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谢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独在夜夙那厮跟前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总觉得莫名奇妙的亏欠。
因此,即便夜夙将他挫骨扬灰,谢浅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至于其他人,对他大多不是憎恨便是畏惧,也从没人敢如此对他吆五喝六。
眼前这个,简直称得上玄古界第一人。
不过谢浅最后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乖乖跟了进去,因为此刻的他,跟本,跑,不,掉!
茅屋并不大,一进门就见那坨粉色的人影大喇喇趟在地当中的躺椅上,阖眸而卧。雪白的靴子不时抬起,指尖在躺椅边沿一下一下的敲击着。
谢浅停住步子,眸光炯炯的盯着这个慵懒不羁的人,眉尖渐渐蹙了起来。
若非一屋子的药草气与当初一般无二,谢浅都有些怀疑,是自己这十二年来睡傻了。就这副模样,与当初始终古井无波的苏言哪里有一丝相干。
“只治病,不治眼。”
似乎是终于发现了有人进入,尘冥终于开口,眼睛却仍旧闭合着。
谢浅正觉荒谬,就听了这么一句更荒谬的话从躺椅上的人口中发出。于是一壁踱步往里,一壁缓缓道:“既是治病,眼睛如何就不治,先生自来便是如此吗?”
亦或是因为他的缘故……
“少管闲事!”尘冥冷道。
谢浅却自嘲一笑,而今于他而言确实是闲事。
正自想着,谢浅忽觉脑后一凉,下意识抬手。再收回时手中立时多了一物,仔细一看竟是一枚瓷瓶。
“吃了,跳进去,”
谢浅见这瓷瓶不大不小呈白色,就知是枚药瓶,但是何药物尚且不知,至于跳进去,那更是不能了。
谢浅闻声回过头,目光直接投到了屋子中唯一可以“跳进去”的地方,那是一个用来净身所用的木桶,但此刻……
那木桶之上飘着层层雾气,雪白如云,与方才飘到窗外的白雾如出一辙。所以里面根本不是水,而是——药!
谢浅当即心神一荡。
尘冥这“见面礼”送的也太巧了些,十二年前这味药就在他身上用过,而今方才见面,药竟然都已备好了。
虽说药剂量对他已经无关痛痒了,但打死,谢浅也不想再碰。
见谢浅全无动作,尘冥又幽幽道:“不想死,就不要废话,”
“死有何难,”谢浅嘴角微微一笑,而今自然是活着最难,:“在下灵脉不通,今日得先生救治,想来不日便可恢复!”
那木桶里的药,既可以重塑筋骨,灵脉自然不在话下,真正的脱胎换骨也不过如此。
如此一来,尘冥自不会放任他这么个危险人物继续留在这里,那么也就正合了他的意。
只是,谢浅再度低估了一个事实。
——他的运气从来不好!
“天生灵脉受阻,方才打通,要想与那冰块一决高下,还差的远呢。”
尘冥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来,若非此刻实力不足,谢浅真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石头直接扔到山下去。
在劫难逃,计无所出,谢浅索性开门见山:“尘医师既然慧眼独具,何不早将我放下山,也能落个清净。”
说着,目光又不经意攀上了前面的木台,离的近了,视线也清晰开来,谢浅不由心神一震。
桌上原本一截像绳子的东西,原来竟是一节脊骨,十寸长短,拇指粗细,细看就知是某种妖兽的脊骨。
而奇特的是,此骨颜色为黑!
据说世上有一种妖兽,周身呈透明色,所以身上的血液、骨头都清晰可见,见过的人都知道其骨头是黑色的。
何为妖兽,其形妖异,其性为凶,其实力远非精怪可比。
但,此兽却非妖兽。
真正的名字叫做——魍兽!
魍兽形体极小,但速度却奇快,鲜少有人能察觉到,所以见之者甚少,谢浅也只是听过而已。
而成年魍兽的实力修为,远比一只实力强劲的妖兽还要高上数倍不止,就算一门宗师也没有稳定的胜算。
所以尘冥为何会有此物?
何况不止如此,另外的两样也是非比寻常。
其中一件看似像石头,细看虽还是石头却呈一个倾倒的壶形,天然而成,全然没有一丝雕饰。
此物更令谢浅心神震荡。
若说魍兽脊骨是他走了偏门,那么这个如同石壶一样的东西,就算他用了某种提升修为的丹药也绝对不行。
因为,此物乃是神器。
匪夷所思的是,它本来并非神器,而是——神山!
山名山海,坐落在北川的一片群山之中,形如壶,壶口,一道瀑布。远看,如同倒地的酒壶,不断溢着酒水。
谢浅早就听闻,此乃上古神器掉落而来,据说此前周围笼罩着一层天然结界,所以从无人知晓其所在之地。
当然之所以称之为神山,并非此一点,而是因为据说曾经本有一位神仙居于此山中,前去者便可得到世上无上修炼秘术。
此等趣事,自然少不了一向对怪事好奇的谢浅,听闻后立即前去,不为秘术,就为一睹神仙风采。不过谢浅倒未发现什么结界,至于神仙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在山中溜达一圈后,便悻悻然回来了。
倒不想竟有如此移山填海之能,将这庞然大物变成了这般模样?
但谢浅的视线还是定在了最后一样东西上,一枝桃花,鲜艳欲滴,像刚摘下一般,此刻就插在那石壶中。
谢浅仔细瞧了一眼,那花虽色粉,花瓣却与桃花不同,只有三瓣,花蕊又是不同,竟像蛇信一般簇拥在花瓣中。
一股淡浅的花香袅袅袭来。
沉浸在震惊中的谢浅,立时被花香吸引,不由走到近前抬手伸向桃枝。
前世游山逛景,他却从未见过此花,但不知为何,对这花似乎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下意识就想靠近。
“……住手!”
就在快要接触到时,却忽听身后惊呼,谢浅顿了顿,感觉一阵凉风倏然靠近,下意识就要闪身避开。
然而……
就在凉风附上谢浅手臂的一刻,谢浅才反应过来,
这副身子,
并不是谢浅!!!
而是良吉!!!
谢浅被一股力道拉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另一边手臂也不受控制的被甩了开去,指尖似乎还碰到了什么。
谢浅也无暇顾及。
他正自困惑,木台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竟另镇静自持的尘冥如此失色,不过碰一下,难道还能坏了不成。
尘冥拽着谢浅转了一圈后,站定下来,先是神色慌张的向谢浅身后看了一眼,才面无表情的将人松开,
冷冷道:“且不闻非礼勿动吗?”
“似乎听过……嘶!”
谢浅本打算随意敷衍一句,手臂却忽然被一阵刺痛侵袭,指尖似乎有什么顺着手臂倏的钻到胸口。
痛的谢浅额头立时被汗水填满,整个人就像置身火中一般,燥热难耐。
“怎么回事?”
骤然的反应,让尘冥总算记起来他还是个医者,于是立即拽过谢浅手腕就要探脉,手却被谢浅抽了回来。
“无事。”谢浅缓过神道。
方才的刺痛似乎只有一瞬,便消失无踪了,不仅如此,谢浅只觉周身灵力似乎也在骤然之间暴涨。
但似乎太过猛烈,在谢浅胸腹间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横冲直撞,扰的他心神难安。
“你做了什么?”
尘冥忽然凛然道。
谢浅正自感受身体的异动,被尘冥的话问的莫名其妙,只得勉强抬头。只见那张冷峻的脸上满是惊诧的望着他身后,似乎那里发生了什么另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于是也下意识转向身后。
接着,整个人也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