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日暮乡关何处是
上回说到,小皇帝李善佶决定,同意蓝鹰帝国的主张,亲自南下,赴蓝鹰帝国签署新的盟约,同纱贝迩公主完婚。长公主李秀凝认为此行不妥,却遭到了李善佶训斥,面对小皇帝的愤怒,李秀凝选择了忍让。历史洪流,滚滚向前,不可阻挡。看似偶然的背后,其实又隐藏了多少必然。
夜色如水,寂然漫上,天作深蓝,群星璀璨。
冷月如钩,悬于天边,山风习习,凉意近人。
一场血战,狼群全数被歼。
可霍青坚持要尽快离开,他记得很清楚,狼王嚎叫发令之前,曾有一声哨音传来。
故判断:这不是一群野狼,而是有人暗中控制。
如此看来,新的敌人,定会追踪而来,此地绝不可久留。
可霍青身负重伤、行动不便,金琳又是个弱女子,没有马匹,虽奋力赶路,着实走不了太远;
二人寻到一处隐蔽洞穴,找来树枝杂草,对洞口做了伪装,将其作为藏身之处。
霍青进到洞穴深处,找到一块大石坐下,将破烂衣衫褪去,仅留内裤,点起火把,取出军用水壶,倒水清洗伤口处的血污、泥沙。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其中一个又脱衣露体;
金琳身处此境,心不禁怦怦乱跳,一时面红耳热,遂走远几步,平静一下纷乱心绪;
洞中阴凉,她感觉微寒,伸手往身上一摸,触到自己的包袱,想起伤口清洗之后,需要包扎,忙打开包袱,取出一件长衣,将其撕成数条。
金琳欲将布条交给霍青,可又不好意思,只得低头看地,几步来到霍青跟前,欲将布条往他身上一扔,再赶紧走远;
可又怕扔到地上,若弄脏了,布条就不能用了。
金琳只得回头观看,此一来,正好和霍青目光相遇;
火光盈盈,她见这帅哥唇红齿白、相貌俊美,双眸清澈、似一泓秋水,虽一身是伤,然肌肉发达、线条优美,甚是健硕;
她心头一震,忙将目光移开,又走远几步,心跳愈烈。
霍青将伤口清洗完毕,拿过火把,把军用匕首清洗干净,将其刀锋放到火上炙烤;
金琳感觉火光乱晃,遂好奇地望去,见这帅哥表情严肃,心中疑惑不已,却没敢问。
等匕首烧得通红,霍青拿起一块布条,叠了几下,塞进嘴里咬紧,深吸了口气,将赤红滚烫的刀刃,塞进伤口之中;
随着滋滋声响、青烟冒起,一股生肉烧煳的味道,传入了金琳鼻子中。
霍青还没把匕首放上去,金琳已吓得转过身,闭上眼睛;
如今,再听到那可怕声响,闻到气味,一阵痉挛从胃部涌起,她蹲下身去,呕吐起来。
霍青顾不上理她,伤口处的灼痛,痛彻骨髓、摧心剖肝,他咬紧口中布条,仍止不住满脸抽搐,剧烈颤抖、冷汗直流,手却纹丝不动、稳如磐石。
其他伤口,如法炮制,唯有背部抓伤,霍青看不见,也摸不着;
他抬起头,瞧了瞧站在远处的金琳,只得求援:“姐姐,不好意思,麻烦你帮个忙。”
金琳呕吐稍止,闻听霍青叫她,转过身来,强忍不适,走近几步:“什么事啊?”
霍青将烧红匕首,递了过去:“麻烦你,帮我烫一下背上的伤口……”
那匕首灼烫气息,扑面而来,还带股怪味,金琳恶心又起,下意识倒退一步,身后有块石头,差点绊倒;
她看了看匕首,再瞧瞧霍青,满脸恐惧之色:
“不……我……”
霍青见她拒绝,也不勉强;
他不知背后伤口所在,只能凭疼痛感觉,判断大致方位,举起手臂,将匕首慢慢朝后背探去。
这很像是一个挠后背的动作,若是换了往常,霍青完成这个动作,并不费力;
怎奈今日多处负伤,且刚刚被“消毒”,此一动,牵动伤口,痛得愈加钻心;
剧痛之下,他手一软,险些把握不住……
眼见匕首,要脱手而落,旁边伸过一只手来,将匕首接了过来;
霍青回头一看,见金琳紧咬下唇、很是害怕,遂一伸手:“谢谢你,我还是自己来吧。”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军用匕首太烫,金琳双手微微颤抖,额头冒出汗珠,眼神中流露出犹豫之色;
下意识想把匕首递回去,刚递到一半,却心中一动:
他数次为你舍生忘死,差点把性命搭上,你为他烫个伤口,又怎么了?
