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初恋 or无花果
书名:雪恋 作者:岁寒 本章字数:3874字 发布时间:2020-10-31

拍完贝叶棕,版纳部分就算圆满结束了,摄制组组织了聚餐感谢西园和朱老师的协助,吃的是地道的傣味,一周的拍摄生活足以让大家爱上傣味。方杰负责点菜,他要了菠萝饭、香茅草烤鱼、包烧、炸猪皮、炸青苔、傣族手抓饭,还有令本地人爱之入骨,外地人“望而生畏”的撒撇和酸蚂蚁蛋。

朱老师特意坐到林涵斐的身旁,悄悄递给了他一样东西。

林涵斐接过一看,是一个木制的手串,白底褐色的花纹,打磨的很光滑。

“这是什么?”

“是菩提根手串,哦,也就是贝叶棕的种子。”朱老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我女儿特意嘱咐我送给你的,这还是上一次贝叶棕开花的时候她捡的种子,那个时候她才10岁……也不值什么钱,你留作纪念吧。”

“这个太珍贵了,我怎么好意思要呢。”林涵斐连忙拒绝。

“不不,你一定收着,这是孩子的心意。”朱老师把手串按回林涵斐的手中,又说道:“谢谢你鼓励她,她今天回家很开心。”

林涵斐摇摇头,笑道:“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觉得她需要倾听,也需要朋友吧。”

“所以这是送给朋友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

“好吧,那帮我谢谢她。”林涵斐小心翼翼地把手串收到包里。

朱老师松了一口气似的,看了看满桌的菜,招呼道:“这菜点的地道,来来来,你们一定要尝尝这个酸蚂蚁蛋,现在正是吃这个的好时节。”

Eric是那种非常具有冒险精神的美国人,他热爱尝试,尤其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他尝了一口酸蚂蚁蛋,又尝了一点牛撒撇,意外的喜欢。

“You should try it.”Eric故意逗林涵斐。

林涵斐笑着摇了摇头:“No,please.”

拍摄赶摆那天的“吃虫子”记忆又被勾了起来,大家纷纷起哄要林涵斐尝一尝。

林涵斐有洁癖,自从知道了撒撇的制作过程,他对傣味的态度就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看不出来原材料的菜一定会先问清楚“是什么”,再决定吃不吃。他平时随和、体贴,为了顾虑别人的感受,委屈自己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唯有在吃这方面,他实在无法克服心理障碍。

大家的起哄让他更加害羞,内心的抗拒使他的眉头不自觉的微皱,但脸上依然带着笑意,他笑着低下了头,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还有什么比看到一个满脸胡子、高高大大的帅哥脸红更有意思呢。

女同事们早已笑的东倒西歪,朱老师忙开口替他解围:“你们不要欺负涵斐了,吃饭嘛,开心最重要,不能吃就不吃,来来来,动筷子。”说完又招呼大家吃菜。

席间喝得是店家自烤的米酒,度数不低。林涵斐喜欢喝酒,也挺能喝酒,不过酒品很好。Eric喝不惯中国的高度数白酒,几杯下去就不省人事了,只好由Ricardo和方杰驾着送回了住处,聚餐也就此散了。

夜色刚刚降临,白天的高温渐渐退去,此时走在街上无比凉爽和惬意。林涵斐和于星稀并排走着,林涵斐像是有心事,迈着他的大长腿自顾自地走,不说一句话,于星稀不得不加快步伐频率才能跟上他。

“你喝完酒都这样吗?”于星稀问道。

他这才回过神来,放慢脚步问:“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喝完酒后都这么沉默吗?”于星稀好奇地盯着他的脸,又说:“我听说啊,每个人喝完酒后的表现都不同,有的人开心,喜欢哈哈大笑,比如我;有的人喝多了会难过,喜欢哭;有的人干脆就睡过去了,所以你是喝完酒不爱说话的那种咯?”

林涵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我想我是那种喝完酒会很开心,很兴奋的人吧。”

“哦,那肯定是今晚的酒有问题了。”于星稀两手一摊,玩笑道。

“酒很好,我只是……想起了一个朋友。”说完这句,他扭头看向远处,再次陷入了沉默。

于星稀正犹豫着要怎样接话,林涵斐忽又开口说道:“其实我今天撒了一个谎。”

“是关于你提到的高中同学吗?”于星稀试探性地问。

“嗯。”林涵斐右手插入浓密的头发中,向后拨了拨,深吸了一口气,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道:“她叫Nataliya,是我的初恋。”

听到初恋两个字,于星稀的心顿时揪了起来:“她是外国人?”

“嗯,白人女孩,罗马尼亚人,但很小就随着父母移民美国了。”

“哇,东欧可是盛产帅哥美女的地方。”于星稀假装轻松的附和着。

林涵斐浅浅一笑:“她确实很可爱。”

于星稀尽量掩饰内心的苦涩,她知道外国人很在意社交分寸,感情生活是他们认为比较personal的东西,所以她没有再问下去,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听。

林涵斐接着说道:“那个时候还太小,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高二的时候,她因为生病就休学回家了,后来她们全家人搬去了新泽西,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于星稀想起了白天他和朱迪的对话,小心地问道:“她也是自闭症吗?”

