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柳下诗琴又看了看吴均的表情,见他并没有显露出反感就接着说道:
“虽然你现在并不在意这点钱,可万一将来有需要钱的时候,娘也好能帮你一把。所以我看不如这么着,你多向他施压,开口就是十万块大洋,不交就以防碍剿匪延误军机论处,上官御风自然舍不得出这些钱,也就自然会找人疏通。”
说着她又向前探身道:
“他的靠山是苟县长,但现在不是以前了,你的地位实权显然高出苟和一截,因此他必会来找你,而我与他曾同是一师之徒,他一定通过我来求你,我就让他把咱的东西收购,这样你原计划的五万大洋一分不少,咱的东西也变现十多万大洋,到时你再搞一个动员奖励大会,即让他掏钱又让他体面,还带动别人纳税,更可以高调宣扬你为民剿匪,一举三得。”
柳下诗琴滔滔不绝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即合时宜的讲出了攫取别人财富的合理性,又把自己不好办的事借吴钧之手办了,而且还演足了处处为吴钧着想的戏份;当然诸如吕谦田产和从吕谦身上搜出的银票等隐蔽的不义之财她是不会告诉吴钧的,更不能表露出吕谦已死的任何蛛丝马迹。
吴钧坐在太师椅上一直盯着柳下诗琴说话时的细微表情,并认真地揣摩着。待柳下诗琴话音一落,他马上接茬说道:
“姨娘,你多费心了,就按你说的办。另外我也有一事相告:吕谦死了,是被人杀的,就在三天前发现的。”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讪笑。
“什么?吕谦死了?死在哪了?什么人干的?”
“在离城十八里的山道下面,发现时已经是死后十多天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
吴钧的目光停留在后妈的脸上。
“我说吕谦怎么那么着急变卖家产呢,原来是命催的!可听上官御风说吕谦是要到矿区呀,还以为矿区又出什么好料他急着抢货头呢,上官不就是刚刚弄一块极品大料吗?”
柳下诗琴镇定自若地说:
“要说吕谦呀,生前与你阿爹也有交情,不然也不能欠下咱们两年的货脚钱。这个人嗜好堵石,听你阿爹说他有钱就买石头,从来都是留石头不留钱!可这人虽然爱石如命但也没听说他与谁结仇呀?对了,会不会是图财害命,被人劫了钱财后杀人灭口呀?”
“怎么死的就让警察去破案吧,倒是你以前与他的买卖要有凭据呀,不然警察局会按无主财产处理的。”
“这倒是有的,只是买了他的东西怎么觉得不吉利呢?钧儿,我说的这事一定要办成,不然都知道吕谦死了,这些东西短时间真不好出手了!”
“那倒也是,这事儿我下午就去找上官御风。不过吕谦的死您不要多想,虽说他与我阿爹有些交情,但我猜也就是生意上的互利关系,而且那个长工玉璞不是还拿他泼您的脏水吗?这反倒是件好事。”
吴钧故意带出这么一句,想看看柳下诗琴这个后妈的反应。
“可不是嘛,那个玉璞是属疯狗的,年纪不大坏心眼子不少!哦,吕谦之死会不会与他有什么关系?这小子以前咱可小瞧了他。” 柳下诗琴一副气愤的样子。
“玉璞也死了。” 吴钧淡淡地说。
“什么?怎么会呢,他不是被关在警察局的监狱里吗?”
柳下诗琴忽然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又紧跟了一句:
“要是他死了,也算苍天有眼。”
“死在了我们执法队的刑讯室了,这件事别人不知道,您也不要对外人说。现在有关阿爹命案的人死了两个,还差宫戬,不日我必亲率队伍剿杀宫戬为我爹报仇雪恨,剿匪第一步就是拿他祭旗!”
“钧儿,你能为父雪恨娘也心慰,你要做的事一定能成功!从小到大你都没让爹娘失望过,你是咱吴家光耀门庭的表率,你爹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这一连串的“你”听起来都是对吴钧的赞许,实际上尽含褒贬,个中之意只有柳下自知。
吴承荫静静地听着他俩的谈话,自己则一声不吭,直到他们走出吴钧的司令官邸都没说一句话,但他心里明白,这对儿没有血缘的母子都己经不是从前了!
柳下诗琴的心情与这赋税重苛之下的萧瑟初冬正好相反,回去的路上她制止吴承荫叫人力车,偏要步行而归。
她款款的走在街上,凸凹律动的身姿摇曳出春风得意的样子,仿佛路旁的梧桐树都垂首列队跟随身后,她蔑视一切地昂起自信的头,那种感觉就像凯旋归来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