想到此处,金琳鼓起勇气:“不……还是我帮你吧。”
霍青见她坚持,心中一宽,伤口处,若不能及时消毒,时间一长,必有性命之忧;
他脑后无眼,处理背部伤口,着实不便,能有人相助,自然最好,遂将后背转向金琳。
火光之下,金琳看着霍青的后背,心中一抖;
一道道抓伤,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赫然醒目。
除了新伤,还有诸多旧伤疤痕;
这些疤痕,呈现出各种怪异形状,毫无规则、横七竖八,遍布于白皙肌肤之上,触目惊心。
不知不觉,金琳泪盈满眶、顺颊而下,泪水滴在了霍青后背之上,一缕心疼,从心底悄然袭来:
无法想象,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过多少次你死我活的残酷战斗,或许每一道伤痕,都是一个故事,一段惊心动魄的传奇。
金琳定了定神,先将布条沾湿了,将血污清理干净,然后抬起匕首,深深吸了口气,将赤红刀刃贴上肌肤……
刺耳声响、刺鼻气味,一切如旧;
对金琳而言,这可不比刚才,刚才那是躲在一边,转身不敢看;
这会儿可不一样,匕首攥在手里,刀柄纵有软木阻隔,仍能感觉到熊熊热气,直奔手心而来……
滚烫刀刃,落在肌肤上时,血红伤口,瞬间变成一片焦黑;
剧痛之下,霍青止不住地颤抖,却一声未吭,只是攥在手中的石头,瞬间被捏得粉碎……
金琳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和恐惧对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忍住将匕首扔到一边的冲动。
一道伤口消毒完毕,金琳擦了擦额头汗滴,此时才发现,全身已被汗水浸透,她尝试放松下来,努力笑了笑:
“你……你……你可真厉害,这么疼,还挺能忍的。”
霍青回过头来,也朝她笑笑:“这不算什么,谢谢你啊。”
他满头是汗,失血不少,面色苍白,声音虚弱无力。
金琳把匕首放回火把上,继续炙烤,心潮澎湃,难以平静:这不算什么,简单的一句话中,不知隐藏了多少苦楚。
金琳此时才发现,尽管他们患难与共、九死一生,可至今,她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年轻人,甚至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匕首被重新烧红,金琳准备处理第二道伤口,有了第一回经验,她冷静了很多: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你都救了我三次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边说,她一边熟练地将刀刃,放到伤口上;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缓过气来,霍青有气无力,回答她的问题:“我叫霍青……”
“霍青?你就是霍青?”金琳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霍青名满龙城、家喻户晓,其大闹龙城、独斗金龙军团的故事,在宫中传播甚广、尽人皆知。
霍青擦了擦额头汗水:“是的,如假包换。”
金琳不再说话,沉默下来,一回生、两回熟,有了之前经验,动作不再迟疑,变得利索起来,熟练地将匕首烧红、灼烫伤口;
消毒完毕之后,再取过布条,将伤口包扎、裹紧;
做完这一切,她到旁边坐下,凝视灼灼而闪的火焰,默然无语……
夜色已深,山中阴凉,洞中寒意更甚;
霍青身负重伤、失血不少,又光着身体,无衣御寒,愈加感觉凉气沁身、难以忍受。
霍青有心想向金琳求援,然见她坐在一旁,呆呆看着火焰,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能开口,尝试施展内功、运起内气,欲以此取暖;
可内气刚刚运行,顿觉丹田处剧痛难忍,似伤口撕裂,如万针齐刺,痛不可抑。
霍青闷哼一声,全身一抖,汗出如浆;
他心知医治内伤,不能急于求成,只得小心运行内气,先慢慢行遍周身经脉,逐一修复之后,最后再缓缓注入丹田。
