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将太子交付于他时曾有透露,说:“此子乃是天赐,万不能荒废殆害。”
今上二十多年前,也曾向焉寿宫问卜……
太子慢慢长成,也应验了今上的殷切之盼。
可,那个宠囚?
她就算是燕国凰裔,也不过是个公主…怎么担得起这样的天象?
这一定是观气士看错了。
“我前去问礼,相互答明身份,他们是一对师徒,为师者,名唤微池上人。”
陆失其报出这个名号,又体谅祁原这些年教小孩子见闻不广,解释道,“是焉寿宫观气宗的宗主。”
祁原眉皱更深,想,这定是陆失其胡说八道,蒙骗戏弄他!
“你这倒是提醒了我,这太子帐中人到底是什么人物?倒真想一见了。”
祁原听言立刻阻止,“你这元国谋士,少来搅乱我圣营!”
又想到一问,道:“你究竟所来为何?”
陆失其似乎被他防备态度伤着一样,做作捂着心口,“你这样疾言厉色,叫我怎么敢言…”
他又看祁原不想搭理他,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还望太傅高抬贵手,让陆某有一条生路。”
祁原眼眸一动,狐疑。
“这回著书筹集天下书稿,所费靡多…还请太傅不吝赐财物,救书一命。”
祁原:“……”
又是骗钱来了。
十几年不曾回圣,一回就是揽财。
前年也是,自己未曾到,也是派了学生过来,到今上面前,说了三日夜!
拉得一车的财物,滿朝阙的骂声!
这回亲自到圣营,还以为有些长进,竟还是为了著书!
“没有。”祁原冷漠,不赐。
陆失其早有所料,道:“那,陆某只有求一求太子殿下了,想来那位…姑娘,也就能见到了。”
祁原没有说话。
晓天明,暮云高升转浩然,灰黯天空也变得蓝滢滢,像浅蓝猫眼石的颜色。
丽日和风暖,帐内犹温。
娇栀直到午膳时分才醒,昨日听“天下两大名儒”互骂,觉得无聊极了,早就又拉着馥姝回去。
不过她也听到什么观气士的事……这应当是个江湖骗子吧。
焉寿宫都打算裁撤观气宗了……
早膳时圣洇流怎么唤也唤不起她,或不能根本唤起她。
说一声“殿下”又不睁眼睛,睁了眼睛,又闭上,刚起身又倒下…所以圣洇流放弃了。
一个人闷闷吃完饭,上午处置了两个闲谈的守帐士兵…
这次娇栀识相,强睁开眼睛,又和圣洇流诉了许半天未见的离情,终于未见他动怒,反而略高兴,和娇栀闲话几句。
这一闲话,就扯到陆失其。
“那个老疯子,”圣洇流神情不屑,“也就诓得了元蛮子。”
娇栀听着,天真道:“难道陆夫子其实是个半桶水,元国人看不出来?”
“而他怕露馅,就不敢回国?”
圣洇流笑,“恰恰相反。”
“他的确有学识,也堪配这名声,但是……”圣洇流嗤笑,“既不入仕,又不济民,日日年年念着著书,也就元国慕汉,敬佩这样纯粹治学人。”
圣洇流神色并没有可惜,他所看来只有可用不可用,好用不好用。
“知道他怎么被逐出颖州陆氏的么?”
圣洇流对娇栀说起圣国轶事一样,闲谈间能窥见当时世人一二震撼。
“陆失其年少离国,因为陆氏儒学传家,代代忠国,而陆失其为其中成就最高,成名最早的人,却用一身学识用来煽动百姓怀疑官府,煽动学子抵制科举。”
“还说世族门阀,压垮国家。”
“还说国家不过是一家之国,何必谈忠。”
娇栀也觉震惊,道,“他瞧着玩世不恭,是圆滑于世的样子,竟也会说这样的话么?”
她惊讶之后,自己分析,“许是年少轻狂…”
又想到,那祁原年轻时是什么样子呢?
