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阿也?我们要去救斑马吗?”云云问。
“嗯,必须去。”
“可这些小动物怎么办?”云云拎起手里两个被塞得满满的蛇皮袋,“难道不救它们了吗?况且,拿着蛇皮袋跟查多克作战也不合适吧?”
陆也看着蛇皮袋犹豫了会,说:“如果斑马没命的话,救这些小动物也没用,在我心里,斑马的命比他们都重要。”
“哼哼哼,真是感人肺腑啊,原来陆大夫是这么一个重感情的人。”蔡彦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也看了眼蔡彦的脸,心生一计:“喂,你去跟查多克打电话。”
“什么?”
“少废话,快打。”
于是,蔡彦便用手机拨往查多克,电话接通后,陆也一把抢过来:“喂,查多克。”
电话那头的查多克先是一愣,后用疑惑的语气问:“怎么是你,陆也?”
“大哥大姐快救救我啊——小弟快没命啦——”斑马在一旁大声求救。
“你听好,蔡彦在我手里,你要是想让他活命,就拿你手上的家伙来换。”陆也简单明了地说。他觉得这时候最好别让对方有太多思考时间,紧紧逼迫是最好的手段。
“我怎么确定蔡彦在你手里?”查多克问。他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到了,语气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信不信随你,我既然能使用他的手机跟你通话,也能随时取了他的性命。”
“嗬嗬,”查多克笑道,“想跟我玩过家家吗,臭小子?”
“少废话,你要是慢一秒,蔡彦就离死亡近一步,螳螂就算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螳螂是不会咬人的。”
“我说会就会。”
“你确定蔡彦的性命就比这小子值钱?”
“啊——大哥大姐,快救救我啊——”斑马继续喊道。
怎么被抓住了还生龙活虎的呢?云云心想。
“这个问题你再清楚不过了吧,查多克,蔡彦是你们的科研人员,少了他,你们就离目标更远一步,而你手上那家伙,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普通人罢了,哪个重要你自己清楚。”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我好歹也是……”
“闭嘴!”电话那头的查多克大声吼道,他吸了口气,声音听起来就像远方的火车鸣笛,陆也安静地等待查多克发言,他能想象出电话那头的查多克紧蹙眉目的模样,“我给你们5分钟时间,5分钟后,在工厂大厅集合,超过一分钟,这家伙就人头落地。”
陆也把电话挂断,拿出手枪对准蔡彦:“听清楚了吧?快点,带我们去大厅。”
“喔喔喔,你可真了不得啊,陆也,这种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竟然敢威胁我们。”
“不要脸的是你们才对,快走。”
“可是我们要是走升降台的话,时间肯定超过5分钟了,”云云说,“光是那个电梯就要很久。”
“放心——”蔡彦故意拉高音调说,“我们有快速通道。”
“你别骗我们。”
“我哪敢骗你们呀,晚一秒,我的人头也得落地,是不是?我可不想看到那一幕发生,我很怕痛的。”
“阿也,”云云说,“那我就走升降台吧。”
“怎么了,云云?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嗯,”云云回答,“我想,我要是和你一起走,没准会拖累你们,毕竟我是个女人……这样对大家都不好,所以我还是一个人运送小动物吧。我们兵分两路,最后在外边的大卡车上集合,把你那两袋都给我。”说着,云云把陆也手上的蛇皮袋抢走。
“云云,你一个人不要紧吗?”陆也问。
云云用力拍了陆也的肩膀:“阿也,你在想什么呢?别瞧不起女人了!还记得岩西朝公园吗?到最后还是靠我抓住了那个痘痘男,别忘了,我可是云云大王。”
“嗯,”陆也抱了云云一下,“云云,要小心乌云哦。”
“你才是呢,小心扭到脖子。”
“扭到脖子?”
“对呀,长颈鹿想吃天上的云就得伸长脖子,要是脖子出问题就完蛋啦。”
“啧啧啧,你们两个还真是煽情呢。”
“少废话,快走!”
