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章:为师不尊
书名:掌门过江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409字 发布时间:2022-01-15

破楼里弥漫着浓浓的霉味,杨霏盈连打了两个喷嚏,苏好抽了抽鼻子,眉心皱起,韩柏松道:“当心有机关。”


楼上突然掉下一个影子,柴伯骏仍记得杨霏盈的交代——留着影子带路,他大手挥出,使出千佛掌,掌力透风打去,那影子举手还了一掌,“啪”一声,两掌一撞,掌力被卸。


韩柏松道:“好深厚的内力,大黑影,抓住他。”柴伯骏正要出手,一张熟悉的老脸却凑了上来,笑道:“你们都来了。”四人唬了一跳,满头惊愕。


柴伯骏冷脸一耷拉,怒问:“老头,你怎么在这?”那人笑嘻嘻地回答,“自然是等你到来。”苏好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道:“拜见师叔祖。”这人正是丁亥。


韩苏杨三人脑中落满疑惑和不解,不知丁亥为什么会在这西郊别苑。丁亥上下打量柴伯骏,目光落在他头上,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束起头发,更显精神啊。”


柴伯骏冷着一张脸不理人,苏好问道:“师叔祖也是刚到么?”丁亥摆手,笑答:“我十天前便到了这别苑,待君久矣。”


惊讶疑惑如浓雾般打来,韩柏松试探一问:“那院里的影子,是您老人家放出来的?”丁亥点头,坦荡承认,“你们来得仓促,我不及备饭,只能踢几个喽啰出去,陪你们玩一玩,你们若不尽兴,再出去玩一场。”


韩柏松嘴角抽搐,暗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大黑影成为师徒,真是老天爷的绝佳安排。”


杨霏盈和苏好哭笑不得,将她们吓得半死,累得他们追了大半天的鬼怪,竟是丁亥一手所为,竟是因为来得仓促,不及备饭。


柴伯骏冷声问道:“你端了这里么?”丁亥引着四人往前走,道:“我顺道路过,顺手一端。”话音一落,“轰”一声,地下裂开一道石门,露出一排石梯。


丁亥引走下石阶,四人不禁瞠目结舌,眼前所见,甚是惊骇。地铺白玉,紫柱金梁,极尽奢华。


韩柏松叹道:“常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西郊别苑却反其道而行之啊。落魄废宅之下,金碧辉煌。”


丁亥道:“荒芜破败方能掩人耳目,不易招贼。”丁亥步子轻松自然,熟门熟路,杨霏盈好奇,道:“丁公前辈,这西郊别苑都在您的掌控之下了罢。”


丁亥嘿嘿笑道:“郝家小子死后,新主人装神弄鬼,做尽缺德之事,我摘了他的脑袋,在这破院子里暂住几日。”韩柏松好奇,问道:“什么缺德事?”


“炼制丹药控制奴仆,为他所用。”丁亥瞅了瞅两位姑娘,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当着两位姑娘的面,不好说,不好说。”


韩柏松脑中忽然忆起一事,问道:“含春谷山壁上的黑影,难道出自这落魄别院?”


丁亥微微惊讶,赞道:“你小子眼力劲不错,脑子好使。这些个人若是出色,赐解药、着黑衣、出废园,次等的留下,穿白衣、装神弄鬼吓唬人。”他目光扫过柴伯骏,闪过一抹不满,韩柏松能想到,他那脑子却不会转一转。


四人跟着丁亥来到一雅室,猫眼儿垂帘,翡翠屏风,白玉桌,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白玉碗、象牙箸……杨霏盈苏好韩柏松三人目瞪口呆,柴伯骏径直落座,看到桌上饭菜,脸色耷拉,浮起一片乌云。


桌上一共四个菜,醋白菜、水豆腐、毛萝卜,还有一碗白花花的肥猪油,四人胃口顿时减半,苏好心中疑惑:“我们来得匆促,不及备饭,这四样小菜,哪里还要备?”


韩柏松盯着桌面,满腹疑惑,“这四样白花花的小菜,怎用得着这等碗具?这园子里没吃食么?”


柴伯骏拍桌抗议,“老头,你喂狗么?”丁亥反问:“你想吃什么?”“肉。”柴伯骏言简意赅,丁亥便将那猪油往他面前一放,道:“这猪肉肥的流油。”韩柏松心里嘀咕,“只见油不见肉,哪里能下嘴?”


“我不吃。”柴伯骏转身,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韩苏杨三人实在没胃口,韩柏松道:“前辈,我们用了饭才来,此刻不饿。”丁亥也不勉强,领了四人去休息。


柴伯骏韩柏松一间,杨霏盈苏好两人一间,琉璃盏夜明珠、青玉香枕、软纨蚕冰簟、玉带叠罗衾……“大黑影,我们在这多住几天如何?”


