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文娱餐饮大厦正式向冯阳面世,与之一同开业的还有它的姊妹篇——另一栋小二楼,归家旅馆。
旅馆打出的口号是:您远道而来,我给您归家感觉,温馨的服务和至诚的态度是我们的义务。
多么朴实的语言,多么感人情怀,不难给风尘仆仆的旅客带来一股扑面的和风,再加上里面的装潢和实施崭新清洁,几乎日无虚床,就连县政府来了客人都要专门安排过来。
电影公司影视大楼自从开业后可以说是门庭若市,洗的要吃,吃的要玩,玩的要卡拉OK,卡拉OK的还想看看电影。
一度冷落的大门前又重新出现了电影海报。
尽管人不多,每天只有下午一场和晚上一场。
尽管平时也都是一些普通热度的影片。
尽管电视对电影的冲击势头不减,但是年轻人搞恋爱,朋友三三两两相聚,男女偶尔幽会,这里提供了俱佳的场地和环境。
看电影几乎就成了大厦的附带产品,人们的消遣去处。
再加上外地文工团不时地来包个场,县政府召开会议占个地儿,演映场地并不少挣钱。
武荷香的办公室配置了专用电话和传真,咖啡色的老板桌和带着高高靠背的老板椅,配上一套欧式的黑色皮沙发,彰显老板的高贵。
为了加强管理,吴成德又聘请了牛艳艳来管上了财务。
武荷香管着两处的经营,自是乐在其忙,生意红火如日中天。
忽然一日接到一张大红请帖,发光的大红纸上烫着明亮的金字,是武学兵的请帖。
他定于中秋节中午在公司和武二妮隆隆重重举行婚礼仪式,以求弥补当年曾失之交臂的婚礼。
这既是武二妮多年的心愿,也是武学兵为了弥补当年遗憾对武二妮的补偿。
武荷香立即打过电话送上祝福,并请示有无需要帮助筹办的事项。
武学兵和武二妮明知武荷香刚刚开业,生意红火一时抽不出身来。
再说车队和武家岩有一干人在打帮办理也就婉言谢绝,只等那天武荷香来做伴娘。
新世纪的第一个中秋节在武学兵运输公司张灯结彩的热烈气氛中姗姗来迟。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娇艳的秋阳洒下万道金光,清凉的微风拂面而过,整个世界好像都沉浸在欢乐喜悦的热浪中。
随着一阵密集而响亮的爆竹声,在宴席桌旁热情的期盼和等待中新娘拉着新郎的手缓缓走向典礼台。
顿时彩枪里打出了一片片彩丝彩花,在新郎新娘的头顶飞舞,弥散,荡漾。
武学兵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西服,白色衬衣上打着一条玫红色的领带,显得格外精神。
武二妮穿着一身大红旗袍,经过精心的打扮,显得非常娇艳动人。
吴成德夫妇今天在结婚仪式中扮演了最重要的两个角色,吴成德被邀为证婚人,武荷香被邀为伴娘。
冯清水两口子和岩格都到场参加了婚礼仪式,杨永智虽没有到场,也托冯清水为他随了份礼。
吴成德作为证婚人受邀上台念了份事先准备好的证婚词,接下来就进入了拜堂成亲环节。
主持人的一拜天地声音还没有落地,就见一个大妈急急忙忙地撞到仪式台前,惊慌失措地连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所有的喜庆气氛被她这一喊给冲淡,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把惊异的目光投向了她。
武学兵和武二妮一看心中都不由地咯噔一下。
这个大妈是原来和武二妮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后来武二妮搬到了公司与武学兵住在一起,由于以前处的不错,和武二妮母子也很惯熟。
这次就特意请来在婚礼期间照顾一下孩子。
现在看到她这样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肯定是与孩子有关,怎能不叫他们二人上心?
哪里还顾得上拜天地!
不由自主地一齐问道:“大妈,怎么了,到底什么事情?”
大妈喘了一口气才拍着大腿着急地说:“孩子,孩子不见了。”
“什么?孩子不见了?去了哪里?”武荷香一听心急火燎地就要往外走。
武学兵又问那大妈:“大妈,孩子会不会是去了厕所或者外面玩耍去了?你没有再找找?”
大妈不等他的话音落,就连忙高声说:“都找过了,没有?公司就这么大一片,都找过了!门外面也找了,没有。孩子的书本还搁在那里,就是找不到人!”
吴成德和武荷香正在台前,忙上前安慰武二妮:“二妮,不会有事的,孩子一定是在哪个角落里玩耍,先不要着急,我们再去找找看。”
武二妮已经急的流出了眼泪:“公司大院就这么一片,他平时都是在屋子里做作业不乱跑的。”
“好了,二妮,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要高兴才是,我们出去找找,你先不要着急。”
武学兵转过头看到了武小刚:“小刚,你们都再去找找,找到以后马上来告我。”
武小刚一听,和一群司机一同往外走去。
还没有等他们走出门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声音:“别找了,我知道。”
吴成德他们不认识这个人,但武荷香认识这个人,武学兵认识这个人,武小刚也认识这个人。
武二妮顿时一股欣喜涌上心头:“姐夫,孩子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但是武会庆的回答使他如雷击顶,是那样的冷酷,那样的残忍,那样的无情!