陆也在黑暗中跟着蔡彦,蔡彦在前面拼命奔跑,他带陆也兜兜转转,一会儿往左拐,一会儿往右拐,一会儿往右拐,一会儿又往左拐。
期间陆也想道,如果蔡彦骗了自己或绕远路,自己也一定发现不了,因为他是个完完全全的路痴。不过转念一想又不太可能,毕竟跟蔡彦做过好几年同事,多少知道些蔡彦的为人,蔡彦是个彻彻底底贪生怕死的鼠辈,一旦涉及到自己的性命,总归是不会大意的。
“喂,还有多久?”陆也在后面问。
“喏,就在前面了。”
说着,蔡彦拉开黑暗中的门闩,光线直射进陆也的眼睛,陆也不得已闭上,随后又快速睁开。在黑暗里待的时间长,突然看到光会流泪,这是极为正常的生理现象,但陆也还是极力看向前方,他有着必须要睁眼的理由。
在大厅正中央,戴着滑稽的熊猫头套,穿着一身西装的斑马正被七名保安控制着,站在他旁边凶神恶煞的男人,就是查多克。查多克把双手抱在胸前,威风凛凛地看着陆也和蔡彦出现在黑暗中,他脸上的刀疤在灯光下赫然而现。
陆也抓住蔡彦的胳膊,把他推向前方。
“好痛啊,陆也,”蔡彦抱怨道,“我最怕痛了。”
“少废话。”
于是,查多克,斑马,七名保安和陆也,蔡彦几人面对面相互对视,他们中间隔了约20米的距离。
因为戴着熊猫头套,斑马的视线受到严重限制,他看不清陆也的脸,只能模糊地知道他正撵着另一个人的手向自己走来,想到自己此刻被七名保安控制着,不禁自觉悲哀。
如果是七位美女拉着我就好了,被七个老男人抱住实在不是滋味,他想。
“很及时嘛,陆也,”查多克夸赞道,他看了眼手上的表,“4分半。”
“少废话,你没伤害他吧?”
“放心,好好的,”查多克笑着说,“不知为什么,这家伙一连跳了十几分钟的舞,快把我看傻了。”
“我倒数三二一,然后我们一起放。”陆也说。
查多克微微点头。
“三。”
“二。”
“一!”
陆也和查多克同时松手,斑马和蔡彦一齐冲出去,由于速度太快,两人在向对方跑的时候撞到一起,一阵扭打后才回到自己的阵营。这一时间内,七名保安全都目瞪口呆,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打起来。
斑马回到陆也身边,陆也拉着他往车间后跑去,他们在那藏了起来。
“喂,阿也,那家伙……那家伙抢了我的手枪。”斑马气喘吁吁地说。
“我知道,”陆也也喘着大气,他把声音压低,“像是那家伙干出来的事,我已经猜到了,所以我才拉着你拼命跑,光凭我们两个,还不是他的对手。”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陆也问。
“没有,”斑马摇摇头,“只是跳舞跳得有点累。”
“你为什么要跳这么久?”
“没……没办法,稿子,”斑马指了指空气中的一个点,“稿子讲完了,没得说。”
“下次你应该多背点稿子,以备不时之需。”
“你说得轻巧,你背背看。”
“我光是不让你和云云吵架,就已经累得够呛了。”
“说起来,你们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在里面干吗呢?遇见美女了吗?”
“我们遇到了……遇到了很多事情,我们碰到了徐文。”
“徐文?徐文也在里面?”斑马指了指工厂内部,“他也是网的人?”
“不……不是,他变成了一只猫。”
斑马上下打量陆也:“徐文,变成了,一只猫?你脑子,没坏吧,阿也?”
“他被网做了实验,变成了猫,千真万确,不骗你,骗你就是螳螂。”
“你要是真骗了我也变不成蟑螂。”
“反正是真的。”
“你确定?”
“我确定。”
“你真的确定?”