难道还是这样?
“这样的人,在元国白吃了十几年的饭,元宣帝竟容得…容得他不献一策,还容在诸国奔走,不疑。”
娇栀认真听着,听不大懂,“殿下你为什么还让他入营呢?”
圣洇流挑眉,这小人儿装作不知么?
“因为太傅。”
娇栀点头,陆失其与祁原有旧怨,让陆失其膈应他!
便深有同感觉做得对,道“殿下你该管管太傅,别让他管你了!”
“还老是找我们麻烦。”娇栀愤愤不平,“我可没对不起他什么!”
祁原若听见了定然吐血不止,没对不起他?
那些天他被甩到悬崖壁上受的伤,那些天他被元军拳打脚踢,那些天他被关的木笼,还有那一刻他被毁的清名!这个妖女!
“太傅总小题大作,”圣洇流这话一出,看娇栀一眼,又道,“不过你又何曾安份过。”
娇栀哼一声以示不满。
“行了,孤冤枉你了。”圣洇流捏 娇栀脸上的肉,倾身在其额上一吻。
“孤的栀儿最乖了。”
娇栀这才有笑意,在圣洇流怀里蹭,仰头问道:“那陆夫子来做什么?”
“他,”圣洇流不由失笑,“讨钱。”
“陆夫子,您家当年可是颖州大族,怎么沦落到这儿份上了?”士兵们清楚这位大儒脾性不同那位大儒,也就开起了玩笑。
陆失其与祁原模样大不一样,可年岁相差无几,两人都是年少成名,虽然走的路是天各一边…但都有读书人的一分风骨撑着。
老头是老头,瘦也瘦,便都充个道人,一身灰白衣裳,风吹衣袂也算有翩翩仙人之姿了。
这假仙人道:“颖州算得什么?偏僻乡里的地界。”
“我以天下为库,山间月,松下雪,江上风,大漠烟…”他顿了一顿,“哪里比不得钱财?”
士兵一时受他话语感染,想张口吟诗……又吟不出来。
所谓会口舌,不仅仅在于离间挑拨,覆国毁灭之恶徒。
更是引领人入无人之境,自在真我,得以忘忧。
陆失其就更是后者。
那吟不出诗尴尬的不在少数,便有一个士兵拍拍他肩,“夫子是来讨钱的?忘了前年被东宫扫地出门的事了?”
“大人不记小人过。”陆失其抬起下巴,灰白胡子也蓄得美观,但想来也不是多不在意,在风中频颤。
陆失其摇着胡子,又对帐边的士兵招手, “祁子出什么事了?”
“祁太傅没怎么呀。”士兵摸摸头,不明就里。
陆失其直截了当,“他,近日怎么惹怒了太子?”
“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士兵们杂乱地应着,“就是前些日子,太傅要处置太子殿下的宠囚,但押到刑场了,太子殿下从刀下给救回来。”
“可太子也未曾苛责太傅,可见并非大事。”
陆失其附和,“你们说的是。”
心里想,祁原都暗中架空了,还不算大事?
维持着军师和太傅表面的尊荣,但其实早已经离心。
“那宠囚是…”
“就是她!那姑娘正好出来了。”
陆失其顺着士兵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个极美的女子。
光看背影。
“殿下!”太子也过来,手上牵着那姑娘的手。
她转过来,一张不符合身份的脸。
陆失其奇怪,很奇怪。
照命理相术所言,这人不该在此啊!
“殿下,太傅若在,我怕。”那姑娘转身对着太子说话,手上银光一闪。
裙裾轻颤。
陆失其拧眉,这是什么乱命轨的器具!
怎么让两个相同命格的人掺和在一起了!
“少耍赖,还不是你要来的。”太子话语训斥,语气却是宠溺。
这乱了套了。
命理本是一盘下好的棋…现在,两盘棋合成了一盘。
这还怎么下?看都看不明!
