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怡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不要……开玩笑,你……你这是……怎么了?”
“每次跟人打架,我的身体……都会变得怪怪的……”
“你……你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
“没有用的,我无可救药了……”
“我没有……那种倾向……”
“我可以教你,很好玩的……” 花十三娘的声音如同一阵梦呓,“你这个不纯洁的坏孩子,跟我一起堕 落吧……”
手腕忽然被她握住了,握得她都有点痛,她的手僵硬地捋过她的手腕、手掌、手指,然后十指交叉,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好热,她的身体也好热。
她那强壮丰腴的轮廓如同一条邪恶的蟒蛇,缓缓的在她身旁游弋着,燃烧着熊熊的烈焰,流溢着刺眼的光辉。
那光辉是如此热烈,如此美丽,如此恐怖,欣怡几乎忍不住要伸开双手,任由那光辉吞噬自己,毁灭自己。
她的嘴唇,那么的红,那么的湿,那么的柔软,如同一朵妖异的花。这朵妖花在向她飘来,一阵阵似乎含有剧毒的甜香湿热的呼吸,被吹到了她的脸上,吹进了她的嘴唇里。
她几乎就要迎上去了。
“不要……这样!”
欣怡终于唤醒了仅存的一点理智,用尽所有的力气推了一下花十三娘。
花十三娘的身子僵了一下。
“真的不行吗……”
“不行!”
“就不能稍微安慰一下人家嘛?”
“真的不行!我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花十三娘眼眸里的烈焰越来越弱。
“好吧好吧。”她似乎是叹息,又似乎是呻 吟似的说,“抱抱我,哄哄我,我心里挺乱的。”
“心里乱的应该是我吧?”欣怡想。
她只好抱住花十三娘,花十三娘不再动了,只是靠在她身上,头枕在她肩上,用手指拈着她的头发。
“你……你怎么了?”欣怡问。
“我又累又痛又恶心,还是想干不要脸的事。”花十三娘在她肩上嘟嘟囔囔地说。
“对不起……我还是很难接受这种事……”
“那你刚才想不想?”
“我……”
“想不想?”
“拒绝回答!”
欣怡忽然似乎有一点后悔,如果花十三娘再坚持一下……
“你……还生气吗?”
“生,我又不是寒冰女侠,有些事情能理解,但是很难接受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用你的身体安慰我一下……”
“这种事不是那么好的,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有些事开始很容易,结束却很麻烦,我不是你,我身上牵绊的东西很多,不能为一时的欢愉后悔终生。我们是群体动物,不能一点都不顾忌别人的眼光。”
“我心里就这么想的,所以我就这么说,我又没强迫谁,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这种事实在……”
“你直接说下 流好了,为什么和欲 望沾边的就是下流呢?为什么无欲无求就是好了?让他们装神仙去吧,我就是贪财好色,喜新厌旧,爱吃好吃的,喜欢游手好闲,看见人家比我好就嫉妒,别人夸我就开心,骂我就生气,能把哀家怎么样?嘿嘿。”
“沉溺欲 望会把人毁掉的。”
“正常宣泄的人永远不会沉溺欲 望,动物里就没有性上瘾者和强迫症。你说实话,你没有性欲吗?”
“我……”
“你看你都不愿意提这个词,可是你知道你也是有的,真若是没有就麻烦了。人类正因为因为有着各种欲 望,才会有各种动机,才会斗争,会前进,会相互需要,会快乐痛苦,会向往更美好的世界,会感受到自己活着的事实,为什么把人变成一个不像人的怪东西就好了?呵呵,一个个装模作样超凡入圣的样子,幸好大家也不会真的照着他们吹的做,不然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了。”
欣怡觉得她说得好像都是歪理,但又觉得似乎有点道理。
“……你等一下,我想吐。”
花十三娘退了两步,“呕”的一声,鲜血和食物一起从嘴里喷了出来,她跪在地上,不住地呕吐着,抽搐着,泪水和呕吐物沾到了头发和衣服上。
欣怡这才想起她受了不少的伤,急忙过去拍着她的后背,抚摸着她的头发。
这是个什么女人啊?忽而妖艳魅惑,忽而冷酷凶残,忽而英勇无匹,忽而爽朗率性,懒散放荡,满嘴胡话,完全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猜不出她要干什么,刚才简直就是一个邪恶放荡的魔女,现在的她,又像个受伤的孩子。
难道她也是个妖怪?
她的确像个妖怪,一个让人恐惧战栗又让人不知不觉向她靠近的妖怪。
欣怡忽然觉得自己很羡慕她,甚至有点嫉妒她。
自己为什么变不成她那样的人呢?自己的命运为什么总是任人摆布?
