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是花园,风景和前院有太多差别。主要由一条长长的约两公里走廊贯穿,其曲折程度类似于上海城隍庙的九曲桥。
走廊两侧栽满各种时节的鲜花,参差不齐的在争奇斗艳。而这些鲜花美就美在没有过多的人为裁剪,不似其它,园艺手中的剪子毁了她们原先的媚意。
薄琪很喜欢这个后院,怡然自得的在里面走着,挨个欣赏一簇簇的花朵,称得上是流连忘返。
不过薄琪也不打算在院子里待太久,毕竟是陪别人来的,且是这种场合,总不能过于随意。
可就在薄琪转身准备回到大厅时,她发现有一个小孩子正隐于庭院里的一颗柱子后,露出半颗头偷偷看她。
薄琪探头看了看,又抬步走过去,原来是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只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公主裙,头上戴着一个花环,手里还拿着一根不长不短的白色手杖。
薄琪不禁莞尔,乍一看还真像是一个坠入凡间的小天使!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薄琪问道:“怎么躲在这里?不觉得黑吗?”
小女孩嘟起粉嫩嫩的小唇说:“我才不怕黑,我有魔法的。”说着挥了挥手里的手杖,“你呢?你站在那里干嘛?”
薄琪笑了笑:“我也觉得你有魔法,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肯定有魔法。”
小女孩自然的将手杖递给薄琪,腾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在那里干嘛?知不知道吓到我了。”
薄琪蹲下身去与小女孩平视,柔声细语回答:“我来这外面吹吹风,里面人多太闷了,你呢?你也没回答我呢。”
“我刚刚打碎了大厅的一个花瓶,我爸爸说要打我,于是我就偷偷躲起来啦。”小女孩语气得意。
“依眉,你躲在那里干嘛?”一道男声从薄琪刚刚站着的地方传来。
薄琪顿时石化,这声音...太熟悉了!就是被分解成碎片她也认得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从她的脚趾传到大脑皮层的讶异。
面前的小女孩刚刚说...她爸爸在找她!薄琪顿时心口堵得发慌,她没想到...苏墨已经结婚了···
那···前晚···他这是出轨了?他都有女儿了,还那样对她?薄琪又想到林苏娅就在大厅,难道这是苏墨同林苏娅生的女儿?也不对,之前林秘书只说他们好像是男女朋友,难道林苏娅也是苏墨的出轨对象?
薄琪感觉自己的大脑要被这些不断升起的疑问轰炸死机,随着苏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薄琪顾不上什么,提起裙摆就跳进花丛中落荒而逃。
她不知道苏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那晚之后,说不对他感到恐惧是假。另一方面是这些事情远远超出了薄琪的预见,她迫切需要时间来思考对策。
当薄琪绕过前门跑回大厅时,脸上带着惊慌失措。明明是初秋,额头上却布着一层细汗。盘起的头发也有好几缕都散落在肩,就连裙子上都有着被汗水濡湿的两个手印。
厅内恰逢酒会结束,众人转过身望着忽然跑入场的薄琪,虽有些不解,幸好也没有多大在意。
张鸣走到薄琪身边,蹙着眉问道:“发生了什么?没事吧。”说完往薄琪身后望了望。
薄琪摇了摇头,略带抱歉地轻笑出声:“没事,我就是担心酒会结束你先走了,还好没有。”
张鸣虽不相信这理由,却也顺着薄琪的话开口:“不会。我还担心你觉得无聊先走呢,毕竟你这趟厕所去得还是挺久的。”
薄琪扯开嘴角,又笑了笑:“怎么会,我只是有点累。”
薄琪不想看到苏墨,现在只希望能快点离开这里,脸上不禁表现出一丝着急,却又尽量控制着不让张鸣发现。
“那走吧!”张鸣挽着薄琪,他常年混迹商场,自然能感觉到薄琪的不自然,不过也没有多问,只是提醒几句工作上的事:“该见的的人都见了,你应该记住了吧。”
“嗯,都记住了。”薄琪点了点头。
薄琪和张鸣走出前院上了车,走到半路时,张鸣带着疑虑又转头看了看,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而苏墨此时正半倚在柱子上,轻咬着下唇,冷俊的脸上带着思索,在俩人后面冷冷的注视着。别人不知道,但他一眼就看出了薄琪身上浅浅的红印,且并未将自己与红印联系到一起。
其实那会他也知道是薄琪在和依眉说话,因为当薄琪走向后花园时,他也移步跟了过去。
本来跟了一路薄琪都没发现,一直到看到依眉那个小坏蛋时,苏墨没忍住才出了声。
“你是打算用眼神把人家杀死么?”李御出现在苏墨身后,打趣道:“那么穷追不舍。”要不是苏墨这眼神,他都不知道那人就是薄琪。
说完李御也追着薄琪的身影细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对薄琪的样貌表示肯定。尤其是这件礼服,衬得薄琪像个落入人间的精灵。要知道方才酒会上,可是有不少男士追着看呢。
苏墨无视李御的话,偏头问道:“依眉呢?”