林涵斐摇了摇头:“是抑郁症。她有五个兄弟姐妹,父母忙于生计,没时间照顾他们,她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而且你知道的,Teenagers are really mean,校园生活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吧。”他说得那样风平浪静,但于星稀知道他内心一定不好过。

“可是,你不是和朱迪说……”

“没错,我撒谎了。”林涵斐继续说道,“她并没有成为一名手语老师,也没有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虽然她是那么喜欢手语,也喜欢小孩。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suffering。她们全家搬走后,我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很好。”

于星稀明恍然大悟,明白了他为什么对朱迪那么的亲切,这大概是一种补偿心理,是来自那个十七岁少年的温柔,一个善意的谎言。

“可是,那个时候你也只是个孩子啊,帮不了她也不用过分自责。”

“也许吧。”林涵斐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再见到她,你会怎么做?”于星稀忽然鼓起勇气问道。

林涵斐想了想,嘴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说道:“我会对她说,‘I miss you.’”

“就这样?”

“就这样。”

说完两人对视了几秒,默契的一笑,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于星稀不知道这个初恋在林涵斐心中的地位,或许是个永远无法战胜的存在,可她自己又算是他的谁呢,同事罢了,这醋吃得未免有些荒诞。何况狮子座女生绝不允许自己在爱情中有任何卑微的念头,尤其在对手面前,即便对手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假想敌。

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看到路边水果摊有卖无花果,她叫住了林涵斐:“Humphrey, 等一下。”

“这无花果怎么卖啊?”

“4元一斤,自己家果树结的,包甜。”老板娘一边剥着菠萝蜜一边说道。

“看上去好新鲜啊,给我来一点。”

“这东西不好运输,都是本地的,现在正是果子成熟的时候。”老板娘擦了擦手给她递了一个袋子。

她小心翼翼地一边挑选一边说:“买一点回去给大家吃,我小时候只吃过无花果干,因为东北没有这个,我是上了大学以后才吃过新鲜的无花果,吃一次就深深的爱上了,真的太好吃了。”

“无花果?”林涵斐拿了一个果子放在手上问道,“这个的中文是无花果?”

“嗯,你不知道吗?”

林涵斐摇了摇头:“字面的意思是没有花的果实?”

“不开花怎么会结果,只是因为授粉的方式很特别,人们看不到开花,自然就以为不开花了。你先尝一个,待会我给你讲无花果是怎么开花结果的。”于星稀一本正经的说。

“帅哥,别客气,尝一个。”老板娘笑得合不拢嘴,没有人能够抵挡帅哥的魅力。

“尝尝嘛。说不定还能解酒。”于星稀挑了挑眉。

他这才剥了一个,尝了一口,点了点头说:“很甜。”说着,三两口便吃完了一个。

“再来一个?”于星稀又递了一个给他,自己也拿了一个。

“好啊。”

只要不是吃他害怕的东西,林涵斐妥妥就是一个吃货。

于星稀看他吃的差不多了,就说:“现在你想听一听无花果是怎么开花结果的吗?”

“当然,于星稀老师。”他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

“好,那我就给你科普一下吧。无花果的花呢是一种隐头花序,你以为的果实其实是它的花托,它的花长在果子里面看不到,所以大家以为它是不开花的。”

林涵斐点点头:“继续。”

“说起无花果是如何授粉的,那就不得不提一种昆虫----榕小蜂。无花果和榕小蜂是一种共生关系。在无花果的顶端有一个小孔,榕小蜂会通过小孔进去,身上携带的花粉就会给无花果内的雌花授粉。接下来就是重点了,既然是共生关系,榕小蜂帮无花果传粉了,那么无花果是怎么帮助榕小蜂的呢?”

于星稀坏笑着看了一眼林涵斐,卖了个关子说道:“答案就是,无花果为榕小蜂提供了交配,产卵和孵化下一代的场所。雌蜂会在无花果内产卵,然后死去,卵孵化后,新一代的雄蜂会先孵化出来,离开无花果,外来的雄蜂会和后孵化的雌蜂交配,随后雌蜂离开,雄蜂死在果内。所以,technically,无花果里躺着两代榕小蜂的尸体。”

林涵斐显然被这个事实给震惊到了,他手捂着胸口,满脸的无法相信和嫌弃:“Oh my god! You must be kidding!”

“现在还觉得好吃吗?”于星稀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林涵斐摇了摇头,感觉下一秒就要干呕了。

于星稀看他当了真,忙说道:“我骗你的啦,你没事吧?”

林涵斐一时不知该不该信她。

“我刚讲的是最原始的繁殖方法,现在商业栽培的都是不需要榕小蜂的传粉的单性结实品种。”于星稀又解释道。

“真的?”

“真的,你刚刚吃的果子里没有虫子啦。”

林涵斐松了一口气,瞪了她一眼,却也只是温柔的说道:“你很不乖。”

于星稀玩性大发,又说:“不过刚刚那个大姐说这是她自己家果树结的,所以我也不太确定这果子有没有被授过粉。”

话刚一出,她的手就被林涵斐一把抓住了,他把她拉近自己身体,低下头,盯着她说:“于星稀,你今天真的很淘气。”

于星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抬头看着他,距离近到可以能够感受到他的鼻息,带着淡淡的酒味和他的香,她扑闪着双眼,瞬间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吃,吃到虫子也没关系,它们,它们很干净的,没你想得那么脏,只是蛋白质而已……”

她声音越说越小,刚刚戏弄他的气势瞬间熄灭,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由他钳着左手。

林涵斐脸上霸道的神情渐渐软了下来,给了她一个嗔怪的眼神,笑意又回到了他的眉梢。

“给我吧。” 他松开了她的手,顺带接过了她另一只手中的袋子。

于星稀还呆在原地,明明是想戏弄他,却被他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给镇住了。

“还不走吗?”林涵斐看到她站着不动,又问道。

“哦,马上就来。”她笑着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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