“我真的确定。”
“我是说你真的确定你没发烧?”
陆也捶了下斑马的胸膛:“现在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他就是变成了猫,这是事实,你得接受,就跟‘放弃’的英文单词是abandon一样,没有为什么,就是abandon。”
斑马想起了夏目漱石的《我是猫》,如果自己也会写作的话,应该能写出《他是猫》的佳作来。他把这个不明不白的“事实”和不明所以的“abandon”顺着唾液咽进肚子里去,后背紧贴住车间铁皮。
此时,身后传来保安们的脚步声,他们步伐凌乱地向陆也和斑马走来。
“快跑。”陆也一个翻身越过窗台,双手抱头躲在小桌子下。
斑马也一个翻身越过窗台,但脚磕到台面,在空中转了两圈后摔到地上,所幸倒地声音不大,外边的保安听不大清。
“没事吧,斑马?”陆也担心地问。他实在没想到还能以这种方式摔跤。
“阿也,你说,这里像不像《摩登时代》里的场景?”斑马四脚朝天躺在地上,笑着说。
“哦,好像……是有点像。”陆也吞吞吐吐回答。
“你真的想起来了吗?”
“没有。”
斑马轻声一笑:“还记得吗?你当时说,永远都不会遵守坏蛋们立下的规矩,是这样吧?”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可是现在,我们正正好好在‘摩登时代’里,面对的也是那些无聊的规矩,”斑马的肚皮上下起伏,“好人遵守好人的规矩,会变得越来越好,坏人遵守坏人的规矩,变得越来越差,阿也,这些年来你都做到了吗?”
“做到什么?”
“不忘初心。”
陆也知道斑马想说什么,他说:“我还是我,跟3年前一样。”
“哈啦啦啦,”斑马笑道,“初心这东西,坚守是没必要的,但忘记也是不应该的,看到你还跟那时候一样,我就放心了,你从没怀疑过我,对吧?”
“怀疑什么?”
“怀疑我变过。”
“偶尔。”
“偶尔?”斑马转头看了陆也一眼。
“怀疑你不会跳舞了。”
“哈啦啦啦,这三年来,我每天都有坚持跳舞哦,”他看着上空咽下口水,仿佛能通过天花板回忆往昔,“3年前的约定,我至今没忘,斗丽现在还好吧?”
“她应该没事。”
“嘘——”斑马把手指抵在嘴上,看着陆也用唇语说,“查多克。”
陆也把耳朵竖起。
在这杂乱不齐的脚步声中,有一个声音最为独特,那就是查多克的皮鞋声,只有他会在皮鞋下安装带毒的钉子,他在往陆也和斑马的方向走来。
“陆也,”查多克对着空气大喊一声,左右查看空荡荡的车间,“小孩子就别学大人做事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他在说什么啊?”斑马缓慢移动到陆也身边,尽量不发出动静。此时,他们俩一起蹲在小桌子下。
“嘘——”这次轮到陆也把手指抵住嘴唇。
“嗯哼,”查多克空咳一声,似乎在用声音搜寻敌人,“陆也,你要是想以这种方式逃跑,就太年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现在可是在敌人的地盘。”
“我们该怎么办啊?”斑马悄声问。
陆也指了指窗外:“等云云把小野猫运送完,我们就趁机冲出去。”
“你怎么知道她运完?”
陆也指了指太阳穴:“交响乐,我可以跟其中几只小野猫沟通,等会它们会告诉我的。”
真厉害啊,简直跟开了挂一样,斑马佩服地想道。
查多克仍在缓慢移动,他那双锐利无比的眼如同刀剑刺穿一张张木桌。
“陆也,你现在就像一个叛逆的小孩,虽然讨厌大人,却还是在用大人们的规矩做事,”查多克的语调开始变得跟平时不同,那是他故意激怒对手的语气,“你以前不是常说,规矩就应该被打破吗?可是现在,怎么不敢出来跟规矩作战呢?”