“诺~在她妈妈那。”李御朝大厅内努努嘴,“她爸爸该打她屁股咯。”李御看着被抓住的依眉,眉眼带笑。
苏墨看向自己被抓到的小侄女,是该打一顿了,整天闯祸,就连刚敲下定音锤的花瓶都被她给打碎了。
拍卖会已经结束,人潮都往出口涌,苏墨想了想,也不用特意跟姐姐姐夫告别,提脚就准备离开。
李御立马跟上,吹起了口哨,继续方才的话题:“你前女友挺好看的,不过人家好像挺怕你的。”
苏墨淡淡的看了李御一眼。“你知道得有点太多了。”
感受到苏墨这淡淡的戾气,李御放低声音却漫不经心的说道:“真可怕。”说完又吹起了口哨。
苏墨自顾自的走在前头,他昨晚到酒店去找薄琪,得到的消息是薄琪已经退房,扑了一场空,本来就让他心情不好。
今天听林秘书说今晚张鸣带着薄琪参加拍卖会,他也恰好来找他姐姐,也就是主办方。没想到刚才薄琪一听到他的声音,拔腿就跑,这更让他阴霾。
“苏总,原来你在这里。”林书娅惊喜的声音在苏墨身后响起,她刚才找了几圈都没找到苏墨,正准备去找主办方询问呢。
一听到林苏娅的声音,苏墨眉头狠狠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装作没听见便加快速度走开。
苏墨穿过院子走到车前,拉开车门立马坐上,他想追上张鸣的车,这是此时突然萌发的念头,即使不知道追上后准备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就是想看着薄琪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你要追上去?”李御看着苏墨一直盯着前面张鸣的车,就连绑安全带都没有收回视线。
“你要有事就先回去。”苏墨淡淡开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李御盯着苏墨看了几秒,确认苏墨就是要追上去后,解开已经绑好的安全带,下了车,又低下身对苏墨说:“你这样很反常知不知道?”
