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马镇往天王城的路上,风雪依然很大,那白茫茫的山间有一个孤单寂寞的身影,厚厚的大衣将他裹得臃肿笨拙,但见他一步一步慌乱地跑着,积雪直没入大腿,他高一脚低一脚甚是费力。
突然,见前方山丫口不知何时已有几骑人马等在那里,一见那身影便飞马追来,那身影看来势不对,掉头便跑,可哪里能及马快。
这边山头,一个身影踏雪而至,破开飞雪,杀进马群中,只几个回合便将那几骑人马杀翻在地,待那人回过身来时,被追杀之人却不见了,他四周环视不及,处处寻觅不着后悻悻离去。
被马踩乱的雪堆动了一动,里面缓缓爬出一人来,直往山丫口奔去,刚刚过了山丫,后方“驾驾驾”又追来十多匹人马,直朝那人追去。
这个人影便是胡天震,一路行来,遭遇各种不明来路的人马追杀,又不断被不明来路的人救下,但他大体已知,追杀他的人竟然是大成人,救他的人竟然是熔阳国人及一些不明来路的人。
胡天震正行着,突见不远处灌木微微震动,便急停住脚步,找一雪堆藏住。
静静听得有人呻吟,他悄悄行过去,透过林子望见有几人在林子里躲着,突然近旁闪出一人持刀砍了过来,他一转身轻松让过,难道是在逃避追杀的过程中,已练就了高超的躲避技巧?
那人毫不相让,连续攻了过来,胡天震被攻得手忙脚乱,但见那人细瘦小巧,分明是个小孩。
“慢!”胡天震举手止住,“你是何人?”
那小孩吼一声:“你又是谁?我要杀了你个熔阳贼寇!”声音很稚嫩但很坚决。
胡天震道:“小朋友!我并非熔阳人!”
小该正要说时,忽听有马踏积雪的声音,胡天震忙拉着他躲进灌木丛中,那灌木中已藏有六七妇孺,被冻得瑟瑟发抖。
一队熔阳军士兵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胡天震拉起众人就跑,那队人马跑上来就一阵乱砍,不分老幼将那几人砍翻在地。
胡天震集中精神,因为他有几次无意间打出闪电来,但此时竟没用了,士兵围住了二人,挺起长刀便向二人砍来。
胡天震拉着那小孩一跃,从一匹马肚下钻了过去,小孩一刀勒在马肚上,那马吃疼跃起,将那士兵掀了下来。
二人向着斜坡一滚,裹着雪往坡下翻去,熔阳军哪里肯饶,纵马追了下来。
正逃无可逃时,几支箭破空而来,精准地穿透几个士兵的咽喉,沉沉地落入雪中。
那空中飞来一人,英姿飒爽,器宇轩昂,一柄飞剑以看不清的速度刺进正要杀向小孩的士兵的腹部,威猛的力道将士兵钉在树干上,几乎同时,那柄剑嗖一下飞回那人手中,他的后面跟上来二十骑人马。
熔阳军一看,惊呼道:“燕山雪!?”
那小孩欢喜地喊一声:“爹!”
熔阳军一声炮响,燕山雪道:“子羲,这位兄弟,咱们快走!熔阳精锐很快就要来了!”