陆失其心中大骇,这中原出了如此变局,元国诸皇子又是没一个能继宣帝之资质的……
他忙对士兵耳语几句,遁逃于帐中,他要好好理思绪。
“陆夫子呢?”
士兵回道,“躲回帐里了。”
圣洇流道,“为何?”
士兵忍笑,“说怕见祁太傅。”
圣洇流:“……”
娇栀却恍惚明白了什么,装作害怕,“夫子说不定就要来了,殿下我们快走吧。”
圣洇流:“……”
这小猪又在弄什么鬼?
他盯着陆失其的营帐,颇有敌意。
圣洇流想到当年“陆祁”,“陆”尚在“祁”前,而今怎成这个样子?
本是瞧不上陆失其的,而今却要用陆失其来警告祁原!
纵使娇栀再有疑,那也不该越过他,她是他的人!
回想那一日,圣洇流与恐惧擦肩,他的栀儿差一点就命丧祁原之手…便更不能容。
“殿下是何意?难道果真记恨太傅?”贺连山有不忍,看圣洇流依旧如前,而面上风静,眼中清冷,坚毅如冰。
“栀儿何靠?”圣洇流反问,见贺连山不语。
他笑,但带出痛来。“何必非致她于死地?”
“孤的恩师,军师,为何非要与孤所爱的人过不去!”
“殿下,您失态了。”别无他言,贺连山无可反驳,这个姑娘是有细作之嫌,但她后来入圣营并未多少过分之举,除了与太子亲昵,对所有兵士也都只展露和颜天真。
虽有小脾气任亦是单纯可爱,军中人言,哪怕说她恃宠生娇,也定是笑着讲的…
这样一个姑娘确实不该背个误国误储君的罪,她是如何对太子,所有人心知肚明,又岂是那祁原定刑的“谋害太子”?
她确定无辜,但祁原又何尝不是一片好心?
毕竟他辅助太子十年,这忠义之心难道不更是昭然明证?
“你不必劝,”圣洇流挥手,“孤知道太傅向来忠心,陆失其只是给他一个膈应,让他知道分寸。”
“栀儿是孤的,轮不着他管。”
贺连山现在也觉得,太子喜欢得有些过了。
当一个女子影响到正事那就是不祥的警钟在敲了。
何况这是对军师,对十数年老臣的态度之改……
但他说了不算。
“觉得她如何?”祁原果然只问这个。
陆失其摸胡子,感叹道:“美啊!”
“还有呢?”祁原追问,这说的是什么废话!
陆失其还在理思绪,回祁原的话。“讨人喜欢。”
“你!”祁原站起来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似的。“你长了双鱼眼睛!”
“你只看得见死物!”
祁原气得回走“你们都看不出?她就是个妖精祸水,是花妖狐怪!”
“你竟也看不出…你…你敢打我?”祁原被陆失其敲了一袋子。
陆失其钱袋里不少钱,还跑这儿讨!
祁原更生气了。
“你什么你!” 陆失其也来了脾气,“我长了个鱼眼睛?你长个狗眼晴!”
“你狗眼看人低呀!”陆失其猛敲祁原的头。
祁原抱头,被敲得身子有些的欹斜。
“她哪里是什么花妖狐怪,”陆失其声音有忌惮之意,眼睛视前,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也许是空处。
“分明龙凤饕餮。”
祁原恍惚雷震。
“那她是…”祁原此刻有些信服陆失其,也不计较钱袋敲头,却听“砰”一声,烛台倒了。
陆失其惨叫起来“我的衣服!三百两!你得赔!”
“帐外有人。”祁原出帐欲追,陆失其拉住他“追什么追,怎么可能追得到!”
祁原能是人家的对手吗?
祁原这次顾不上他有辱斯文,扯住他不放。
“快说她到底是什么!与老夫一同到太子面前言明!”