不,自己不够强大,不够美丽,更不够坚决,自己只是社会机器中一个脆弱的小零件,被家庭、工作、退休金和别人的目光束缚着。
火焰虽然美丽温暖,但却不能靠近,因为自己不是火焰。
“身体都要被掏空了……”花十三娘终于抬起了头,眼里已经满是泪水。
“你刚才吐血了!”欣怡掏出熊婆婆送给她的手绢,给花十三娘擦了擦眼泪。
“没事,我身体素质好,很快就好了,我们走吧。”
“可是我们还被困在这个仓库里啊。”欣怡说。
“糟了,刚才不该急着弄死那个老变态!”
她们在屋子里一阵乱翻,却没有找到任何按钮或者闸门。
她们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了,胸口仿佛有块巨石一点点下压,再这样下去,只会被活活憋死。
“这可怎么办啊!”欣怡说。
花十三娘走到电脑前,按了一下“ESC”键,门没有开。她想了一会,输入了“按一下ESC”。
铁门缓缓升了起来,阳光和空气忽然涌进了室内,欣怡感到自己简直要飞起来了。
“我就说嘛,这家伙这么喜欢玩脑筋急转弯,答案一定很简单。”
花十三娘走出仓库,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
“得去洗个澡啊!这一身迷之粘液,跟被无惨地狱了似的。真遇到个人,就彻底说不清了!”
她浑身上下满是粘液和鲜血,甚至还有碎肉,欣怡身上也很不像样子了。
如果不是身上的污秽,她到现在还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郑老师竟然是变态,还是怪物。她不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她还是很难相信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她此前只是听过几个鬼故事和都市传说,所有的超现实事件都只发生在影视剧里,人对与自己日常生活差距太大的事都很难接受。
但这一切就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村子里以前也有一些传说,但像世界上大部分乡村里发生的那样,都是些言之凿凿却无人得见的小故事,怎么可能有这样噩梦一般的怪物?
蒿里,这个看似普通的村子,究竟隐藏着什么?
这一些似乎都与自己有关,与子轩留在盒子里的东西有关。
花十三娘赤裸着站在院子里,正用水管向自己身上喷水。
欣怡找了些还算洗漱用品,接了一盆水,用力擦拭着身上和衣服上的污秽。
“你那样擦不干净,擦了也会留下臭味,被人闻到会以为你拉裤子了。”花十三娘说。
“没事,这样擦擦就行了。”
“害羞吗?”
“没什么可……害羞的……”
一道水柱猛地喷到她头上,立时浑身湿透。花十三娘哈哈大笑,欣怡气得几乎晕过去。
“你这个沉溺动画的豪放痴女,你干什么!”
“宝贝,一起洗澡吧,很嗨的!”
欣怡一把抓起花十三娘的衣服:
“我要给你把衣服扔掉,看你怎么上大街!”
“不要啊,我虽然不要脸,出门多少也得穿点衣服。姐姐请饶了小妹,小妹再也不敢了。”
看着她那副故作求饶的样子,欣怡的气忽然就消了。
“一起洗洗吧,顺便把刚才没干完的事干完。”花十三娘对她抛了个媚眼。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身上抹着肥皂,她的动作很粗野,像个大老爷们。不过这不是拍电影,若是真想洗干净,任何女人的动作都好看不到哪去。
“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欣怡忽然想。
她咬了咬牙,解开了纽扣。
其实也就是互相冲冲水、搓搓背,还打了一会水仗,就像很多女浴室里发生的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赤裸着身子,站在阳光和清风里,看着面前花十三娘的笑靥,长久以来,紧紧束缚着自己压 迫着自己的什么东西,似乎也随着泡沫消失了。
洗完澡之后,花十三娘从仓库里拿出了两套制服。
“这两身勉强还凑合,赶快换上!”花十三娘顺手又扔给她一把手枪。
手枪落到手里,又冷又硬,沉甸甸的。她仅仅是握着那东西就觉得害怕。
“你不是用过吗?这东西就跟男人一样,看着很吓人,熟悉了就那么回事。这是保险,用的时候扳开它,不用的时候扳回去。这是弹匣解脱钮,一按这里弹匣就掉下来了。用之前扳一下击锤或者拉一下套筒,这样显得像专业精英,万一卡了壳也拉一下套筒退弹,别的也没什么了。手枪比男人简单多了,没有男人的话就玩手枪吧。”花十三娘给她演示了一遍。
“我不想用。”
“你若是想保住自己的命,就要接受现实,现在这村子里每一秒钟都是你死我活,你手里最好有点能杀人的东西。”
欣怡看着那把枪,想起刚参加工作时领导撂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她完全想不到自己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竟然会做那样的事。然而做了也就做了,以后又做了很多遍,一切不过是自然而然。
她忽然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枪。
“眼神不错啊。”花十三娘拍了怕她的肩膀。
根据吊桥理论,人在面对危险时和面对爱情时会产生类似的应激反应,这种错觉会加深彼此之间的感情,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百合情。
对花十三娘,欣怡已经开始把她当成朋友了。
在保安制服下还穿着熊婆婆给的童装,那身衣服虽然洗干净了,但是没有时间晒干,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以前若是衣服湿了又不能换,她一定会难受得要死,现在全身都湿透了,她反而觉得很愉快。
也许并没有多么了不起,只是在建筑一层又一层的围墙,以为是在保护自己,其实只是在囚禁自己。
郑老师给她的纸条上写着“给王村长家做一天女佣”,现在她们正前往村长家。
记忆中的村长姓孙,对这个王村长,欣怡没有任何印象。王村长会不会和郑老师一样,也是什么妖魔鬼怪吧?
