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歪着头瞥了一眼,一位披甲带刀的少女从他身边径直地走向拓跋颜庆。
此人正是当时自己在乞颜部趁乱擒住的呼延部公主,拓跋明玉。
“玉儿!”拓跋颜庆看着自己爱女这一身戎装,语气中多少有些责怪之意,“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一个女子,不要总是先于人前。”
拓跋明玉走到自己父亲的身边,一把挽住拓跋颜庆的左臂,“父王,玉儿都已经长大了,您教我的功夫一般人根本就伤不到我。再说了,还有木合里爷爷在身边呢,不会有事的。”
“是吗?”拓跋颜庆看着自己女儿撒娇的样子,和小时候别无二致,他宠溺地刮了一下爱女的鼻梁,“没想到当初的小狐狸如今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拓跋明玉依偎在父亲的怀中,但拓跋颜庆还是补充道:“不过即便如此,图兰一战你就不要参与了,那图兰的萨满并不是个善类。”
“哎呀!父王……”拓跋明玉听到这里起身急得直跺脚,“玉儿就是想和父王你年轻时候那样威风凛凛,做整个部族的英雄。”
拓跋明玉一边说着,一边模仿起在战场上拼杀的样子。
拓跋颜庆看在眼中,站起身来轻抚着爱女盘起来的长发,虽然她的眉梢还不到自己的肩膀,可相比较自己的两个儿子,这个女儿却是最像当年的自己,只可惜……
拓跋颜庆这样想着,口中还是说道,“真正的领袖也不用事必躬亲,若是每次都要与敌人在阵前拼杀,再多的命也不够丢的。”
拓跋明玉一脸失落的神情,“既然父王不同意,那玉儿听您的就是了。”
拓跋颜庆也是有些意外,自小受尽宠爱的明玉并不是会轻易改变自己想法的孩子,今日怎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还没等拓跋颜庆想明白其中缘由,拓跋明玉一只手拉着他的左手,另一只手指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少年人,笑眯眯地说道:“不过作为交换,父王就把这个小子赏赐给我吧!”
“你呀你呀!”拓跋颜庆苦笑道,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是没有这么容易打发的,“好一个以退为进,你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嘿嘿!玉儿只是……”
“够了!”跪在地上的少年人听了半天,实在是忍受不这对父女的对话,“我不是货品,也是不奴隶!要杀要剐,给来个痛快的!”
少年人的这一声吼叫,打断了拓跋父女的对话,帐篷里的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身后的士兵明显感觉到这异样的气氛,于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将少年人死死地按在地毯上,不让他再说出一句话来。
“哦?挺有骨气的。”拓跋颜庆眼中的温柔消失了,他看了一眼少年人又看了一眼木合里,后者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玉儿!”
“父王!”拓跋明玉听得出自己的父亲语气里夹带着的怒火,也不敢再嬉皮笑脸地回复。
“你是想把他收做自己的奴隶是吧?”
“是的,父王!”拓跋明玉以军礼回禀,“在乞颜部,这小子一人杀了我呼延部近一队的先头小队,女儿是想好好教训他一下。”
“嗯!”拓跋颜庆冷漠的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女儿,“玉儿,你要知道,养狗不能反咬自己,伤了主人的,是狼!”
“玉儿明白!”
拓跋颜庆将手中的那串狼牙项链交给了拓跋明玉,接着大手一挥,背过身去,“他归你了!”
……
两日后,图兰东南方向,城子山某处高崖。
博达尔双手戴着枷锁站在拓跋明玉的白马后,她的身边只有一名护卫和一名牵着马绳的军官。
虽然在博达尔的身后伫立着五十几人的轻骑兵,但在这个距离他有绝对的把握在这些骑兵拔出刀前就将那拓跋明玉推下山崖去。
只要……只要她马前的两名士兵来不及反应,这个呼延部的公主就必死无疑。
拓跋明玉依旧穿着自己那套并不合身的盔甲,也许这就是呼延部的统一制式,可穿在男人身上的盔甲如今穿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又怎会合适。
可能是拓跋明玉并不想受制于自己的身份,而无法真正地融入到呼延部的军队中,所以才不在乎这些。
她驾着自己的白马,慢慢走到悬崖边处便停了下来,手中握着鞭子喊了一声,“蛮牛!”
“蛮牛”是拓跋明玉为博达尔起的外号,当时在乞颜部的营地中,博达尔力气就跟一头莽撞的公牛一般,可他的脾气却倔得要死。
而作为呼延部公主的奴隶,自然应该有个标志性的称呼。
博达尔当然知道这一声是在叫着自己,可他根本不屑回应,但拓跋明玉的这一声却打断他刚才那危险的想法。
两天前从拓跋颜庆的帐篷中出来时,博达尔耳尖,听到有人向拓跋明玉汇报从乞颜部逃跑的三人,呼延的骑兵只追杀了一人,剩余两个孩子还是逃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博达尔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毕竟还有人活着跑出了乞颜部的主营,但当他开口去询问逃跑的那两个孩子的样貌时,得到的回应就是拓跋明玉的两下马鞭。
这两个孩子是谁呢?
是云江辰?是阿芙罗拉?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博达尔知道自己从拓跋明玉的口中可能永远问不出这个答案,但不管怎么说,大萨满、恩和阿妈,还有乞颜部主营的数万人都是死于呼延部之手,所以现在望着拓跋明玉的背影,博达尔的心中只有仇恨二字。
拓跋明玉发现博达尔并未理睬她,于是转过头寻找着自己新收的奴隶,却一眼撞上博大尔怒气冲冲的眼神。
拓跋明玉微微一笑,冷哼了一声,接着又一鞭子抽到了博达尔裸露的前胸。
如今的草原,已经逐渐步入冬季,就算是在正午,从天穹雪山方向吹来的冷风也是透着一股子寒意。
可博达尔的身上还是那件在乞颜部主营奋死搏杀时的破衫烂衣,当时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泥一样的污渍,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儿。
“蛮牛!”
拓跋明玉的鞭子在博达尔的胸口上留下了一条深红色的疤痕。
博达尔知道,此刻若不按照对方的意思去做,等待着自己的,只有无尽的马鞭。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孑身一人,可他不能就这样被打死在这里,他必须做点什么!
博达尔向前走了两步,与拓跋明玉的白马并排而立,可他看拓跋明玉的眼神却依旧和一头倔强的公牛没有两样。
拓跋明玉看着博达尔的眼神,似乎很是满意,她指了一下山下的平原。
远处,那是图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