“她是个人行了吧!”陆失其吼回去,脱开祁原回帐搜罗财物,祁原的财物。
又道:“言明?你教他十几年还不是要丢就丢!”
“帝王家无情得很,所以我才不教白眼狼!”
又转来对祁原,告诫一样,“帝王如镜猊,连母兽都会吞吃干净,你若是待不下去了,来元国,给你一个编书的位置。”
祁原不屑,“伴君如伴虎,你伴元蛮倒是十年如一日,不见艰难。”
“呵呵,那是。”
陆失其毫不在意讽刺,就要出帐跑路。
祁原拽住他,“见过太子,陈明利害,方放你回元。”
“你这个人,就是真相摆在眼前还是不愿意信。”陆失其叹气,“对于太子而言,这个姑娘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与狼共舞,与虎谋皮,你等只能坐视旁观。”
“祁原,你晚了一步。”
祁原低头,面容是深深郁色。
陆失其知道祁原又不想接受现实。
但他可不奉陪!
陆失其摇摇钱袋,对祁原道:“祁世兄,我走了,再不走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祁原本要唤兵卒拦住,但又何苦牵连陆失其呢?
便不作声,只是沉思。
“多谢!”陆失其在外抱拳行礼,一包袱甩到肩上扛着,就着月光,走了。
不出一刻的时辰。
“陆失其可在?”祁原看来人,认得是圣洇流派的兵卒。
他心有预测,竟还是印证。
便寒心到心灰,道:“不在。”
但还心存侥幸,这也许与那宠囚无关。
又问:“太子何事?”
“太子殿下吩咐我等赶他出营!”亲兵如实陈述命令。
祁原眉心一跳,“何故?”
“陆失其妖言惑公,恐动乱军心。”
“是那个宠囚娇栀!”
他恨得手攥成拳,一下拍上案牍。
“卑职不知。”亲兵面色闪躲。抬首道“太傅还有吩咐?”
“下去吧,”祁原头晕甚,这是怎么走到今天局面的?
出帐仰面看天,天上星子如棋,闪烁熠熠,他就想到这天下棋局,他只怕是下不动了。
一刻钟前的主帐。
圣洇流心情不好不坏,正在帐中养神忽就被娇栀声音惊扰。
睁眼看到她,也触到她。
娇栀扑到他身上,大幅杏色纱裙铺了半个床榻。
袖中密银锁叮当响,一见她便知她高兴。
她恍若每日都这般高兴,欢笑时的笑靥带着清涤人心的魔力,教人忘忧。去听她那孩童般的微痴的小欢喜。
圣洇流扶她的松挽着的发髻,扶了几下扶不正,索性收了束发的雕花玉簪,墨发一瞬倾泻在裙上榻间。
娇栀还笑,实在高兴的模样,她拉起圣洇流,似乎想说只有她才能如此懒怠,殿下该去批军报才是!
圣洇流看她笑也被感染,便也笑了。
笑声自会传染,犹其是你喜欢的人的笑声。
又想着这丫头不是去“布施”了么?
是那陆疯说了什么吉利话让她觉得好玩了?
“殿下。”娇栀努力止住笑,盯着圣洇流道:“还是陆夫子好。”
圣洇流笑,不为她话,为她说话的可爱神情,“为何?”
“他说我是饕餮呢!”
“夫子说我是花妖狐怪,但是陆夫子…”
娇栀还没说完就被圣洇流打断,她微讶。
“他说你什么?”圣洇流皱了眉,向娇栀确认。
“饕餮呀!”娇栀满心欢喜。
圣洇流神色阴沉,“好你个陆失其!”
立刻转过屏风到外帐,“来人,把陆失其赶出去!”
“殿下,他好歹是一代大儒这…”
“妖言惑众,早晚被他动摇军心,赶!”