欣怡又有点犹豫,在郑老师家里,死亡之神仿佛已经紧紧搂住了自己,一想到那种感觉,她还是浑身战栗。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要拼了命去找子轩留下的东西?
“没事,哀家陪着你。”花十三娘说。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其实也怕,但怕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再说怕不怕的都不会改变什么,如果真的要死了,就死得开心一点吧。对了,我有一条妙计。”
“什么妙计?”
“待会到了村长家,我们把村长一家捆起来,然后我就作出很变态的样子吓唬他们,你再配合我一下,他们肯定乖乖交出试题,此之谓变态女人计。”
“这样不是太好,人家又没有伤害过我们。”
“既然如此,就用美人计,让我用美色勾 引村长。”
“不能那样啊,做一天女佣而已,也许没有那么复杂,你这样做很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我不想他们因为我导致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未免太老实了,老是循序渐进的在熊婆婆的规则里走。”
“你不是被他们抓起来了吗?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糊弄那些家伙不要太简单,装一会死就行了。其实我早就弄松了腿上的绳子,丝袜沾血后会变得很滑,这是我的独家脱逃秘诀,你不要告诉别人啊。等他们一靠近,就一人一脚。然后找地方躲起来,衣服和刀我早就从窗户里扔出去了。然后看到大街上出现了一个大头娃娃,就跟来了。”
“什么大头娃娃!”
“你的脑袋再大一倍,就是一个标准的秧歌队大头娃娃了。”
“你!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欣怡把这两天遇到的事情都告诉了花十三娘,花十三娘竟然不是很奇怪,只是说:
“你大概是在做梦吧。”
“做梦?”
“嗯,做噩梦。而哀家,其实是你在心底渴望已久的知心好友,因为你无法抑制自己苦闷的欲念,我就出现在了你这个缭乱的梦境里。”
“不要胡扯了,哪有这么清晰的梦,而且怎么都醒不了。”
“那就是灵异事件喽,蒿里这个小山村邪得很啊。”
“我们这么走不会被幸福保安的人发现吗?是不是等天黑之后再出来?”
“没事,这帮人的部署不是很严密。他们的封锁看似天衣无缝,其实都会有一两个盲区,大路南边的这一片区域房屋密集、道路复杂,恰好是他们的盲区,只要不走狗屎运遇到流动哨,他们发现不了。你看,这是我画的地图。”
花十三娘取出一张图,图上用手绘的方式标出了蒿里村的地形、建筑、街道以及幸福保安公司的布防点和火力配置,一旁还写了八个大字——“蒿里村战略形势图”。
她是什么人啊?这年头卖原味的都得特战队毕业吗?
欣怡不敢问,花十三娘身上一定隐藏着可怕的秘密,那不是她一个普通女人能触碰的。花十三娘却自己说了出来。
“我的副业其实是灵异侦探、怪奇猎人,单枪匹马地探寻世间的秘密,英姿飒爽地守护人类的夜晚,就像电影上一样,厉害吧?”花十三娘把墨镜往下拉了拉。
“这个村里有什么超现实的秘密吗?”
“应该有吧。”
“什么叫应该有?那你为什么来啊?”
“我只能模糊地感觉到特殊能量的波动,就顺着感觉来了,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你会写符、念咒、请神之类的法术吗?”
“不会,我只会用刀砍。”
这么低端的降魔手段啊。
“你有组织吗,像电视上的那种降魔司什么的?”欣怡禁不住问。
“我也想找一个呢,给我报销点差率费加班餐啥的,就不用带货卖原味了。其实也是被逼无奈,若是清北毕业,谁干这个啊?”
她们走到了村子最南端,看到了孤零零悬在大海上的王村长家。
山坡的最南端延伸进海里,形成一段尖刀似的悬崖,村长家就建在刀尖上。
她们穿过横吹而来的海风,走向那座房子。
房门前有个人,正对着她们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