胡天震随即上马跟燕山雪而去,熔阳军那队人马竟不敢来攻,只远远跟着,不时发出信号。
胡天震未见过父子二人,但听过燕山雪的大名,此时亲见心中仰慕不已,但见这二十一骑匆匆而行,可见熔阳军此时正以最快速度驰来,他也未能表自己的仰慕之心。
燕山雪等人马快,很快将熔阳士兵远远甩掉。
行至横山断崖前,原来连接断崖的铁索吊桥却被拆除了,对岸便是军帝城横山防线,可眼前一条宽阔的深渊就横亘在前,根本跃不过去。
燕山雪大急,勒住马缰调转马头,让出一匹马,给胡天震和燕子羲一起乘上,眼前黑压压一片很快逼了上来,左右两侧皆被熔阳军挡住,足足有五万大军。
领头的断柯哈哈大笑:“燕山雪,今日看你可还能插翅飞出!给我杀!格杀燕山雪者赏金十万!格杀其他人者赏五千!”士兵们看着重赏在前,拼命冲上去。
燕山雪领着二十骑刀剑如幻影般闪过,一堆堆人马被杀下悬崖,哀嚎声马嘶声剑啸声不绝于耳,燕山雪瞧着右方三里远处有一狭窄处,也有一座已断的吊桥,他便领着燕子羲和胡天震朝那边杀去,在重重重兵的包围下,燕山雪硬生生一层层攻进去。
沿着一路,只见悬崖边上如有利刀削过,滚落下崖的人马砸得崖壁上石砂纷飞,腾起浓浓的烟尘。
深渊底下惨叫声此起彼伏,先声杂着后声响彻在横山断崖里,宛如人间地狱中万鬼嚎哭,连胡天震燕子羲和二十骑人马都吓着了,更休说熔阳军精锐。
燕山雪护子心切,更是凶猛异常,熔阳军心惊胆战,握着刀剑的手抖得刀剑在手中打滚。
“皇帝陛下下令,绝不留燕山雪活口,杀燕山雪者,赏十万金,封千户侯!”又加了一层封赏。
士兵将军谁不想赏十万金,封千户,但真正面对燕山雪时再难做到奋勇当先。
离狭窄处越来越近,那二十骑已被杀了几个,熔阳军中又换上来一批将士,大杀一阵,现只剩下两个,连马也被杀下悬崖去。
熔阳军渐渐退开,换上一批弓箭手,一阵弓响,箭雨密密麻麻直射而来,燕山雪对燕子羲郑重道:“子羲看好,为父今天就将我燕氏《燕云三诀》使予你看,你可记好!”说罢眼角已隐隐含有泪光。
燕子羲莫名地盯着父亲,燕山雪剑如游龙,身如惊鸿,霍然间剑气暴涨,为让燕子羲看清,他特意使得缓慢,随即将那整套剑诀一一演示出来。
燕子羲第一次见父亲出现了疲惫的样子,在他的眼中,父亲永远是生龙活虎的,杀敌于无形的大英雄。
这时已到狭窄处,熔阳军又一次扑了上来,一支飞箭巧巧让过重重阻挡,射在了燕山雪的胸上,直透后背而出。
军中沧月正举着刚射完箭的弓狞笑着看着燕山雪,燕山雪喷出一口血来,大喝一声。
胡天震一急,那电光竟在双臂上噼噼啪啪闪了起来,双掌猛地向不同方向打了出去,轰倒一片,他再一掌又轰倒一片,接着再打时又没有了,无论怎么打都没用。他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燕山雪飞奔过来,抱着他的双肩,“兄弟,萍水相逢,我儿燕子羲就拜托你了!”说着与另二人一起托起他和燕子羲,用尽全身力量一扔,直往对面山崖上抛去。
燕子羲痛呼一声“爹!”
二人将到对岸却又渐渐往下堕去,胡天震眼疾手快,一手抱着燕子羲,一手抓住断落在崖上的索桥铁链,那链上结有厚冰,他连抓几次都没能抓住,直到最后一个铁环。
燕子羲只见悬崖上不断有人掉落,渐渐地,掉落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停止了。
突然一下剧烈震动,燕山雪所在的那块巨大石头从崖上断裂开来,轰隆隆带着他们三人及一些熔阳士兵掉落下去,落下的那一刻,胡天震和燕子羲睥见燕山雪浑身浴血,剑深深地插进石块里,燕山雪对他俩大声喊道:“记住!熔阳国人都该死!……”
燕子羲大叫着看着父亲慢慢掉了下去,胡天震心中之震惊前所未有。
沧月与士兵站到悬崖边上来,仿佛宣示着他的胜利!
但放眼望去,那一带山崖上全是熔阳军的血,红生生与天空同色,沧月在那悬崖上向着深渊底深深地鞠了一躬,立在那崖上久久不动,任凭寒风夹雪刮在脸上,不知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