“是。”
娇栀隔着屏风听到这几句话,冷哼一声,眉眼婉转,一重得意在其中。
自己整理手上链子,又坐回床榻,等圣洇流回来。
圣洇流回来看娇栀在拨弄手上锁链,走上榻去抱娇栀入怀,不动声色地执住她手。
“殿下…”
娇栀手不安份地在圣洇流手上画圈,“饕餮不是很厉害的神兽么?我虽然没仔细听说过,但是陆夫子反驳夫子,不该是好话吗?”
圣洇流默了一默,小心道:“饕餮是种神兽。”
“我就说嘛!”娇栀得意自己的记性。“神兽就是很厉害,在夸我。”
圣洇流扶额,不知该怎么说。
她是那般高兴终有一个人能说她好话……她都听不懂,却还能认成是好话。
可这世上人心,多是不怀好意,难安善心。
她是想,陆失其也是大儒,但与骂她的祁原不同……但而今,这念头也破灭了。
都是陆失其的错!
不行,这陆失其赶了不够,得杀了才能泄他之恨!
“是很厉害。”圣洇流也赞同这一点,还是道:“但它是凶兽,不是吉祥征兆…”
圣洇流说不下去了,娇栀已经失望了。
娇栀眼泪掉下来“我不是凶兽!”
她摇头哭道:“怎么又是骂我的!不是!我不是!”
“你当然不是,”圣洇流看她哭,自己都想哭了,“孤会杀了陆失其,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当即传令。
娇栀拿袖子抹眼泪,有圣洇流已经传令下去,眨眨眼睛,继续哭。
“别哭了。”圣洇流心都碎了,那帕子小心为娇栀拭泪。
“殿下你不要不要我。”娇栀钻进他怀里,使劲蹭。
圣洇流抱好她,一边安慰一边解了她衣裳。
一般情况她哭着哭着就会困了。
果然。
圣洇流把衣裳给了侍女,见娇栀睡迷了,又嘱咐侍女小心看着,自己便去了外帐。
“姑娘。”馥姝看多这般情态,感叹太子陷情网。
她都知道这是姑娘算计…
爱还真是有种伟力,让圣洇流都变痴狂。
娇栀不应馥姝,她现在只用睡觉,别的一概不管。
“快点!”一个书生模样郎中打扮的人拉着陆夫其跑。
陆失其拍开他手,“老夫一把老骨头,这么跑不散架了?”
那伪郎中不计较,还是拉上他手跑,跑了一阵儿发现没人追来,两人在林子地里坐着喘气。
“小丫头真狠!”陆失其揉着老腿,“赶走不就完了?老夫近十年都不打算和圣国打交道!居然还非杀我不可!”
“老师,您又乱说话了吧。”伪郎中从药箱里拿出干粮和水吃着。
“这懒学生!给为师一口啊!”陆失其接过他递来的饼道,“老夫能说什么?不都是些大实话嘛!现世的人都不爱听实话啦!”
“老师,我们下一个去哪国?”伪郎中吃着,问。
陆失其想了想,问“无色避书稿要到没有?”
“并未,”伪郎中一副理所应当神情“我都怀疑无色避就是您了,除了作品上有‘无色避’这三个字,泱泱元国,哪儿也没这个人的身影啊!”
“对了,”陆失其想到个事,“上次元国查禁书,有无色避消息吗?”
“没有!”伪郎中被问急了,“根本就没这个人!十本书里九本书的作者都进了大狱,就无色避找不着!”
“我想到了!”陆失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对学生道:“他,一定是官府的人,官官相护,所以查不到他!”
“算了”伪郎中站起身,“以后再找吧,老师讨到了多少钱?”
“不多。”陆失其颇可惜,“这回是栽了。”
“哦。”学生一点不安慰。
“回去大家一起编套书,”陆失其曾走边道,“《各国地理风土志》为基本,加上歌功颂德的词藻。”
“给哪一国?”这很重要。
“燕。”陆失其一字落定。
幽月光穿透密林丛树,两个人,都背财物,也都心胸藏定五千书。
却是儒非儒,是俗,又非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