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集
赵贞吉慢慢在屋子里踱着步,对于王用汲的话不置可否,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圣旨你们都看了,那就是部署,只要按圣旨办事就没有什么责任。”赵贞吉这话说的一点毛病都没有,王用汲担心海老爷打乱了赵贞吉的部署,可赵贞吉又能有什么部署呢,圣旨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旁边还有杨金水手把手教赵巡抚怎么做事,海老爷再怎么搅局,那也搅的是他杨金水的局,跟人家赵贞吉有个锤子的关系。“只要按圣旨办事就没有什么责任”,赵巡抚这话是语带双关,表面上说的是,只要海老爷按照圣旨的意思审就没责任,这就是句废话,海老爷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他从来都是照章办事,自然一点责任没有。
前面分析过,圣旨里压根就没提该怎么处置沈一石的家产,海老爷如果是追查分茶叶的事自然没责任,可要是调查变卖沈一石家产的事,明显就是超纲了,给他扣一顶滥用职权的帽子,一点毛病也没有。赵贞吉这话的真正意思是,把沈一石的家产卖给徽商,自己可是根据吕公公信里的指示去做的,按照“圣旨”去办事,自己当然没有半点责任。徽商这事儿,海老爷尽管去查好了,有本事你就捅到北京去,反正内阁有老恩师徐阶把关,最后还是道长拍板,真处理起来也肯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况还有杨金水顶在前面当肉盾,赵巡抚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赵贞吉此刻巴不得海老爷去折腾呢,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把这事儿给搅合黄了,反正到时候倒霉的是海老爷,胡宗宪那边自己也能交差了。
赵贞吉此时的心里状态,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要不是王用汲就在身边,赵巡抚说不定得弄壶小酒,整两杯庆祝庆祝。再看看赵贞吉眼下的处境,头顶上是胡宗宪、杨金水两个婆婆,这俩婆婆斗法,耳光全扇在赵贞吉脸上,弄的赵巡抚里外不是人;身子下面是海瑞、王用汲这两个下属,这俩人都是高拱、张居正硬塞进来的,表面上说是给自己打下手帮忙来的,实际上这就是两头倒钩狼,随时随地都可能跳反那种。头上两个婆婆指手画脚,身下两个明狼虎视眈眈,前有狼后有虎,赵贞吉身陷重围,每天都是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别说有什么部署了,能自保都算烧高香了。想不到这个时候突然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海老爷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搅局,明目张胆地要下场和杨公公撕哔,这分明就是雪中送炭、舍己为人,可把赵贞吉给感动坏了。
裕王举荐的淳安知县大战吕公公的干儿子,两边都不是省油的灯,在赵贞吉眼中,海老爷和杨公公死掐,就跟周处除三害是一个性质,反正两边跟自己都没半毛钱关系,谁把谁弄死,赵巡抚都是求之不得,最好是两边同归于尽,那才叫为民除害呢。严格意义上来说,用海老爷对付杨公公并不算是“打鬼借钟馗”,毕竟是钟馗自己动的手,人家赵巡抚待在家里可啥也没干,所以这最多只能叫看人出殡,不怕殡大。王用汲还指望赵贞吉出手把海老爷摁住呢,人家赵贞吉不火上浇油、落井下石就算大发善心了。说实话,此刻赵贞吉恨不得找人偷偷给海老爷递把刀过去,一刀捅死杨公公就完事了,省的杨公公一天到晚在赵贞吉眼前晃来晃去,指手画脚的。
王用汲还在那里就事论事、据理力争,根本就猜不透赵贞吉的心思,“中丞,旨意叫我们抄没沈一石的财产充归国库,可现在已经卖给了别的商人了。中丞叫我们怎么按旨意审?牵涉到织造局又该怎么办?”这里不得不说一句,王大人您有点教条了,圣旨里可没说让把沈一石的家产充归国库,那是严阁老发的内阁庭寄里说的,现在内阁都换成徐阁老主持工作了,咱们干工作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与时俱进、稍微变通一下。怎么按旨意审还需要赵贞吉教你吗,王大人你就认准了钱都被郑泌昌、何茂才分了就成,实在想借题发挥一把,那就把线索往严世蕃身上引就成了,关于沈一石的家产怎么处理,那压根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至于牵涉到织造局该怎么办,王大人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在驿站你是怎么跟海老爷解释“小事不糊涂,大事要糊涂”的,该怎么办你自己心里没点哔数吗,何必在这里明知故问呢?
