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则勇)
我又回到了这片黑不见光的温暖水域中,漂浮着分不清方向。
这感觉很奇妙,就好似回到还未降生之前,就像是还在母亲的子宫里一般。
水域温暖而祥和,没有任何忧愁与苦恼,也没有……任何怪异。
好想一直这样下去,不用再回到充满所谓光明的世界,也不用再去想,那个最爱我的姥姥。
原本,一切都没那么坏,原本……都只是一场梦……
泪水从眼眶中流出……的确,一切好像都不应该到现在这样的程度,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大概也只是怪自己吧,太固执,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在水中悬浮站立,扭动自己的身躯,虽说是睁着眼睛,但也什么都看不见。
我抬起头,望着这片虚空,如果不是身边每次划动都带起水声,我几乎就要以为自己已经与这虚空融为一体。
我该怎么办……这里让我能彻底安静地思考,从最近的经历,一直到我的人生始终,思绪犹如以一石激起千层波浪,每一个点滴都会引出来更多……反而杂乱无章。。
我抱紧头顶,手指用力地插进头发——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还是没有办法不去回想,这致命的安静,疯狂的安静,我甚至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这里只有我……只有我!哈哈哈……这世界上,什么鬼神,什么救世主,根本就没有,什么都没有!哈哈哈哈哈……!”
对!你们都不存在,你们要是真的存在,那在发生那些事的时候,你们早该就会出现了吧?就像漫画里的那些虚构的超级英雄。
可是你们都不存在!呵呵呵呵——
我放肆地在这未知水域中狂笑,水流也只是浮在我的身体表面,而我在这里根本不用顾忌任何事,或者任何人。
直到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犹如黑夜中的灯火,照亮了我的心。
“则勇……”
“姥姥?姥姥?!姥姥是你吗?!”
一瞬间我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姥姥又出现在我身边了?
“则勇啊……”
又是一声呼唤,让我不受控制地向那声音游去,毫不眷恋这惬意的水域。
某个瞬间,我接触到了空气,世界忽然翻转,我从水面下爬了起来,双手一撑,水花四溅,我离开了温暖的水域。
眼前依旧是漆黑一片,我动用身上所有的器官感知,急切寻找着那珍贵之人的身影。
最终,在反复回头搜寻之中,终于有一道光影从视线的尽头浮现,逐渐放大,那里站着一个逆光站立看不清面容的人。
她悬浮在那里,立在我够不到的地方,双手低垂放于身体两侧,头上还戴一个礼帽,那是姥姥从前很喜欢的一顶帽子,垂下的面纱遮住前面。
而那面纱后的眼睛,就是姥姥!
那个熟悉的笑容,我认得她!
我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伸出手,想要能够触碰到她。
“则勇….”
姥姥的呼唤让我欣喜若狂:“姥姥!姥姥!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我……”
“唉……则勇啊……”
一声叹息将我心中的所有兴奋都沉入水底,为什么好像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可姥姥却没有一丁点开心呢?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呢?
我眯起眼睛向她的方向仔细看去——我绝不会认错,她的确就是姥姥,但……
“则勇啊!你得相信这世界上……存在的一切!”
不对!你不是!姥姥她不会这样和我说话!如同嘶吼一样的蛊惑,她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通体一阵冰凉,向着“祖母”大吼,拼了命一样转过身,向身后相反的黑暗之中跑去。
脚下有了实地的触感,这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也在帮我,虽然仍是不断溅起的水花,我必须要离开这个地方!
从第一次来到这里,见到那个出现在幔纱之后的妖女开始,尽管这里处处充满了安逸,但是我明白,所有的一些都是为了迷惑我而创造出来的假象,我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现在,妖女不见了,换成了姥姥,是想借用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更加一步地将我留在这里,对吧?
休想得逞……你们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哈哈哈!我可是别人家口中的孩子,各方面全才能力突出的高材生,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被你们这些牛鬼蛇神带跑?
拼命奔跑吧!我一定会离开这混蛋地方!
沉浸在胜利与忘却的快感中,我似乎忘记了所有的伤痛与困恼——我只是个14岁的孩子,为什么要让我,偏偏是我来经历这些?