然重伤之下,内气微弱,要凝聚成势,尚待时日;
洞中寒冷异常,霍青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冻得发抖。
金琳听声音不对,见他面带痛苦之色、全身瑟瑟,连忙从包袱中,取出小棉被,盖到霍青身上;
入洞之前,路上捡了些枯柴,她取过火把,在其身旁,燃起火堆,为其取暖。
霍青得她相助,心中一暖:“谢谢。”
金琳见他嘴唇发白、面无血色,心中一疼:
“你太客气了,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我为你做这点儿,又算得了什么。”
她沉思再三,还是经不得好奇心作祟,坦言问道:“听说,你成为长公主的贴身侍卫,怎么会……”
霍青一边运功,一边苦笑:沦落至此,岂是我心所愿,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之前,他对金琳心防重重,未敢实话实说;
此时,身负重伤,既有强敌追杀,又无可靠援助,除了和金琳患难与共,也着实没有其他选择。
霍青心说:此处只有我和金琳两人,可谓出我之口,入她之耳,别无他人偷听。
于是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将如何误杀了师奕如,又被陈硕等人威迫来杀金琳,诸等事宜,全都讲述出来;
多日以来,他心中压力甚重、焦虑难耐,此时尽皆道出,倒也轻松不少。
金琳一声不吭、静静闻之,听到最后,长叹口气:“唉,对不起,真是连累你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太客气了,”霍青摇摇头,“其实,我是该有此报。师奕如之死,我虽然不是故意为之,但也着实难辞其咎。”
金琳秉性善良、善解人意,为他辩解:
“皇上的女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会有人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要将她除去;
你无心为过,不必如此自责。”
霍青一听,心中一动:
这明显话中有话呀,难不成她和皇上有什么事情?
如此说来,她掌握的秘密,难道是和皇上有关?
他身受重伤、难以速愈,担心强敌不知何时又将再临,到那时,二人只怕性命难保。
霍青心说:就算是死,也好歹死个明白吧。
他决心将此事弄个清楚,遂直言问道:“姐姐,我想问你件事情……”
话没说完,金琳一笑:“你想知道,我手里掌握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对吗?”
她被人追杀到现在,内心何尝不是饱受压力、倍感煎熬;
压抑太久,又与霍青患难至今,得他真诚以对,金琳的内心,亦涌起一股倾诉之欲。
于是她深吸了口气:“你确定想知道吗?”
看似是在向霍青提问,没等霍青回答,她已将下一句话,说了出来:
“其实,那并不是一件东西,而是一个人。”
什么?一个人?
这的确出乎霍青意料之外,还没来得及问,金琳的第二句话,令他彻底张大了嘴巴:
“这个人,是一个刚满一岁的男孩,他就是当今皇帝的儿子。”
夜风沁凉,进入洞中,撩动火焰,恣意而舞;
将二人身影,绘制于洞壁之上;
二人脸色,被篝火所映,时明时暗,阴晴不定;
洞穴之中,沉默下来,陷入死一般寂静,唯有被火焰灼烧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啪之声……
霍青陷入震惊,目瞪口呆,一时说不出话来;
金琳对他的惊讶,倒有思想准备,不以为奇,只静默下来,等待他的提问。
霍青心中疑问丛生,沉默不久,便忍不住问道:
“可是,我怎么听说,小皇帝他没……没那功能啊,不然,后宫的女人们,怎么会一直没有怀孕。”
金琳闻之,一脸不以为然,犹如学富五车的学者,面对一个孩童的幼稚提问,她笑了笑,微微压低声音:
“你错了,后宫的女人不是没有怀孕,而是怀孕之后,都被人给暗中流产了。”
流……流产……
霍青难以形容自己受到的震撼,犹如凭空突然炸响一声惊雷,他睁大双目、舌挢(jiǎo)不下,尽管洞中没有旁人,亦压低了声音:
“这是谁干的?谁这么大胆,竟敢行此悖逆之事?”