韩柏松在屋里转了两圈,意犹未尽,却迟迟得不到柴伯骏回答,回头一看,黑影正酣然大睡。


杨霏盈和苏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三更才睡,一觉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丁亥派来一群白衣奴仆,殷勤伺候,杨霏盈苏好婉拒了,柴伯骏一脚踹飞两人,只韩柏松大大方方地任由他人伺候。


桌上依旧一片白,白馒头、炒白菇、水煮鸡蛋只有蛋白,蛋心被挖走了,韩柏松眉头一皱,扫向那规规矩矩的白衣奴仆,心里疑惑:“这群白衣奴仆,只会做白色膳食么?”柴伯骏冷脸耷拉,转身吩咐:“换菜。”


一奴仆神色委屈,道:“这菜品是丁爷吩咐,小的不敢随意更换。”韩柏松问:“为什么只用白食待客?”那奴仆摇头道:“丁爷心思,小的愚笨,揣测不到。”


韩柏松挥手示意他退下,自己无奈坐下,道:“我也愚笨,猜测不到。大黑影,你师父这是什么心思?”


“本大爷不知道。”柴伯骏气哼哼地塞了一个馒头,咀嚼几下,一脸委屈地对杨霏盈道:“阿灵,没你做的花糕好吃。”杨霏盈笑道:“你倒挑食啊!”


这一桌白食,确实寡淡,韩柏松也食之无味,却见苏好却吃得津津有味,他疑惑问道:“好吃么?”苏好只顾吃,神情平淡如水,波澜不惊,韩柏松讨了个没趣。


四人一吃完,丁亥便现身,道:“走走走,到园子里消消食。”韩柏松心中哀叹,“没吃饱还要消食。”


虽是阳光明媚,废园依旧弥漫一层薄薄雾气,仿佛怎么也消散不去,满园荒芜萧败,触目凄凉。


杨霏盈问道:“前辈,废园里关的是哪派弟子?”丁亥故弄玄虚,道:“到了就知道。”


四人随他左拐右绕,来到一块空旷的荒地,野草碎石零零星星散落在周遭,苏好奇:“师叔祖带我们来此,有什么吩咐么?”

丁亥摇手,指着柴伯骏,道:“不是带你们,是带他。”他下盘扎稳,双手运功,两掌打出,掌力所到飞沙走石,草木横飞,柴伯骏长臂一伸,将杨霏盈护到身后。


丁亥又出一掌,打向西北方向,内力涌出,沙石飞滚,苏好举手挥尘,看到韩柏松往她前方移来,她便靠向杨霏盈。


丁亥再打出一掌,四人才发现,眼前有三块巨石,呈三角之势,各据一方,每块巨石都锁着四条大铁链,十二条铁链中有九条两两交夹,中间钉死到地底下。


韩柏松恍然大悟,道:“石头下有人。”丁亥笑嘻嘻地点头,答道:“大有来头啊,蓬莱门掌门骆易飞,昆山掌门黎闲,沙海派掌门郭徽,都在地下。”


韩柏松顿时不解,丁亥来了十日,怎不救几位掌门出来?丁亥捕捉到了他眼里的疑惑,道:“我最不喜啰嗦,让他放人,他跟我嘴硬,数了三声,他还不放,我便摘了他脑袋。他不告诉我机关,我就没法子救人了么?”


他胸有成竹的模样,杨霏盈问道:“老前辈有救人的好法子了?”丁亥指着脚下大石,道:“这里有机关,我也不知机关在哪里,打不开这几块巨石,这一块石头足有千斤,三有铁链交缠。我瞧了瞧,唉,颇是费劲啊,我便懒得动手。掐指一算,你们这几天也该到来,我等等便是,反正饿他们几天也饿不死,不急不急。”


韩柏松眉毛一颤,好奇惊问:“三位掌门饿了几日?”丁亥浑不在意,掐着手指,道:“七八九十日罢,当日那小子派人给三位掌门送了饭菜后,我才摘他的脑袋,他送的分量……也不少。”


杨霏盈苏好上前查看,两人牵动铁链,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石头底下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丁大哥,今日能救我们三人出去了么?”


丁亥嘻嘻笑道:“成成成,我让你们安心等待的高人,今日已到来,马上就能让你们出土了。”


丁亥瞅向柴伯骏,招手道:“阿骏,你过来,动手罢。”韩柏松看了看柴伯骏,又瞅了瞅丁亥,心中忽然如明镜,暗暗发笑:“原来要把大担子留给大黑影啊,大黑影真是个便宜大徒弟。”


柴伯骏坐在远处,斜着眼了看丁亥,一动不动,丁亥又道:“救人一事,是你亲口答应的,人在下边。”


话音一落,柴伯骏双臂一展,如黑鹰展翅,随风一掠,落到跟前,黑剑便即出鞘,剑锋一晃,出荡字诀“雨打花灯”一招,剑影闪烁,“叮叮叮……”数声,斩断了十二条铁链。


“真是把好剑啊,”丁亥啧啧称赞,又指向大石,“这石头十分沉重,你一个人成不成啊?可用我们搭把手?”


