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珠掀了帘子进来,“小姐醒了,奴婢服侍你起床。”
七羽嗯了声,感觉今天头也些沉,定是昨天流了雨,有些风寒,揉了揉太阳穴,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韶凌与孟公子起床了吧。”
“殿下天没亮就走了,他早上要上朝,孟公子也很早就出去了。”洛珠回道。
“嗯……”
洛珠见她有些不舒服,便关切问道:“小姐,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再睡会。”
“不睡了,用过饭还得去西城找人。”
“小姐还出去呢,奴婢看小姐气色不好,不如休息一天,明天再去。”洛珠有些急,她家小姐的身体实在弱的很,连天的辛苦,身体吃不消。
七羽郑重地说:“无妨,我身体我有分寸,我太想知道我是不是秦家的女儿,一天也不等。”
“好吧,那小姐,您起来用过早饭,奴婢与您一起。”洛珠也是孤儿,能理解那种盼望找到亲人的迫切,便依了小姐。
七羽在饭厅吃过饭,早饭也甚合胃口,笑着对洛珠道:“新来的厨娘做的饭真是不错,我师公常说,每天吃好饭,心情才能好起来,以前不觉得,这几天却是亲身体会到了。”
“老太爷说的极是,小姐,新来的厨娘等着拜见您呢,见不见?”
“见见吧,昨晚赵护卫已经说了,今天再不见,人家就该多想了。”七羽放下手中的汤碗道。
洛珠笑道:“小姐体谅我们下人,是我们做奴婢们的福气。”说完便出门让赵天寮将人带过来。
不一会,只见两人带着一丝外面的泥土气息进了饭厅,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个高人瘦,额头与眼角的皱纹让整个脸上写满沧桑,另一个也是差不多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圆脸,却很瘦,黑白相间的头发整齐梳在脑后,看起来干净利落,但眼睛里没有光彩。此时,二人忐忑不安的跪着,不知道这次的新主人会怎么对他们。
赵天寮递过二人的身契,七羽仔细看,原来是夫妻二人,男的姓张,女的姓俞,大家习惯叫她张家娘子。
夫妻二人老实本分,原来是京城一个小吏家的家奴,后来主家家道中落,养不起下人,将他们发卖了出去。
后被一家文官买去,起初主家对待下人宽仁大度,夫妻二人原本还有一个女儿,不知什么原因,主家突然性情大变,对待下人极其恶劣,仅有的女儿被主人欺凌致死,二老只得了二两银子补偿,没过多久主家便栽赃陷害其偷盗,没了银子,还将他们发卖出去,并且放出风声,说他们二人偷鸡摸狗。
致使一年多,夫妻二人受尽欺辱,牙行掌柜恨不得每天打骂,直骂灾星,一年多都卖不出去,说是留着浪费食物,经常不给饭吃。
直到,昨日赵天寮去牙行买卖,张叔夫妻实在受不了这非人生活,跪在赵天寮身边,祈求买他们回去。
赵天寮人虽然木,但是心怀仁义,见夫妻二人着实可怜,便登了回来。
牙行的牙人掂着银子,却骂买主笨,真是滑稽。
七羽了解了大致经过,将身契交给了洛珠,叹息世间疾苦,生在这个不公平的阶级时代,普通人的命都是上位者的牺牲品,上位者将快乐凌驾于百姓身上,而寻常百姓却苟延度日,她又何尝不是其中一个。
七羽赶紧让张叔张婶起来,“二位不必太过拘谨,现在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以后家里的厨房就交给两位,我这里有时客人多,恐劳烦两位多多辛苦了。”
张叔张婶受宠若惊,从地上爬起来,听的新主人一番客气,差点落泪下来,这一年多,遭受无尽的白眼、打骂、欺辱、还有烙在身上偷盗的恶名,让他们过着地狱般黑暗的生活。来到雪苑之后,也是坐立不安,生怕新主人因为他们偷盗再将他们赶走。
张婶抬起手臂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小姐,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小姐想吃什么尽管说,老奴给您做。”
“好了,没什么事,你们便去忙吧。”
二人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七羽着急出门,换了件干净利落的衣裙,便同洛珠又匆匆赶到西城,暗卫一刻也不敢松懈的跟着。
整整一个下午,七羽又将另一半西城找了个遍,始终找不见秦府的府邸,她怕自己大意错过了,又回头仔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七羽的脸上数不尽的绝望,她幻想过、梦见过自己找到了亲生父母,可是,她满怀期待与希望,却是连家的门都找不到,心头何止是失落,难过在心里蔓延。
“小姐,已经是亥时了,咱们回去吧,外面不安全,”洛珠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般难过,小心翼翼劝道:“回去再找殿下问问,看有没有秦大人家的线索,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
七羽语声落寞地道:“先回去吧!”
眼看夜色越来越深,万伯、张叔在大门口急的直跺脚,尤其是万伯,一直念,“小姐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有危险,”
张叔心里焦急却劝道“不会的,小姐吉人天相,不会有危险。”
赵天寮实在等不急了,借了门主的马准备出去寻找,刚出了门,便见巷子的拐弯处,洛珠驾着马车回来了,众人才大大松了口气。
七羽不善伪装,尽管心里极其难受,还是挤了一抹笑容“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她的强颜欢笑看的万伯满是心疼,拉住往里走的洛珠问道:“珠丫头,小姐怎么了?”
洛珠摇了摇头,示意万伯别问,免得小姐伤心。
万伯叹息一声,让张婶给熬了碗生姜红枣梗米粥驱寒。
七羽一声不吭,简单吃了些饭菜,喝完粥,便让张婶收拾了。
晚上,天似乎晴了,零零落落的星星点缀着夜空,檐下的灯将院子照得朦朦胧胧,七羽头依着窗,望着对面屋顶的轮廓,忽然很想师公,师公每天会站在屋顶上远眺,戓许师公就在上面想心事吧。
想到此,踏出房门,施展了轻功飞上屋顶,找了平衡点坐了下来,夜风袭人,天高地阔,附近人家的灯火闪着点点光芒,而这万家灯火却没有她的归属。
“想什么呢?”一道声音传来,七羽转身,不知何时他已来到了身后。
禹韶凌挨着她坐下,语声低沉,“七羽,我知道你很难过,上面风大,冷,下去吧!”
“我想我师公了。”七羽哑着嗓子说道。
禹韶凌见她情绪低落,她的眼里是落寞,是悲伤,还有无尽的绝望,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情绪。看的他心里疼惜不已,伸手便将她揽进怀里,并用披风紧紧裏住她冰冷的身体。
七羽没有躲避,靠在他的怀抱里,一言不发,望着那一片万家灯火独自感伤。
她越是这样,禹韶凌越是担心,“七羽,你这样我很担心,有什么难过的事,不妨说出来,我帮你解决,闷在心里会更加难过。”
七羽抬眸,清亮的眼睛望着对方俊美的容颜,心里一个声音反复在问,她能告诉他吗?
她能告诉他她身中巨毒吗?
她能告诉他她在找曾背叛过他父皇的那十个人吗?
她能告诉他她就是其中一家的后人吗?
她能告诉他她找不到亲人她就会失忆,慢慢忘记他吗?
她能告诉他她两年后她就会死吗?
种种恩怨纠葛、未知命数让她怎么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