此刻的王用汲犹如大海之上的一叶孤舟,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完全处于束手无策的状态,海老爷那边根本拦不住,大半夜的谭伦也联系不上,自己厚着脸皮来求赵贞吉帮忙,结果被赵巡抚各种花式劝退,王用汲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死皮赖脸地拿几句官话给赵巡抚出难题。什么“卑职担心打乱了您的部署”、又什么“中丞叫我们怎么按旨意审”、还什么“牵涉到织造局又该怎么办”,王大人您话说的都在理,可惜卵用没有,在浙江能给赵巡抚出难题的也就只有胡总督、杨公公和海老爷了,王大人您现在还不够资格。至于“牵涉到织造局又该怎么办”,这问题似乎拿去问海老爷更合适,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反正海老爷办事,分寸尺度拿捏的一直都挺好,基本就是在作死自己的边缘反复横跳,这跟人家赵贞吉也没半毛钱关系。
话说回来,王大人你就不担心赵巡抚这时候忽然反问你一句,“变卖沈一石家产的事,王知县你是怎么知道的?”签这种抽屉合同本来就是违规的事,人家赵贞吉也不可能出来官宣,白天赵巡抚和杨公公刚敲定的事,这才过了几个小时,连宅在驿站里的一个鸟知县都知道了,这巡抚衙门跟街边的茶馆还有啥区别。赵巡抚,真心劝您一句,这巡抚衙门的保密工作,是该好好抓一抓了,要不然这以后还指不定闹出多少幺蛾子呢。赵贞吉此时的心情那是相当的美丽,目光温和地望着王用汲,脸上挂着春天般地微笑,不徐不疾地说,“你还是个老成办事的人,你说的都没有错,可海知县去提审犯人也没有错。这样吧,你要担心牵涉到织造局,就去告诉杨公公一声,他可以去旁听嘛。”
领导说话就是比下属水平高,赵贞吉这番话堪称是和稀泥的范本。上来先狠狠地表扬了一通王用汲办事老成,毕竟在领导眼里,遇到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能想到给领导通风报信,这绝对是一种值得鼓励的美德。王用汲找赵贞吉通风报信自然没错,海老爷行使自己的职权也没有错,至于赵巡抚和杨公公,那不过是按照吕公公的指示在落实份内的工作而已,更不会有错。赵贞吉的意思是,大家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其实谁都没有错,错的分明是这个世界嘛,赵巡抚这把稀泥和的,简直就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大象无形。“你要担心牵涉到织造局,就去告诉杨公公一声,他可以去旁听嘛。”,赵贞吉一句话就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首先明确表示,织造局这事儿,谁爱担心谁担心去,反正赵巡抚自己肯定是不担心的;其次还给王用汲支招,通风报信的事,一次是干,两次也是干,一会麻烦王大人您再跑一趟织造局,跟杨公公也说一声;最后还特地幸灾乐祸地表示,不妨让杨公公去旁听一下,看看海老爷是怎么调查他自己的。
当初杨金水对郑泌昌、何茂才说过一句话,“做官做人就算七分想自己,也得有两分想着朝廷,剩下那一分再替别人想想,想自己想到你们这样十足赤金,这世上有十足的赤金吗。”,其实这句话用来形容赵贞吉也是一样的恰如其分,事实证明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尤其是赵巡抚这样的十足赤金,早晚都是要进内阁发光发热的。话都说到这般田地了,哪怕就是齐大柱也能明白赵巡抚的意思了,赵贞吉话音刚落,王用汲便坐不住了,站起身皱着眉头说,“中丞如果认为应该这样,那也应该由中丞派人去通告杨公公。”王用汲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赵贞吉是主审官,海瑞、王用汲是陪审官,王用汲把海老爷的事通报给赵贞吉,这是下属向上级汇报工作,属于正常的工作流程。讲道理人家王用汲又不归织造局管,凭什么大半夜跑去给杨公公通风报信,王用汲要真这么干了,这特么就叫出卖朋友,卖友求荣这种事儿,也就只有郑泌昌、赵贞吉、谭伦这路人干得出来。王用汲做事,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这一点倒是和胡宗宪有几分相似,做事不问能不能,只问该不该,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一点,也正因为如此,王用汲才能成为海老爷的好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