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每个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学生时代的人来说,九月一日这一天都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一个充斥着重逢、邂逅以及期待的日子。
我轻轻拉下宽松卫衣后面的帽子,推了推特地新换的淡蓝色眼镜片,把自己独立于这熙攘之外,仔细的看着每个来报道的新生们或紧张,或依赖的表情。
学校的新生报到其实更像是一场战争——早一步报道也许就会分配到一个更好的寝室,多一些接触可能就会给导师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诸如此类,每年如斯。看着那些被焦急的家长们簇拥着的白皙青春的脸上露出的不耐烦,我想起了老李,如果他在,大概也会这样努力的拨开人群,争取早一步把通知书递到导师手里的吧……
我顶着正午的阳光被如同回溯般的人流挤得东倒西歪,几乎是最后一个来到了中文系报道处前,在我印象里对着家长们和颜悦色的导师并没有出现,倒是一个戴着红色棒球帽的学姐接过我的材料,她的声音尽管略微有些惊讶,但仍然温润如玉:“你自己来的?”
我点了点头,伸手抓起右边T恤的袖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这时我才发现,整个广场上院系扎堆,什么物理系数学系大都是晒得黝黑的学长满头大汗地在人群中带着萌新们来回穿梭,而莺莺燕燕,清一色高挑学姐的迎新摊位可只中文系一家。
大概我这样的新生很少见,学姐抬起了埋在成山的资料后的脸,打量着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一条柔顺秀发扎成的马尾,从棒球帽后面高高翘起,英气十足。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精致到极点的大眼睛配合着巧夺天工的鼻子和嘴搭配出近乎完美的容颜,由于天气和工作的关系,雪白的脸上染上了几分红晕,倒更添几分柔美。
盯着眼前这位绝色美女,我心中暗道,都说中文系那叫一个美女如云,直男天堂,大家诚不欺我!
毫无预兆的,我突然间稀里糊涂想起了那天晚上校门口的那个傻傻的女生,今天这种场面,她一定很苦恼吧……
“哎,哎,学弟,刚报道就这样盯着学姐可不是绅士所为哦。”旁边一个学姐见怪不怪地笑着提醒我。虽然相比身旁绝色略逊一筹,但这位学姐对比其他院系的阵容还是优势蛮大的。
我有些惭愧。从小在老李的强势教育影响下少年苦读的我总是喜欢偷偷地在课堂上鼓捣小说,在只有两所高中的小镇上我的小说是学生们为数不多的“安全”消遣品。因此我在家乡的高中里是声名远扬,才子之名虽不敢当,却也多少有些骄傲,当时我“女人如粪土”的名言可是传遍了整个小镇的高三学年,恋爱是绝对不谈的,就连那些颇有姿色的女同学主动示好我都是冷言以对。可没想到还没等迈进中文系的大门,就在这光芒万丈的学姐前翻了车。
“唉,真是运气不好,现在剩下的寝室只有学校外面的大学生公寓了……”美女学姐显然没有在意我的不礼貌,叹了口气说。
“嘿嘿,校外好,校外没人管,比较自由。”我勉强的笑笑,其实心里还是蛮失望的,事实证明,就算是在象牙塔里,家长们也是很有经验的。
一路穿过一个老旧的市场街,看着或白皙或窈窕的青春身影们在商铺门口晃动,想起传说中作为文科院校的海洋大学三比七的男女比例,心中一阵暗爽,不禁默默地喊着:
海洋大学,我来了!
由于连年的扩招,原有的校区承受不了逐年增多的生源,很多学校在校外或租或买了一些公寓楼作为学生寝室,眼前这个六层的大学生公寓虽然说不上豪华,但是还是符合我心中的期待的。
背着包,快速的办完了入住手续,我终于站在了我的寝室门口,推开了门。
屋里面只有一个人,他个头很高,留着利落的平头,只穿了一条平底内裤在箱子里捣腾着,看到我进来,他慌忙的拉起了床上的被子遮挡在身前。
这个场面着实是打乱了我原本对新室友的开场白,我俩尴尬的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吭声。
“你……好,这种欢迎室友的方式……真新颖……”我承认我脑子短路了。
“靠,我以为是报道时候那个学姐呢!”他竟然露出了一副失望的表情,随手把被子扔到床上,继续光着身子在他的箱子里忙活着。“我叫王陆,你谁?”
