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哗哗落下。
火焰在燃烧。
破碎的赤色蜿蜒漫涌。
雪地里的哀歌。
宋辞遮着眼睛，李一以为宋辞在哭。
李一垂下视线，刚微微张口。
忽然瞳孔放大，他听见了宋辞的笑声。
“哈哈哈……”
“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很可笑不是吗？”
李一在摇头，但是宋辞并未看向他。
“辞。”
李一的声音很轻。
宋辞的眼下一片青黑，眼中也灰暗无光。
一周了，宋辞没有一天是睡得安稳的。
宋辞从很早就有一个想法。
他一直想有个弟弟，一起相互学习生活陪伴成长。他会竭尽全力去当一个好哥哥。
独生子女这是不可能达成的愿望。
所以宋辞一直很孤独，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孤单感。
但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他有了这样一个可爱聪明又漂亮的弟弟。
见到温予的那时候，宋辞就在想，自己要是有这样一个小弟弟就好了。
小小的温予真的很乖，很可爱。
抱着绒毛玩具，大眼睛会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然后软软地叫他哥哥，宋辞哥。
再后来他一点点就真的把小不点的温予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了。
看着他从小团子似的的小尾巴，到现在的亭亭玉立。
他只想护着这个弟弟健康快乐地长大。
“李一，你觉得我学武，是为了什么。”
李一抿唇。
宋辞裂开嘴，他知道李一猜到了，“锻炼身体，保护他人。”
他只想护着这个弟弟健康快乐地长大啊。
他错了吗？
他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这样而已。
可为什么呢？
宋辞盯着掌心里的黑暗。
宋辞在笑。
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这样李一很担心。
“辞。”
“这不是第一次了。”
宋辞摇着头笑。
“她们针对温予，不是第一次了。”
李一知道她们指的是谁，温予班上的那个女生。
“罪魁祸首，我为什么要一直放过。”
“就因为她们是女生，而我不想打女生，呵呵。”
“我以为，她们会收敛的，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哈哈哈，真是可笑，打着爱别人的旗号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杀人犯难道是爱死所有人才杀人吗。”
李一在旁沉默地听着，听到这里才开口。
“辞，冷静点。”
“我很冷静。”
宋辞侧过头，对上李一明显看起来担忧的眉眼，他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在李一眼里透着寒意。
“杀了她们，太便宜了不是吗？”
“辞？”
“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的。”
“别做傻事。”
傻事吗？
宋辞看向远处的退潮的海面。
思绪退到原点。
温予喜欢萌萌的东西，比如那些毛绒玩偶，可爱的发饰，好看的小裙子……
温予看到这些美丽可爱的事物，总会眼睛发光，趴在橱窗旁留恋好一会儿。
嗯， 是有那么点傻乎乎的可爱。
因为温予的原因，他上街的时候也会对那些可可爱爱的事物，多一些关注。他也乐于参与这样的话题，了解哪里又有新鲜美好的东西可以带温予去玩。
他从没有觉得那里不好。
他们是人，是人类，是万物之灵，连喜欢可爱事物的权利都没有，都要被否定吗？
喜欢可爱的事物有错吗？
想要自己变得漂亮可爱有错吗？
同样的他也并不排斥飒爽英姿的学姐学妹们。
一个人做自己喜欢的，不影响其他人，就算是傻事又如何。
呵呵，连这样的自由都没有。
那么人还算是人吗？
宋辞的目光渐渐转寒。
他用手遮上双眼。
“我想守护温予健康快乐的长大，错了吗？”
李一沉默不语。
宋辞凝视着黑暗。
人。
是人吗？
是人诶？
这样的生活是人的生活？
呵呵。
对吗？
这个社会，对吗？
都在说男生应该硬汉。
呵呵，懂什么是硬汉吗？
硬汉之所以受欢迎，是因为他们骨子里的柔情。他们懂得，什么是值得珍视的，为了守护身后的柔软，而选择扛起一切的坚强，这才是硬汉。
对所有人，什么都硬的“硬”汉，大概也跟混世魔王没什么区别。
他很感谢温予的出现，给了他一个内心柔软的地方。
想守着护着宠着这个弟弟健康快乐地长大。
这样错了吗？
“李一，我错了吗？”
李一摇头。
宋辞没有看。
但是他知道。
“那么温予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针对他？”
