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京一声不吭地望着火焰中的血蟒,他的肩膀颤个不停,泪水早已沿着瘦削的脸庞滴湿一地。
血蟒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转过头望向三京,火光照亮了它清澈的眼睛,三京清楚地看到它眼中含着泪水,凝着感激和期待。
三京感觉血蟒向自己露出欣慰的微笑。
三京眼前一花,惊异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奇异的时空。四周是止空山的景象,视野一片暗沉,看起来已经入夜。三京发现自己既不能说话,也不能走动,就像一缕游魂飘荡在半空。
在他身下传来少女说话声音,循声望去,不远处的地面上坐着两个少女。她们看起来很年轻,年纪跟神音差不多大。三京细心一看,发现她们两人的相貌惊人地相似。他可以断定,她们就是从前的红云和红雨。她们抱着膝盖仰望云天,清澈的眼睛里凝满着浓浓惆怅,仿佛充盈着这满天的阴云。
“姐姐,我们该怎样办,莫非我们真要把自己一半的魂魄交给那个老道炼制血蛇双剑?”红雨低下头轻轻叹息。
“当然不,要是那样我们会变成半死侍。”红云的指骨蓦然收紧现出怒张的白色。
“变成半死侍会怎样?”
“虽然还有知觉,但是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大概就像是婴儿一样吧。”
“我不要变成那个样子!”红雨用力摇头。
“我也不要变成那个样子,所以我们要逃!”
“可是……”红雨的声音低了下去,无力地把脸搁在膝盖之上,“那老道那么厉害,他一定会找到我们。我们躲了他这么久,到最后不也是被他抓来这里么?”
“要不,我们这一次到魔域去吧。”
“以我们的实力可以到那个危险的地方去吗?”
“怎么不可以,我们也有接近千年的修行。最坏的情况也是被杀,我们留在这里跟被杀死没太大的区别,还不如去拼一把。”
红雨低着头久久没有说话,眼神几番闪烁。她忽地抬起头,眼睛里现出淡淡的略带悲伤的笑意,“姐姐,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你过来我小声跟你说。”
红云疑惑而惊喜地把脸凑过去,等待着她的是红雨忽然使出的石化咒。
红雨流着眼泪轻轻抚摸着红云的脸:“姐姐,好好活着。把我那一份也一起活下去……”
红雨最后一次轻轻拥抱自己的姐姐,眼泪滴落在红云的脖子上,如此滚烫,犹如溶掉的铁水……
红云在心急如焚之下坠入一片沉重的黑暗。
再次见到红雨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又或者说,自从昏迷之后红云再也没有见过红雨。那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不是红雨,她不会像过去那样拥抱着自己,也不会亲热地叫自己姐姐。她的眼神空洞而无神,已经看不出灵魂。
邪灵剑仙站在红雨身边发出得意的笑声:“从今之后她便是老夫手中的一把绝世好剑!”
那时候红云站在红雨和邪灵剑仙面前,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把我那一份也一起活下去……”
由始至终她没有流过一滴泪,她把所有的眼泪往心深处咽下去。也许从那一刻开始,真正的红云也已经死了。最后这个面无表情的少女跪在地上,恭敬说道:“红云想跟妹妹在一起,请真仙收我为徒,从今以后红云将是真仙的另一把好剑。”
……
三京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火光正慢慢熄灭,金刚杵了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他的手中。血蟒已经化作一具巨大的黑色焦炭,止空山凛冽的冷风正慢慢带走它的余温,也许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化作缕缕微尘,无声无息消失在这个冷寂的世界里。
刚刚的景象是红云让自己看到吧,她忍辱负重这么久也许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只是到了最后她也没能亲手帮自己的妹妹报仇。
三京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冰冷的风刮得脸庞生痛。他用自己才听见的声音喃喃念道:“安息吧,红云,你的心愿我们会帮你实现。”
当三京轻轻念完这句话,远处血蟒的焦炭遗骸哗啦一声散了一地。与此同时,阿来手上的血蛇剑也散裂成一地碎片。
“老夫的血蛇剑……”邪灵剑仙的话被突然喷出的鲜血截停,就像上一次跟月痕对战时一样,血蛇剑被毁令他受到严重的创伤。邪灵剑仙一声悲叹,枯老的脸上终于露出怒容。
他的手掌向前一推,掌心之中出现一个血红色的法阵图,一道清冽的绿光从法阵之中射出来。老道人右手又是往后一拉,手掌已经凭空抓住了一把绿光流转的长剑。
“神怒!”冷心禁不住大声叫道。
邪灵剑仙手中握住的正是天罚四剑之一,神怒。这也是冷心此行目的,为了抢回这一把四神遗物所化的绝世神剑。老道人紧握神怒发出一声冷啸,隐约之间传来清冷的龙吟与之相应。
“让你们这些小辈看看神剑的厉害!”
不知道邪灵剑仙使出了什么术法,只见急风绕身,那灰黑色的道袍和雪白的长须在烈风里激荡,而他手中的神怒也出现异象,白色的闪电不时从剑锋上射出,击在地面上溅起道道轻尘。
“解!”邪灵剑仙大喝一声,狂风更甚,吹得他的身影边缘一片模糊。让冷心和风逸尘感到惊异的是,神怒发出刺目的绿光,这把剑在迅速改变着形态,变成一尺宽,一人高的重型大剑,宽阔的剑锋清晰可见青龙的影像。
“神怒被解封了?!”冷心惊疑道。她还真没想到邪灵剑仙竟然有能力把神怒的力量进一步释放。冷心曾听掌门说过,青龙鳞会化为神剑神怒,而神怒在经过解封之后力量会变得更强。眼下他们面对的就是已经被解封了的神怒,而使用它的人是紫境高手。
邪灵剑仙一个虚弱的老人,却挥动着一把巨大的重剑,这情景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怪异。却偏偏让人感觉他那如枯枝一般的手臂藏着无穷的劲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挥舞着比他自己的身体重几倍的大剑。
邪灵剑仙猛地扬手,重剑被他挥出呼的一道风声,一道电光从剑锋之中射出,直逼冷心和风逸尘。
几乎是瞬发而至,冷心和风逸尘能够躲开,完全是依靠多年来的对战直觉,这电光几乎是贴着冷心的后背掠过。一声轰隆大响,地上被闪电爆出一个深坑。冷心清楚地感觉到神怒的力量大大增强,当下心情也增添几分沉重。像这样的雷电攻击,仅仅是被击中一次也极有可能会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