“李哲。”虽然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总是觉得这个王陆的脸上好像写这两个字:抽我。
“听说没,报道那个学姐可是咱们系的系花,那叫一个风华绝代,要是能跟她花前月下,那真是风流哦!”王陆夸张的表现着内心的向往。
“滚蛋,这朵名花还能轮得上你一个新人去摘?”我没好气道。
我跟王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一边把仅有的几件衣服和行李摆放好,环顾着我们的寝室 :标准的四人间,每张床头都贴着每个人的姓名,令我惊讶的是,竟然有一台电视。
“我听说,好像只有大一新生才住这个楼。以前这个楼是个什么单位的招待所,所以才有台电视。可惜了,要到大二搬进学校里才会有网线。”王陆终于在箱子里翻出了一套马刺队的灰色球衣套到了身上。
“你这消息倒是挺灵通,是报道的那个学姐告诉你的?”我打趣道。
“中文系果然是男生的天堂啊!”他一脸坏笑地感叹着。
我白了他一眼,不过倒是十分认同这句话的,那天校门口的女生其实也很漂亮,只不过是可爱型的,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中文系的……
我甩甩头,把这个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往另一个床边的姓名卡看去。
“中文系012,翟碧寒。”我随着视线念着,“这货名字倒是挺琼瑶的。”
“没准是学校为了照顾我们特地安排了个漂亮妹子来跟我们混寝呢?”王陆的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不过哥们儿,你说这货会不会是那种的该死的小清新呢。”
虽然王陆看上去挺不着调的,但是很快的我便发现我们有很多地方都挺合得来。“我猜,一定是个会绣花的男人!”我肯定地说。
“绣花……哦,懂了懂了!”他恍然大悟。
正在我俩哈哈大笑的时候,寝室门“砰”的一下开了,一个巨大的行李包被扔了进来,随即,一个挺着将军肚的有点虚胖的男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闯进来,简单的扫了一眼床头卡,一屁股坐在了那张床上。缓了几口气,对着已经石化了的我和王陆嘿嘿笑道:“你们好,我叫翟碧寒,看错报道时间了,没想到被分到这么远。”
“……”
“……”
我和王陆面面相觑,同时冲向翟碧寒的床边,认真的对照着姓名卡和他满是汗珠的脸。“你还相信小清新么?”我问。
王陆木讷地摇了摇头,一阵哄笑之后,我们跟翟碧寒聊了起来,虽然他人跟名字的落差很大,但是却出乎意外的和善,我和王陆没完没了的跟他开玩笑他也只是笑骂着还击。我有点感叹,心中不由得感谢各路大神,赐给了我还不错的室友。
“我说,要不要我们去来场邂逅的篮球呢?”王陆提议。
“好啊!”我立马响应。
“不去,靠,老子好不容易才上了六楼,哪也不去了!”翟碧寒一头扎倒在床上不动了。
我和王陆对视一眼,走到他身边,伸手用力地在他的肚皮上拍了一下,在他的叫骂声中蹿下了楼。
路上,我看王陆背了个鼓囔囔的大包,便问他里面是什么。他回头冲我露出了一个五官都已经模糊了的诡异的笑容,弄得我头皮直发麻,没有追问下去。
篮球场,在我心中是个神圣的地方,不是什么团队合作和对篮球的热爱,而是这里,是校园小说中美丽邂逅的开始。果然,在球场边上有一些女生围成一圈躲在周围的树荫下一边用眼角扫着挥汗如雨的我们一边叽叽喳喳的在研究些什么。
有女生围观,加之初来乍到,我们玩得格外投入。当王陆甩开防守队员投进了决定胜负的一球之后,我发现已经快到晚上六点了。
“我说,差不多歇了吧。”我喘着气说。
“走吧,去教室。”说着,他把那个大包拎了过来。
“去教室?”
“啊,今晚有班级的见面会。”他很淡定的说。
“几点?”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六点二十。”
“靠,怎么不早说!咱们穿成这样怎么去?!”我低头看看被汗水湿透了的背心短裤冲着王陆大喊。
“不是咱,是你。”说罢,他终于为我揭开了谜底,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抖了抖,向卫生间走去。
狼狈的来到教室,运气还不错,这个时候没有多少人来,大概是女生们还在为了第一次的见面忙着梳洗打扮呢吧,我这样想着,走到了教室的角落里,用面巾纸使劲地擦着汗,同时继续狠狠地鄙视着王陆。
不一会,我看见了翟碧寒,他手里拎了一件衣服,他扔给我:“赶紧换了去,篮球少年。”
我顿时明白了,我被他俩耍了。“诶,知道么,其实啊,我是个挺和善的人的。”
“嗯。”他俩异口同声。
“但是吧,我去你们大爷的!”我朝他们大骂,抓着衣服冲出教室。
“哈哈哈哈哈哈哈!”
冲掉身上的汗水,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比我想象的用了更久的时间,我急忙向教室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见面会已经开始了,已经有女生在自我介绍了。心里把那两个家伙暗骂了一百遍,我敲开了教室的门。
“嗯……大家好,我叫刘璐……”
听到这个声音,我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