只见武会庆带着阴笑双手叉在胸前:“你们这都要成亲结婚了还管那孩子做啥?没有孩子你们多轻快,多利落,多省心!孩子已经成了累赘,以后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武学兵性子急,一把抓住武会庆的衣领,就要挥拳揍他,被武二妮拉住:“学兵!你让他说明白好不好!我问你武会庆。”
这是武二妮自从他和她姐结婚以来第一次直呼其名,“孩子到底现在在哪里?你把他弄到了什么地方?”
武会庆也不回答武二妮,而是挣了挣肩膀偏眼看着武学兵:“你打呀,我既然敢来,就不怕你打!你倒是打呀!”武会庆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挺了挺脖子瞪着武学兵说。
武学兵下意识慢慢地把他的领口放开。
武二妮又跨前一步,她的脸离武会庆不到半尺,声音凄厉:“武会庆你说,孩子在哪里?”
武会庆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抖了抖肩膀揪了揪衣领才又说:“我把我外甥叫出来,让向前带走了!”
“谁?”武二妮不假思索的喊道,接着无助地捂上了嘴巴。
“曲向前?”武学兵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站在武学兵身边的武小刚小声地添了句:“一定是,不是他还有谁!”
武二妮就像发疯一般扑向武会庆。
这使武会庆出乎意外,不由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武会庆,你个挨千刀的东西,还我孩子,把孩子给我追回来!”武二妮的举动也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与此同时,不免又充满了同情。
武荷香、吴成德、冯清水他们都一同围过来劝解。
突然,武学兵大喊了一声:“小刚,带几个人跟我走!”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
一看这阵势肯定是要去追曲向前。
吴成德拉住了武学兵:“学兵,冷静点。”接着又对着武会庆厉声问:“你说,他引着孩子走了多长时间了?开的什么车?是不是回了漓源三矿?”
武会庆没有了刚才理直气壮的气色,低着头犹豫了一下声音不大:“走了半个小时了,他坐的朋友的高级车,你们追不上他,具体是回不回漓源,我也不知道。”
他刚说完就听到脆生生的一声:“啪”!脸上火辣辣地挨了一巴掌。
武二妮还要举手再打,被武荷香拉住。
武学兵再也忍耐不住,猝不及防地一下子扑过去,把武会庆撂倒在地,一顿拳打脚踢。
吴成德、冯清水他们好不容易才把武学兵拉扯开。
过了好一阵,武会庆才趔趄着从地上慢慢挣扎着爬起来,面对所有人的怒目而视,竟然抹了一把鼻血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武学兵又要上前动手被吴成德死死地拦住。
武荷香皱着眉厌恶地看着武会庆:“没想到你活成这个样子,与畜生何异?”
武会庆又往直站了站拍了拍袖子咬牙切齿地:“武学兵,你不是厉害吗?你追去呀,曲向前在漓源等着你,看你这个继父能不能从亲父手里把孩子抢回来。我告你说,你要敢跨进漓源半步,你的下场比我现在更惨,不信就试试。”
武学兵不听则已,一听怒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用手指着武会庆:“你个赖东西等着,我这就去,就是抢,我也要抢回来。”然后一扭头对着几个司机说:“小刚,咱们走!”
“学兵!”武二妮声嘶力竭地大喊了一声,“你算孩子的什么?”然后把头扭到一边声音很小:“你就别掺和了,我去!孩子是我的,我去!”
“对,学兵,二妮说得没错,你这个时候去只能使事情更糟、更复杂。你冷静点。”
武学兵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沉思了一会,然后慢慢地无力地抬起头来:“小刚,派个司机把二妮送到漓源去吧。”
武二妮二话没说就向外走去。
“学兵,二妮到了漓源住在哪里?”武荷香忍不住问。
“先把她送到娘家,她爸和她妈都在漓源三矿。”武学兵无奈地说。
“我一起回去吧,有我在,二妮没事!”武会庆狼狈地站在一边小声说。
“还想坐顺风车?你趴着回去吧,别拉他!”武学兵鄙夷地瞅了武会庆一眼,一看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也好,就让他一块回去吧,到那边也好照应一下二妮。”武荷香接上说。
“狗杂种!”武学兵恨得咬牙切齿。
武会庆也不再多说,一拐一瘸地朝外走去。
他走到武二妮的车边。
武二妮对司机说:“别带他,我们走!”
司机还有些犹豫。
武二妮大声呵斥道:“你不走还等什么?”
司机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后荡起一股灰尘消失在大门外。
武学兵紧追了几步大声呐喊:“二妮,有事打电话!”
世上的事就如一场场游戏,哪一位玩家也料不到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一场隆隆重重、体体面面、风风光光的婚礼,没想到风云突起阴晴骤变,一碗香喷喷的鸡汤泼到了地上。
武二妮六神无主地离开了冯阳,她的伤情又岂是几行眼泪能流走带去的。
武学兵面对着空寂厂房布满的鲜艳婚联和红彤彤的大灯笼欲哭无泪。
天上的云依然是游得不紧不慢,看不见的风依然绕着人玩转,太阳依然偏向西山,然而,在武学兵的眼里,眼前的所有都是空虚寂寞和一片黯淡。
武会庆本来是武二妮请来的娘家人代表,本应该荣荣光光当他的大家客座上宾,可又在利益的诱惑和驱使下,变成了万人唾弃的夹尾犬。
众人都带着沉重的心情从婚礼现场不欢而散,留给大家的是深深的遗憾担忧和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