“别中他的圈套,阿也,这是激将法。”为了防止陆也上当,斑马特意提醒。
“我知道。”陆也点头。
黑暗中,查多克的声音在车间的墙璧间徘徊:“你的父亲,年轻时跟你一样,也对这个世界充满疑问,充满愤怒,可是经过几年的努力……”
“啪——”
查多克用拳头将车间的窗户击碎,玻璃散落一地,发出一串刺耳的声音。斑马吓得马上闭起眼睛。
“经过几年的努力,你父亲摇身一变,变身为上层人士,那些曾经侮辱过他,辱骂过他,欺侮过他的人,统统被你父亲踩在脚下,你父亲对他们指手画脚,颐指气使,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父亲就是这么……”
“啪——”
又是一拳,又一扇玻璃被击碎,斑马不由得将耳朵塞住。
“你父亲,就是这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子的,”说完后,查多克特意将脚步放慢,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声逐渐变轻,似一个随时随地突然出现的幽灵,斑马用力咽下口水把气屏住,“要想打破规矩,就应该先顺从规矩,你父亲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教给你这个道理。”
“阿也,千万别上当。”斑马用唇语说。
陆也点点头。
“一个没有被教育好的小孩,该怎么生活在这个社会呢……陆也!”查多克突然大吼一声,这声音猝不及防,两人同时被吓到,回音盘旋在上空,随后是一片安静,整个车间寂静得令人怀疑声音这个东西是否被人用魔法抹去,过了半晌,查多克再次开口,他的语气中透露出无比的欣喜,“我刚刚得知一个很好玩的事情,或许你会感兴趣。”
陆也和斑马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不安的表情。
“告诉你吧,你的妻子,现在已经被我们抓住了哦,哼哼哼——”
陆也浑身一颤,随即太阳穴开始疼痛起来,他用交响乐跟蛇皮袋里的小野猫交流。
“怎么样,阿也?”看到陆也眉头皱紧,斑马也担心起来,他害怕查多克说的话成为现实。
固然,他经常和云云拌嘴吵架,但那终究不是认真的,说到底,他还是衷心希望他们几个能一起去突袭动物园。拜托,大胸妹,千万不能出事啊,他在心里祈祷。
“他们……他们确实遇到危险了……”
“什么?”斑马也一惊,从地上坐起,“阿也,这家伙说的是真的?你再好好问问。”
“它们跟我说,云云现在遇到麻烦了,那个很凶的家伙,从屋子里逃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很凶的家伙是谁,但斑马肯定,云云不是他的对手。
“怎么样,陆也?还没看清楚局势吗?别忘了,你们现在可是在我们的地盘,对我们来说,你们不过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苍蝇罢了,区区几只苍蝇,也想撬动网的牙齿吗?别做梦了!”查多克将眼前的桌子全部踢翻,整个车间瞬时狼藉一片,“要是还不出来的话,我就下令把你妻子杀了!我这次可不是跟你闹着玩的!”
“阿也……”
黑暗中,一个人头从不知那儿的何处钻出。
查多克不胜喜悦地拍拍手:“终于出现了啊,陆也,想不到那个女人才是你的命门。”
“把她放了。”
七名保安闻声赶到这里,纷纷用手电筒照着车间,把车间照得透亮无比。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查多克和陆也相互对视,他们之间只隔了几米的距离,两人伸手便可触及对方。查多克脸颊上的刀疤在光照下愈加明显,而陆也则把脸绷得紧紧的。在不远处,似有个黑乎乎的物体缩在桌下,保安们把光投向他,才发现那是之前戴着熊猫头套的跳舞男。
“是那个跳舞的家伙。”
“对,那个骗子,还说身上绑着炸弹,其实只是烟花而已。”
“他怎么像个乌龟一样缩在那里?”
“不知道。”
“给我唱首歌吧,”陆也把眼睛瞄向藏在桌下发抖的斑马,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听《Best Years of Our Liv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