可跑着跑着,头突然碰到一个平面,像是一堵墙。我捂着额头抬头看去——是姥姥。
刚刚本来离我很远的她,却瞬间到了我的面前,身形巨大,我竟只是撞到了她的腿上。
“则勇…”
祖母慈祥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但我却不敢再抬头……我怕看见她失望的脸。
霎时,一双大手轻拍在我肩头,上面布满了苍老的褶皱,那是多么温暖熟悉的感受啊。
泪水已然止不住从眼眶流出。
“孩子……你得坚强起来……”
“我,我,我坚强了……但是什么都没有进展,一切的一切都是向着越来越坏的方向……”我抱住姥姥的腿哭了起来,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唉,真是苦了你了……我的外孙啊……”
听着她痛心的话,我的泪更是喷涌而出,话语也变得哽咽:“我努力过……我拼尽全力地努力过……但什么都没改变,所有事情都向最坏的方向发展,甚至不留余地,我多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姥姥你也还在,也没有出现什么神秘的男人,妈妈她也一样,还有爸爸……他也……最后,最后……最后我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没有啊呜呜呜!!!”
“唉……”
我紧紧地抱着,生怕她下一秒又会消失不见,心中不免有一丝丝希冀,哪怕现在经历的是假的,但至少能让我远离那些苦难,但姥姥只是深深的一声叹息。
就像是她也无力阻止任何事情。
砰。
额头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好像在我低头的时候撞到了什么金属的物体。
我还没从刚刚的伤心情感中恢复,但紧接一个男人卡着嗓子发出的嘻嘻笑声,将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嘻嘻嘻嘻……!!!”
我猛然抬头,直面我的是一张充满鲜血的脸,模糊看不清楚的面容上唯有一双癫狂的双眼,浓重的腥臭味钻入我的鼻腔,这简直臭得让人恶心。
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地压迫感,随着这疯癫的笑声,我的全身都在颤抖,不用看也知道我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脱离了那片黑色的海,我才刚刚发觉,自己正被关在一个长方形的柜子里,四面都是金属,像是储物柜一类,那张脸就从柜门上的透气孔里注视着我。
我想动一动双手,但却发现似乎我的手全都陷入到了一团湿滑黏腻的条状物中。
整一团的冰凉触感……那到底是什么?眼前除了透气孔之外,我自身的方向则是一片黑暗……这柜子里,除了我,到底还有什么?
我崩溃地向柜外嘶鸣,但那男人仍是在笑,嘻嘻嘻地没有被干扰丝毫。
老天啊!我究竟在什么地方?!
我拼命拽动双手,但那层层叠叠的条状物越是挣扎就越是紧缚,无论我如何拼尽全力都无法挣开。
逐渐走的力量被消耗殆尽,嗓音也从变为了呢喃。
可当我不再发出声音时,那面对我站立在门外的男人却突然面容严肃,笑着咧开如小丑一般的嘴角瞬间闭合下弯。
这奇怪面容的男人突然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透气孔中只剩下暗淡的光线,慢慢渗透进来,却也晃得我眯了一下眼睛。
视线透过狭窄的透气孔向外,我仔细看着外面的环境——外面大概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只是在周围点着许多微弱烛火。
顺着烛光再看,每一只蜡烛旁边还都跪坐着两三个人,他们都低垂着头,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状似虔诚。
视线再度模糊,我使劲晃了晃仍有顿滞的脑袋,那些跪坐烛火旁的礼拜之人,他们全部处在一个白色圆圈之中,像是用什么白色粉末圈起。而从他们触地的双膝向外,又都画出一条弯曲的白线,一直延绵到视线无法看到的左侧。
砰!铁皮柜门瞬间打开,是刚刚站在门前狞笑的那个人。
“该出来了——我们的神品——”
他兴奋颤抖着对我说,而后又稍稍侧身,伸手向我身下探去——卡啦,卡啦。是铁质滑轮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
我被他拉着,一点一点拉出柜外。
这时我才看清,原来困住我的是一大滩类像是人类肠肉般的肉状物——难怪我感觉下半身似乎一直处于湿润之中。
只是在经历了之前那些离奇恐怖之后,现在看见这样缠住我身体的肉状物时,我只是惊讶地抽气,并没再发出惊叫。
我大概知道,那只是我的理智在想办法将它们忽略。
反而是我的手,现在已经被迫张开的双手,仍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困着,我更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视线向回移动,我看到了。
那是一个布满脉络的肉袋,整体呈扁梨形,甚至似乎还在活动。
在这肉袋内的手感受到了一股与下身一样的湿润温暖,将我早已濒临崩溃的世界观与理智,彻底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