金琳摇了摇头,将嘴唇贴近他的耳朵:
“不知道,此人势力极大,整个后宫都被他控制了。
这些年来,那些被流产的女人,都自觉当了哑巴,谁也不敢声张;
所有想要声张的人,还没等见到皇上,就已暴病身亡了。”
霍青一听:
乖乖,好厉害啊。要知道,能入宫为妃嫔的女人,也不是简单人物,其中不乏显赫的家庭背景;
可在此人面前,居然统一选择了集体沉默、退让容忍;
此人权力之大,可谓权倾朝野啊。
权倾朝野,四个字,于心中想起之时,霍青脑海中迅速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沈介溪。
沈介溪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子沈东楼又兵权在握;
只有他,才有如此之大的权力和威慑力;
别说是给宫中女人流产,就算是谋权篡位,对他而言,又有何难?
霍青心中一动,茅塞顿开:
这就对了。
沈介溪一方面控制了宫中女人,使其无法生育;
另一方面,再寻一良机,将师奕如介绍给小皇帝李善佶,使其彻底沦陷于其美色温柔之中;
此一来,小皇帝就像跳进了如来掌心的孙悟空,彻底被其掌控,难以摆脱。
霍青思有所得,却未曾外露:“既然如此,你说的那个孩子,又是怎样逃过此劫的?”
金琳微微一愣,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引发了对往事的回忆;
火光闪烁,映照她恬静清秀的面孔;
她双目微闭、轻咬下唇,沉思片刻,娓娓道出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
金琳为人善良、性格随和,做事认真、与世无争,人缘不错,因此,被上级授予了一项重要工作:管理皇上的内藏库。
两年前的一天,她和往常一样,认真清点物资,整理账务;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个头中等,身材消瘦,相貌清秀,不是别人,正是小皇帝李善佶。
若是换了别的宫女,见到皇上,估计早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金琳的表现,与众不同,她不求闻达、无欲无求,对宫中争宠暗斗,素来不感兴趣,即便在九五之尊面前,依然保持平静镇定的神态。
面对李善佶的提问,她对答如流、从容不迫。
或许,是被这份“与众不同”吸引,李善佶见金琳第一面,便对她产生了好感。
对女生感兴趣的皇上,不需要像现世的男孩子们一样,去费尽心机地搭讪、寻找话题、讨要手机号码;
身为一国之君,他的方式很简单,直接临幸了金琳。
金琳平静接受了这一切,身为一名普通宫女,她不可能拒绝皇上,也没想借此飞黄腾达;
此后依旧按部就班、平静淡定做着这份工作;
直到不久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按说,得到皇上临幸,还成功怀孕,这简直是天大喜事;
金琳却很清楚,她陷入了极大危险之中,因为那个神秘的大人物,绝不会容忍宫中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出于母亲的天性,金琳很想保住这个孩子;
她想了很多办法尽力隐瞒,但怀孕之事,还是被那个大人物知道了。
或许,是司空见惯;亦或许,是金琳的身份太过平常,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宫女;
那位大人物,并没有予以足够重视,只派了一名小太监,去处理此事。
简陋住宅中,凝视这名小太监,金琳难以掩饰内心恐惧;
她双手轻轻按住高高隆起的腹部,抚慰腹中的孩子,双眼通红、满是杀气,试图警告对方:
如果你敢碰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就和你拼了。
金琳明白:小太监背后势力太强大了,她身为一个弱女子,与之对抗,不亚于螳臂当车。
可胸中升腾的母爱,还是让她决定:就算是母子双双殒命,也必须抗争到底。
奇怪一幕发生了,小太监只冷冷扫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惊魂未定的金琳,愣在原地,满心疑惑,许久没回过神来:这就结束了?