柴伯骏收回黑剑,翻起一记白眼,送了过去,神情傲然,道:“用不着。”他正要动手,杨霏盈却奔了过来,掏出手帕,撕成两半。


柴伯骏带着三分疑惑,问道:“干什么?”杨霏盈道:“这巨石一千斤,沉重又锋利,你裹上帕子,护着手,可别划破皮肉。”


帕子缠到柴伯骏手上,杨霏盈便退回苏好身边,丁亥赞道:“你这小姑娘,倒很是细心周到啊!”


柴伯骏身子微微下蹲,双手扣住石块边缘,只见他鹰眼越张越大,额头露出两条青筋,闷哼一声,缓缓起身,巨石竟随之而起。


轻风拂来,吹不过杨霏盈那微微拧起的眉心,星眸璀璨,秋波闪动着担忧,苏好宽慰道:“掌门力能扛鼎,这巨石虽重,想必也不在话下。”


柴伯骏猛然发力,一举将那巨石掀翻倒地,震起一层尘土。丁亥拍手赞道:“好小子,有两下子啊。”柴伯骏一口气不停歇,麻利迅速地掀开剩下的两块巨石。


丁亥扬手抛出一根长绳,扔到井下,将骆易飞、黎闲、郭徽三人拉了上来。三大掌门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三人久不见日光,举了左手盖在双眼上,肚里传来的咕噜咕噜此起彼伏。


三人歇息一阵,缓缓坐起,丁亥扬手抛出三个鸡蛋,三人接在手中,双目泛彩,不及剥壳,张嘴便塞了进去,狼吞虎咽。


丁亥只带鸡蛋,不带酒水,三人吃得着急,鸡蛋卡在喉咙下不去,三人双眼泛白、满脸通红,颇是狼狈,丁亥只道:“哎呀,不急不急,慢慢吃。”


三位掌门捶打挣扎一番,将鸡蛋全部吞咽下肚,起身才发现,身旁竟站了三位小辈,面露惊讶地看着自己。


阳光洒落,打在三人身上,烧出了一股窘迫的味道,三位掌门满脸涨得通红,心中感叹晚节不保,又暗暗埋怨丁亥,怎带了几个小辈过来。


三人扭头转身,更是晴天霹雳,入眼一个大黑影,岿然如山,柴伯骏黑衣直立,站得稍远,脸色冷峻,眼里透着淡淡的不屑和鄙夷。


仇人见面,本分外眼红,但柴伯骏却出手救出他们三人,地上那被掀翻的巨石和被劈断的铁链已说明了一切,惊愕、疑惑、不甘、窘迫、尴尬等诸多情感一一涌上心头,三人恨不得再跳回地下。


眼前这个黑衣少年,当初毁了三派的震派之宝,后被丁亥收为徒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任双阴山掌门,迫使他们报仇无门,今日却救他们出囹圄。


纵使三人百般不愿意承认,却已成事实,三人脸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黑,换了几番,最终只留下窘迫和尴尬,营救之恩当言谢,但心中恨未放下,谢字是如何也说不出口。


韩柏松上前行礼,“银龙山庄晚辈韩柏松拜见三位掌门前辈。”这适时而来的一声真如天降甘霖,浇灭了三人的窘迫和尴尬,骆易飞道:“不必……不必多礼。”


丁亥早将三人神情一丝不差地收入眼底,他施施然上片,道:“老夫携顽劣之徒前来,救你们出井牢,不向我道声谢?”三人正求之不得,向丁亥道谢千次百次,胜过向柴伯骏低头道谢一次。


三人纷纷施礼致谢:“多谢丁大哥救命之恩。”“大恩必报。”“救命之恩,永世不忘。”丁亥笑嘻嘻照单全收,抛出九粒药丸,道:“解药吃了,随我去休息。”


韩柏松大吃一惊,丁亥累活一样不干,功劳全都拿走了,他暗叹:“大黑影真是拜了个好师父啊。”他偷偷看向柴伯骏,却见他浑不在意,正摊着手掌,让杨霏盈给他解手帕。


“完好无损。”杨霏盈抬起脑袋,扑闪着眸子,道:“伯骏哥,你不谢谢我么?”柴伯骏一愣,诺诺而道:“多……多谢。”


三位掌门却已随丁亥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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