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伯尔尼和千叶城一样是一座人类城邦。他地处亚寒带,位于群山的包围之中。
皑皑白雪盖在一座座山头上,将它们怀里以白石砌就的新伯尔尼衬托的更加圣洁。
比起千叶城,这座雪域城邦要幸运得多。因为寒冷,这里在战前就属于人口稀薄之地,没有受到核武器的重点关照,所以,辐射量在全球可以排倒数。
低辐射量给这里带来了很多好处,比如更为正常的动植物,比如正常动植物带来的资源,肉食、素食,供人编织成衣物的纤维,供人砍伐的建材和柴禾等等。
再比如,对一个城邦的发展最为至关重要的生育率。虽然寒冷也会降低人们的生育率,但低辐射量不但补足了这一点,还让新伯尔尼比起温热带城邦更胜一筹。光有生育率不成,成活率也同样关键,在这一点上低辐射量的作用更为明显。
就这样,新伯尔尼的人口一直在稳步上升着,再加上这里的人们也称得上勤劳,数十年如一日地建设着自己的家乡,一步一个脚印的将它建设成为了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邦之一。然后,他们的好日子就戛然而止了。
最初是年老体弱者们,他们病倒了,是异毒。然后,它找上了新生儿们。
新伯尔尼并不是没有体弱者或新生儿感染异毒的先例,只是非常之少堪称绝无仅有,变异者更是一个都没有。
和世界上其它地方的人们一样,这里的人也同样对电离辐射一无所知。在他们眼中,这就是毒,城外远郊的死地,是上天降下的灾祸。而新伯尔尼则是神明的恩泽之地,圣洁的无垢之城。那些偶会蹒跚至此的外乡人证明了这一点。除了新伯尔尼,世上再无净土。
但现在,它不是了。
人们开始没日没夜地祈祷,在家中,在教堂,在市政厅,在市中心的广场上,对着他们的神祈祷着,祈祷祂的原谅。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然而,他们祈祷的结果却只是迎来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客人。一头初代魔兽初次光临了新伯尔尼。
那时,人们正身披洁白的织物长袍,高举洁白的油脂蜡烛,在夜空下跪伏于洁白的市中心广场上,围绕着他们的主,伟大的生命之神罗诺那洁白的雕像默不作声的祈祷着。
它就这么来了。事情发生得太快,它的攻击太致命,一开始,人群甚至毫无察觉。它就这样挥舞着双爪在洁白的圆环中划出了一道笔直的红线。直到它用猩红的双眼凝视着那白色的神祇发出那凄厉的嚎叫。
乖涙的叫声划破了宁静的夜,混乱接踵而至。白色的身影奔逃着,碰撞着,推搡着,践踏着,逐渐染上鲜艳的红。如同传染,辐射散播。
他们对付野兽的经验十分丰富,他们很少有机会面对真正的魔兽,他们从未曾对付过依旧保留有大约人形的,由人类变异的初代魔兽。
当那个疯狂的,已经彻底被染作血红色的恶魔离开新伯尔尼的时候——人们应该庆幸,它是自己离开的,在这里,在当下,没人能强行驱逐它。它的离开很可能仅仅是因为喜欢走直线。总之,当它离开时,保守估计,新伯尔尼可能已经损失了足足十分之一的人口。一小半是被这只初代魔兽干掉的,更多人则是死于踩踏、高空跌落等发生于混乱中的事故。
重整秩序,救死扶伤,安葬死者,抚慰生者,隔离异毒感染者,将污秽自雪白的石城表面擦去。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时,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在这七天中,是一位高大的,健壮的,美丽的金发女战士替惊慌失措的议会长老们扛起了本应落在他们肩膀上的重担,并以此收获了巨大的声望,一跃登上了新伯尔尼虚悬足有十年之久的市长宝座。
她悲悯、善良、强大、勇敢,且愿意担负起新伯尔尼的未来,她值得城邦人民的信赖,她配得上这把交椅。她发誓,定要让那血色的恶魔血债血偿。她起誓,定要迎难而上扭转困局,重新为新伯尔尼赢得生命之神的垂爱。人民爱戴她,拥护她,愿意为她发起不信任投票以罢免阻碍她上位的市政厅议会。但这一切都不是她能如此容易得到市长职位的理由。真正重要的是,祂,选择了她。
神明的启示,来自于神明的祈并者。神圣的祈并者出现在市政厅主位的神坛上,她半透明的身影上胧着一层乳白色的光晕,数十年的岁月对她妍丽的容颜丝毫无伤,和城中留存至今的画像一模一样。她,新伯尔尼的建城者,无尽长夜中的提灯者,生命之神的奉献者,弗洛伦斯,就这么栩栩如生地突然出现在了所有议员的面前,并亲手指着那位女战士南丁格尔说道:“她,将成为我的新一任继承者。”
一句话,代表她弗洛伦斯,更代表生命之神罗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锤定音。
接下来,是两代隔世传承者之间的单独交流。没有人知道她们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南丁格尔在走出市政大厅后的模样。自信,昂扬,光芒万丈。
第一天,她挑选战士。第二天,她带队出征。第三天,她的手上提着血色恶魔的头颅凯旋。第四天,她站在生命之神洁白的雕像下振臂高呼,声称将会远征。等她再次凯旋之时,将会为她的城市带回救星。第五天他们整备行装。第六天他们跋涉。第七天,他们遇到了他们。
那一天,独孤寒沉溺在微妙的心理变化之中,他最终败给了自己,在明知补给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遵从了毛平的命令,答应修正一日。但事后立刻就后悔了。他们没吃的了。淡水还好说,河里的水虽然饱含异毒,但对身强体壮,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经历过一代代基因调制的他们来说,还算可堪饮用。但食物却只能听天由命。可食用的植物可遇不可求,肉食则要打猎,打猎会消耗体力,甚至可能会出现伤亡。确实,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其中独孤寒还是独当一年的大高手,如果时间充裕,他们完全可以有条不紊的在荒野间生存很长的一段时间。可他们没有时间,不能按部就班。他们等得了,茱莉亚等不了。这境遇让独孤寒变得愈发焦虑不堪。然后,他们遇上了他们。
看着眼前这群虽然风尘仆仆却依旧白衣飘飘的陌生人,看着他们身上的补给,他笑了,毛平笑了,战士们也笑了。
看着眼前这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大多带伤的陌生人,南丁格尔没有笑。这位来自新伯尔尼的学院派女战士,生命之神的眷顾者,害的新伯尔尼辐射量飙升并伤亡惨重的美丽女人没有笑。她不傻,知道面前这群人形的野兽并不好惹。尤其是那个手腕上带着神器的少年。那样的神器,她自己也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