她最初以为,小太监会回去报告,然后再带人来给她强制流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提心吊胆过了几天,安静依旧。
其中玄机,金琳百思不得其解,只能以己度人,猜测那个小太监,是个心善之人;
这猜测,不怎么靠谱,可秉性善良的她,宁愿相信,芸芸众生的心中,依然不乏人性中美好一面。
七月,经过一番撕心裂肺的痛苦,金琳生下了一个男孩;
她将孩子紧紧抱在怀中,吻着孩子白嫩小脸,试探着将乳头轻轻塞进孩子口中;
孩子好奇地吸了几口,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妈妈,伸出小胖手,拍拍妈妈的脸,发出一阵银铃般笑声;
听着孩子笑声,金琳感到一种莫大幸福,整个心都化了。
可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小太监再次出现了;
他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冷漠的面孔、冷淡的眼神。
金琳下意识抱紧了孩子,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泪水,顺颊而下,滴在孩子脸上,流进他嘴里;
孩子愣了一下,感觉到泪水咸涩,味道不怎么可口,于是小嘴一撇,有点想哭。
金琳吻了吻孩子小脸蛋:
对不起,孩子,妈妈保护不了你。
但是,你放心,妈妈陪你一起上路,绝不会让你孤单害怕。
她抬头,直视小太监,眼神不再痛苦,反而充满决绝;
于是她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平静,用平淡的声音说道:“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小太监静静站了一会儿,慢慢走过来,抬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孩子在这里不安全,还是交给我吧,过段时间你再来看他。”
金琳难以掩饰满脸惊讶,看着小太监伸过来的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孩子放在了小太监的怀抱里。
霍青听到此处时,忍不住问她:“你就那么放心?就不怕这小太监不是好人?”
霍青所问,也是金琳所担心的,但她之所以选择相信那小太监,原因很简单:
第一,如果小太监想害这孩子,不需要绕这么大的弯子,她怀孕之时,就可以下手。
第二,单靠她一个人的力量,保护不了这孩子,她需要朋友来帮助她。
当然,这是一次赌博,万一输了,她和孩子,都得死;
可万一赌赢了呢,若小太监和她一样,也是个善良的人呢?
事后证明,金琳赌赢了:小太监的确是一个善良的人。
他叫张敏,职位低微,只是个门监。
卑微职位,却不足以掩饰人格的伟大;
当初,他被派来给金琳流产,回去禀报时,说了一句善意的谎言:
“那个宫女身体有病,并未怀孕。”
这句谎言,救了金琳,也救了那孩子的命。
将孩子抱走之后,张敏找了一间偏僻房子,和其他宫女太监一起,喂养这孩子;
他们从微薄的收入中,挤出钱来,给孩子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
这个幸运的孩子,在这些叔叔阿姨照顾下,快乐成长着;
这孩子,成为这些宫女太监们共同的秘密,他们对此始终沉默不语。
无论现世的人们,如何从影视剧中去了解宫中的一切,又是如何津津乐道于各种宫斗剧情;
但在这里,宫中的人们,用他们的善良,创造了一个温暖的奇迹,一个充满人性光辉的奇迹。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两年,还是被那个神秘大人物,听到了风声;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金琳、张敏等人商量过之后,做出一个艰难决定:将孩子送出宫去,寄养在别人家中。
对金琳而言,与孩子分离,可谓痛入骨髓、难以言喻,可为了让孩子活下去,只能为之。
事实再次证明,这个决定或许残酷,却保住了孩子的性命;
孩子刚送走一个星期,这些可怜的太监宫女们,全被抓了起来,遭受了惨无人道的刑罚;
他们饱受摧残,却没有一个人招供,最终惨死狱中。
张敏被折磨得最狠,他一次次被打昏过去,一次次被凉水泼醒,每次都会把口中的血,喷到逼问者脸上;
最后,他死得很惨烈,被刽子手用一根钢钉,从头顶处,将头部钉穿而死。
将孩子送走后,金琳准备了一个小瓶,里面装着剧毒砒霜,张敏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她了,只要能保护孩子安全,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做任何事;
可意外的是,金琳接到了通知:明天她将被送出宫去,可以回家了。
那个大人物的目的很简单:顺藤摸瓜,通过跟踪金琳,找出孩子在哪里。
金琳自然不会让其得逞,决定将计就计;
她不再想自杀,而是要带着背后的眼睛,四处乱转一通,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孩子反倒更加安全。
听完了金琳讲述,霍青惊叹至极,无以复加;
震惊之后,他好奇心大起:“原来如此,那……那孩子现在何处啊?”
随着金琳娓娓道来,一个后宫中的惊天秘密就此展开,原来小皇帝李善佶并非没有生育能力,而是被他临幸过的女人都被人暗中流产了。
显然,背后的大人物,不会轻易放过金琳,不抓住那个被送出宫外的孩子,绝不会轻易罢休。
霍青陷入了出道以来最危险的境地,他能否和金琳顺利脱险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一十七章《天入沧浪一钓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