李一抿唇。
“这次温予没事，那么下一次呢？”
“除了温予谁又会是下一个目标？”
“我连重要的人都无法守护，我这么多年吃的辛苦又是为了什么？”
“我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他算什么。
他左右不了对错。
而对与错，又是谁来评判的，评判的对错又是对错呢？
这真是可笑的世界。
不，也许可笑的只有他。
那就让他笑吧。
宋辞在笑，笑得让人心头不安。
李一的拳头慢慢攥紧。
“温予，请帮我照顾好他。”
宋辞起身。
这时他被抓住了衣袖。
“辞，交给我，会结束的。”
李一也起身，是他抓住了宋辞的衣袖。
宋辞还在笑，他转身盯着李一抓紧他衣袖的手。
“不会完的。我看明白了，她们不会放过我的。”
“我可以放过她们，那么谁来放过温予？”
宋辞从那只抓着他的手一路向上，看向抓住他的人笑，笑得李一心里很堵。
“放心，我不打女人的。”
“尤其是这几个让我恶心的女人。”
“她们不值得我动手，不是吗？”
李一低头沉默，但抓着他的手还是没有松开。
果然李一这个人，真是个好人呢。
如果地球上的人都像李一这样好，他相信地球就是天堂。
宋辞笑，神色却愈发暗淡，“还真是瞒不过你，我那么拼命想要护着的人，却因为我被这样的伤害。我该怎么办…… 我要报复，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她们既然做了，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如果我还是放任不管。”宋辞的手揪住李一的衣领，“那么李一你告诉我，我怎么有脸，面对温予。”
宋辞看着李一，李一也复杂地看着宋辞。
宋辞的手透着莫名的寒气，李一猜到宋辞会去做什么，他不希望，真的不希望看到宋辞那样去做。
“松手吧。”
不知多久，宋辞说了这句。
李一垂下头，他的手在缓慢艰难地松开。
李一只感觉一阵阵的无力，是他不够强大，是他做的不够好，所以他才无法挽留住宋辞，
而他无法不松开手。
袖子被松开的那刻，宋辞转身离开。
“别去。”
宋辞无声地微笑，他的脚步不会停下。
“求你。”
宋辞的脚步猛然停顿。
李一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他知道李一帮过他很多，却从来没求过他什么，他有那么一瞬间的什么都不想了，他闭了闭眼，然而闭上眼睛，就是温予哭泣的脸，小脸红肿着高高肿起。
抱歉，李一。
我非去不可。
李一想不顾一切的阻止宋辞。
伸出的手臂却够不到宋辞。
而他的衣服被人轻微地拽住了。
李一的瞳孔微微震动。
转头，身后是眼睛已经红了的小温予。
温予很小声地问李一：“李一哥，宋辞哥是不是嫌弃温予了。”
李一的身体僵住，他抬头看了看天，无声叹息，然后摇摇头，俯下身擦掉温予脸上的眼泪。
“没有。相反，你宋辞哥很在意你，所以他想要保护你。”
“那宋辞哥会在和温予玩吗？”
“会的。”
李一摸摸温予的头。
“一定会的。”
再回过身时，宋辞已经走远。
李一注视着消失的背影，目光深沉，此时他的那只手，手指依旧在不停颤抖。
大卡车刺耳的刹车声疾驰而过，似乎还夹杂着“不要命了”的骂声。
他整个被人埋在对方的怀里，气息温暖而熟悉，他没有任何反应，被搂着快步带走，似乎有人在唤他吗，而后似乎那人一直抱着他，直到那人胸膛中剧烈起伏的心脏声，一声一声如同擂鼓，如同千万年不变的沉默有力的击打在他耳畔，终于渐渐唤醒了他。
他抬头，看到熟悉的面庞。
“是李一啊。”
李一从很远就看到了宋辞快走到了十字路口。
已经变成了红灯，宋辞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一辆卡车正在转弯冲着宋辞的方向驶过去。
而宋辞几乎是看不到一样，无知无觉地向前走着。也听不见他的呼喊。
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凝固了。
李一的护身玉佩裂开一道缝。
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抱住了面前的这个人。
重新恢复的心跳又有了意义。
“辞，你还好吗。”
宋辞冲他露出了一个破碎的微笑。
“我很好啊。”
李一蹙眉。
男人们恶意的笑声。
哭泣的女声。
交汇成一首难听的旋律。
宋辞抓住额前的碎发。
海滩一别过去了三日，宋辞的状态越来越不好，很不好。
“辞，跟我走。”
“去哪？我得回家了。”
宋辞摇头拒绝，然后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可那里根本不是宋辞回家的方向。
李一的眉峰聚起。
这次他不会再放他离开。
“得罪了。”
虚弱哀求的声音。
酒瓶破碎的刺耳声。
让宋辞的头脑在神经性轰鸣。
刚来的及听清身后李一说得是什么，突然眼前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