过所谓的世面了?”她不回答算是默认
“那么你跟我呢,这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跳板还是寂寞中的玩伴?”
“党倜无论你今天说什么我都不生气,不过我还是想说我跟你的感情是真的。可是我真的已经被这种无望的日子打败了,什么有情饮水饱根本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儿女的矫情。”
“那你干什么还弄出这些不必要的戏码,你什么意思,分手而已你以为我会缠着你吗?你未免太高估你自己了!薛可儿,我真没有想到……好吧,祝你好运。”说完党倜转身离开。
“等一下。”虽然知道不应该,可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把这件衣服还给人家吧,也许对她来说很重要呢!”党倜想起林若尘的身影拿过了衣服,头也没回地走开了,他听到后边传来薛可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党倜,不要恨我。”他停顿了一下,大步地走开了。
无处可去的党倜在街上漫无目地晃了一个下午,回到学校已经夕阳西沉。看看手里拎着的袋子,他想或许应该把东西还给若尘,可又不知道怎么解释。依然觉得无处可去的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的景区。当他走到人工湖边想着要不要把衣服扔进的时候,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没错,就是他早上看见的那个女孩,衣服的主人——林若尘。虽然她只是坐在不远处的小草坡上,党倜还是认出了她。他看到她的侧脸,夕阳的余辉镀在她的脸上,看起来很美;不过看她的样子却并不开心。
他想应该上前去打个招呼,顺便把衣服还给她。他向着她的方向走走去,当党倜快要到若尘身边的时候,她的动作让党倜停住了脚步。党倜看见若尘正在喝着罐装啤酒。
党倜没有再走上前去,他就近找一个长椅坐了下来,她在他的视线之内。看到若尘此时的样子,还有手中的衣服,党倜忽然明白了她为何改变主意把衣服给他。她说过,那衣服她的男友喜欢,党倜无声地笑了。忽然觉得失恋也并没有那么痛苦。
天渐渐暗下来,眼前跑过气喘吁吁的男生,走过裙裾摇曳的女生,亲密的情侣牵手路过……若尘还在那里,只是时不时地喝着啤酒,而党倜也还在那里看着她。很多年之后,党倜想起若尘时脑子闪过的依然是她独自在草地上喝着啤酒的样子。
天已经黑了下来,遍布校园的路灯亮了起来,她还在那里坐着时不时的喝上一口手中的啤酒。党倜也来劲似的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些什么。
时间又过去一点,党倜看了看手机已经8:00过了,党倜坐的有些累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此刻对林若尘的好奇淡化了他失恋的情绪。
若尘终于起身,她捡起地上的易拉罐一个一个的扔进了湖里,他摇了摇头。然后她蹲了下来,把脸埋在双腿里,他知道她一定在哭。他站起来走得近一点,听到若尘轻轻地啜泣声,她的肩膀在微微 颤抖。她的哭声渐渐大起来,到最后几乎是失声痛哭。
听着若尘的哭声党倜想着能让一个女孩这样哭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在大学生校园里没有人会对一个女生的哭泣感到奇怪,如若不是刚好知道是她,党倜也一样会对她视而不见。
党倜走到了她的跟前,轻轻的触了一她说道:“你没事吧?”她抬头看了党倜一眼,哭的更加厉害,最后索性坐在了地上。党倜尴尬的站在一旁,她渐渐止住了哭声。
“我没事只是喝得有点儿多了。”她轻轻地说,有点像自言自语。
“不过是失恋嘛,你不要想不开。”
“谢谢你,我没事!”
“其实我也失恋了。”党倜这句话冲口而出,若尘看着他淡淡的笑了。
“真的好巧啊!谢谢你,我真的没事的。”党倜自嘲似地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安慰你而故意说自己失恋了吧!”
若尘笑了起来,她喊了一句“这该死的缘份!”党倜也笑了起来。
“你要不要起来?”他伸出手来,若尘看了看他把手伸了出来。
“要回去吗?喝过酒之后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的。”
“那么说你自认为是一个好人喽!”党倜给他逗笑
“至少现在是的。”
“如果从后边的坡上过去,这里离主干道不足十米,而且这里是整个校园光照最好的地方,伤心而已不值得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开玩笑。”她说。“走吧!”
党倜问她要不要帮忙,她表示没事。走主干道上的时候若尘忽然跑起来,党倜也跟着跑了起来。跑到半路若尘停了下来,蹲在路边不停吐了起来。党倜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若尘在吐的间隙说:“你离远一点吧!”党倜讪讪的挪了几步,又问道:“你没事吧?”这时若尘已经起身:“没事,可能刚才跑的有点快。”
“要不要送你去医务室?”她摆了摆手。
“既然你那么想做好事的话,送我回宿舍吧!”党倜走过来想挽住她,她摆手称不用:“我们算是患难之交了吗?”党倜笑出了声音。
最后的几步路,若尘感觉到自己有点飘,党倜轻扶着她的手臂,若尘没有再拒绝。在高大健壮的党倜旁边原本就有些瘦弱的若尘更显得单薄。到了楼下,若尘向党倜道谢。
“要不然我可以送你到楼上。”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真的很感谢你。”看着眼前刚才还哭天抢地现在又一本正经的女孩子,党倜有些恍然。他忽然对她起了兴趣:“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呢?你好像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若尘格格地笑出声来。
“好吧帅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党倜。”
“风流倜傥的倜吗?真是好名字,我叫林若尘。我的电话是15*********,希望你记忆力不错。如果你想让我请你吃饭的话,可以打给我。”党倜笑了笑。
她挥手跟他告别,看着她缓慢地往里走,党倜叹了一口气。走到宿舍的时候他想起手中的东西,他方想起虽然自己跟若尘打过次两电话,可他并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他思忖着拿出手机把找到通话记录里刚才从若尘口中说出的那个号码存在了通讯录里。他找到薛可儿的号码看了一会儿按下了删除。
党倜看了看还是把那件衣服放在了自己的柜子里,他想:“她说的一定是真的,她的男朋友喜欢那件衣服。忽而爱情陷落,衣服成了眼中的刺,心中的痛。她把衣服送给了同样为爱而需要的自己,可自己的爱情也谢幕了。”
所谓爱情大概都这样吧,盛开未必炫丽,但凋谢必然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