苏墨瞥了李御一眼,不作声,又将视线转到门口正准备开出别墅的张鸣车上。
李御摇了摇头,没再说话,一把关上苏墨的车门,转身走到自己的车前。
与此同时,苏墨的车立马驶出,一下子越过前面两辆也准备开出去的车,视线紧紧盯着前面张鸣的白色车子。
现在刚好是酒会结束,大群车流开始往外涌的时候。苏墨方向盘一转,脚底油门一踩,不断地超过前面两辆、三辆、四辆的车子。
在张鸣的车子驶在大路上时,苏墨的车子也恰好冲出大门,让张鸣的车子保持在自己的视野之内。
不过此时两辆车之间还隔着一队车流,由于车流过多,还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拥堵。眼看张鸣的车要开出视线,苏墨一阵加速,硬是将自己的车挤进原本只能勉强两辆车通行的路上,一辆一辆的越过前面的车,开了出去。
不巧的是,苏墨开出去时,张鸣的车子早已没了踪影。失了目标,苏墨只能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调出导航,在路上盲目地开着,猜测着张鸣车子的去向。
一直到苏墨焦急的驶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才又看到同样在前面等待红绿灯的张鸣,于是苏墨抓住机会,一踩油门,又将自己的车逼近了几分。
方才在小路上苏墨这般抢道已是惹得许多人不满,现在在大路上立刻有不少人拉下车窗,愤怒的看向苏墨横冲直撞的车子。
苏墨心无旁骛,视线紧盯着张鸣的尾灯,任由他人不满,前面车流一动又冲了出去。
保时捷918在路上猛闯,不断越过两车之间的车流和多次闪烁的红绿灯,颇有不追上誓不罢休的架势。
不过在即将追上的前一秒,苏墨将车头一转,开到了分岔路。
苏墨刚才是真的有一股信念想要追到,也遵照了自己的内心想法去追赶,然而想到李御的话又有了一丝动摇,于是在某个路口的红绿灯时,骤然决定开到反方向。
车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开了一会,苏墨便停到路边。在车内翻出李御落下的烟,有一口没一口的抽了起来。
我这样真的反常吗?苏墨问向自己。
隔着袅袅烟雾,他想到薄琪宛如精灵般站在众多男人之间的画面,越过那些男人,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或者说那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的清冷。
虽清冷,却也止不住那夺目闪耀的美,彷佛就连精致的锁骨都闪着光泽。
而她挽着张鸣离开他视线的身影,路灯落在她清瘦的背影上,轮廓清晰的蝴蝶骨落了一小片阴影,叫嚣着美艳。
苏墨将一口烟圈吐出,树影透过车窗洒到他刚毅的脸上。时隔五年,他再一次的感觉到了一丝极少属于他的落寞。
手中的烟燃尽,苏墨将它碾进垃圾桶,掉转车头开回了公寓。
前晚的酒没有告诉他答案,今夜的静谧也没有告诉他答案。
车辆在夜色中穿梭,苏墨放任自己在过去里一意孤行。
另一边的薄琪,自上车就望着窗外的风景出神,如果她曾往回看,估计能察觉到身后的苏墨,不过薄琪整个人心不在焉,就连张鸣提出的关于工作上的问题也是偶尔回应。
而后在公寓前的十字路口薄琪就下了车,谢绝了张鸣送到小区楼下的请求。
她喜欢步行,喜欢穿梭在人群中的感觉。当然,也是因为不想让张鸣知道自己的住址,她更习惯和周围人保持着距离。
薄琪衣着单薄,只身站在昏黄的街口,除了张鸣驶远的车,就剩她一个行人在等待红绿灯。
这熟悉到令人充满安全感的落寞啊!
薄琪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腿,上面有几道细细的血痕,是刚才躲避苏墨时在灌木丛中被划到的。好在穿的是长裙,别人看不出来。
想到那个小女孩,薄琪的心情变得些许复杂。她不过四岁的模样,若是如此推算,她一走苏墨就有了她。
再想到前晚和苏墨发生的事,薄琪顿时五味杂陈,她这是被迫失德了吗?还有林苏娅…
这一切…简直难以想象。
薄琪昂起头拎着包,望着天空,望着昏黄的路灯,望着失去原本颜色的树叶,一步一步的走着。
所谓物是人非,大抵就是这样吧。不过物也不是了,这个城市早已变得她不再熟悉。
薄琪就这样就着路灯和月光,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公寓。门一关,包一丢,将身上略带着重量的礼服脱掉,走进了浴室。
薄琪捧起一把水拍向胸口,食指在遮瑕上慢慢打转,一点点洗去,露出原本的瑕疵,粉红的印记变得更淡,肉眼看过去几乎快要消失。
多么可耻,她竟然觉得很可惜。哪怕是这般的相遇,哪怕是横着道德,她的心底还是对那个人残留着一丝幻想。
洗完澡,薄琪倒出几颗安眠药一口吞下。
睡一觉,明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