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脸色忽然惨白，晴瑶噗嗤一笑，不用想也知道，罗一定是以为他离开了却没想到时间停止在一刻，一转头，又撞到冬谷了。
那冬谷双眼无瞳，皮肤又是灰白，若是在夜晚，再朝他脸上打上一盏阴冷的灯，效果如何自不必说。
罗一见她喜上眉梢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有些憋闷，瞥了她一眼，撅起了嘴嘀咕，“我很害怕的好不好，你还这样笑话我……”
晴瑶收敛了一些，可还是忍不住露出喜色，便是握着他的手，轻声问，“好啦，我不笑你，但是，我真的觉得，你这个样子很可爱的。”
罗一瞪起眼睛，拍了拍胸膛说，“我堂堂男子汉，怎么会可爱？”
晴瑶笑着，伸手在他紧绷的脸上轻轻一摸，“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小虎啊。”
罗一脸皮一抽，“像它？我可不要，它那么丑……”
晴瑶眼眸一沉，“明明就很可爱嘛。”
罗一摇头，看着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晴瑶的上方，顿时瞪大了双眼，手掌撑着身体向后移去。
晴瑶还不明白他怎么了，就看到他直接从一个人的身体穿透过去。
罗一穿过那人，肌肤红褐，两眼无瞳却散发着如同太阳一般炽热的光芒，两臂各有一道火环缠绕，上身仅有两条红带，一头白发散落，偶有火焰从中闪动，如叶片摇曳从枝而落一般。
腰间紧系一条宽阔红带，几片红绸若隐若现的一双腿上，不时有火色的光纹在皮肤上闪动。
晴瑶急忙上前扶起罗一，她这才注意，原来他是被那不知何时站到身后的冬谷吓到的，顿时有些无奈。
白发男人盯着湖面，“王走了有多久？”
冬谷微叹了一口气，“按照阳世的计算，应该有一年了。”
“春生告诉我，王曾去过一次花神涧，却不知为何没有归来……”白发男子望向他，“当初，你就不该同意王步入人世。”
“夏长，对王的熟悉程度，你不比我少。”
“王总是会找各种合适的借口……”白发男子叹了一口气，目光紧盯着海面。
……
“夏长……”晴瑶扶起罗一，“这个，应该就是四季神灵中的夏神了。”
罗一有些惊魂未定，“神的样子都是这么奇怪吗？”
晴瑶摇头，“我也不知道，从我有意识开始，神界就已经陨落了。”
“文矣还没有出现，他们怎么突然冒出来了？”罗一松下一口气，“难道文矣回来了？”
正说着，就见平静的海面上忽然荡起涟漪，鱼群似乎也跳动了起来，而后一道光辉从涟漪中飞出，直接跳到岸边，待得光华尽散，化成人身。
王的归来，对于夏长和冬谷而言原本是一件欢愉之事，可当看到他时，却是毫无半点喜色，连同晴瑶和罗一，也是满脸的惊愕。
走时，青春年少，风华正茂，可再次归来，却是两鬓斑白，苍老许多。
“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怎么会？”晴瑶心中不解，罗一却已经冲了过去。
在罗一心中，他仍是司徒文矣，见他瘫倒在地，急切的想要过去扶住他，却忘记了，这里一切皆幻，纵使有心，也无法触摸到他。
夏长将他背起，飞身冲入山中，而冬谷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生灵后紧随其后，罗一晴瑶见状，也紧跟了过去。
他们的步伐很快，不过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处四面环山的水池前，山内白雾缭绕，看不清内里乾坤，而在外面的地上，匍匐着一只狮般大小的奇兽。
那奇兽通体雪白，虎面龙首，一支白角立在颅顶，围绕在颈项处的白色长毛如火飘动，周身流淌的淡淡白光轻薄而又温柔，此刻伏在地面，似乎是在鼾睡。
听见人声，跳了几下耳朵，刚露出一点晶蓝色的眼瞳，眼皮又合上了，打了个哈欠后，吐出人言，“灵泉封闭中，不得靠近……”
夏和冬走进，见它睡眼迷离的模样，便是急上心头。
见他忍不住要直接冲进去，冬阻止他，“我们不能进去，会毁了灵泉的。”
夏长皱眉，低头盯着白兽，厉声呼喝，“白泽！”
白泽尾巴甩动了两下，不耐烦地睁开了眼睛，一抬头，目光直接落到夏长后背上那容颜衰败的灵王，瞬间清醒过来，“这是王！？”
冬谷催促，“快救王！”
白泽也不耽误，双瞳微亮，旋即转身向着山内的灵泉走去，而灵王则是被一阵白光环绕，从夏与冬的手臂间缓缓浮起，悬在半空，跟在白泽身后进入山中。
夏长与冬谷此刻如何焦急自是不必说，寥寥几语中也都是揣测灵王为何会丧失大量灵力而至衰老。
罗一与晴瑶自是无心去听，直接步进山中雾气之中。
眼看着灵王快飘到水池，身着的衣物却毫无防备的突然碎裂，不等落地便被白火焚烧，而他的赤裸的身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罗一心里一惊，急忙伸手挡住晴瑶的视线。
“小一，你在做什么？”
“这！”罗一难以启齿，却看到一层雾气拂过，凝成一件白衣将他身体盖住，顿时松了一口气，将手放下后，看着她茫然的神色，笑了笑，“我……我看到了个虫子，怕吓到你。”
“虫子？”晴瑶向四周一探，“我没有看到什么虫子啊。”
听见灵王入水的声音，罗一视线不自觉的移向水池，刚好看到匍匐在池边的白泽，便指着它说，“被它吃了。”
“我父亲说过，白泽是天地而生的祥瑞之兽，除了天地灵气，是不会进食任何血肉的，怎么会吃虫子呢？”晴瑶望他，“小一，是不是你太紧张了，看错了？”
罗一盯着她，“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太紧张了，看错了。”
晴瑶淡淡一笑，“别紧张，我在呢。”
罗一嘿嘿一笑，“对，你说的都对。”
面红眼直，瞧着他这副神情，晴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实在想不出来个缘由，而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池中响起。
“白泽大人，他是？”
闻声，他二人一同向池中望去，这才看到，雾气遮蔽下的池水中，竟还有另一人的存在。
白泽沉声，“身为下一任灵女，你需要记住这个人。”
女子眼眸紧盯着端坐在对面的人，“他就是灵王……我需要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
白泽点头，“这是你的使命。”
“上一任灵女……”女子目光一沉，“她已经不在了吗？”
“很久之前，我就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白泽看着她，“如果你后悔了，现在放弃还来得及，我会将你的灵魂复位，让你的生命在人世得到延续。”
“多谢白泽大人，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女子面无表情的说着，目光始终停留在灵王的脸上。
“我不会后悔。”
……
雾气散了一下，那女子的面容悄然浮现，站在边上的二人同时一惊，虽然穿了一身白衣，却被水浸透而紧紧贴在皮肤上，罗一面颊一红，急忙回过头，“这个不就是你一直找的那个人吗？”
“是她，没有错。”
晴瑶点头，目光始终放在女子的身上，她看的清楚，那女子的整副身体虽然有形，却是无质，如同那缥缈的雾气一般。
白泽盯着灵王，低头沉思，“不行，单靠灵泉的灵力，远远不够，我需要生灵！”
说着，便见它向山外跑去，而在这个时候，那女子沉沉出声，“我记得上一任灵女的名字是……祈光……”
她望向薄光之下的他，嘴角浅笑，“你会为我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
而后，白泽回返，却有一根碧色长杖悬浮在后，女子盯着那根长杖飘入水中，不解问，“这是，生灵？”
白泽朝池中吹了一口白气，旋即便见池水散发出莹莹微光，与那长杖交相辉映，“不愧是我白泽千挑万选出来的，刚接触灵力便能够识得生灵，虽然并不特殊，但是你很优秀。”
女子沉眸，“可是，我才刚进入灵泉，以我现在的灵力，还远不到能够进行接灵仪式。”
白泽看着她，“我知道，但王不可以陷入沉睡，所以……”
女子盯着隔在二人之间的生灵，她能够感觉到，散发着温柔气息的生灵，仿佛是在对自己诉说着什么。
“我会死吗？”
“不会有任何的损伤，只是你本为魂体，而灵泉内的灵气可以为你塑造肉身，但因为灵力轻薄，所以你才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可若是大量的灵力同时为你塑造肉身，你的灵魂会因为无法适应而感到痛苦。”
“那会是一种什么感受呢？”女子沉思了一下，旋即轻声，“请开始吧。”
白泽沉眸，“如果在这期间，你承受不了，我可以随时停下。”
女子点了点头，“好。”
随着白泽的吐息，颅顶上的角也散发出光芒，轻轻束在女子身体上，而生灵之光，在二人之间，缓缓流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