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乔家的怡萱,睡了个回笼觉醒来,起身整理了自己的衣妆,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同穿越而来的唇釉抹了两层,静静地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满满胶原蛋白的鹅蛋脸,一片铜色中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白皙的皮肤,秀气挺拔的鼻子,大大一双杏眼,只是自己才十七岁,怎么能有如此阴郁的眼神。不知为何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过往正在被人窥觎,她以为是最近有些消极想多了,于是为了重新恢复活力,起身想着去花园看看种的花和树,再约若芊出门兜兜风。
在怡萱的这十来天的精心照料下,种在花园的茶花和桂花树已然长出嫩苗,想来在它们长大后,这园子也会有探索的愿景,清风漫卷而来,让人错身于春寒,将即来临的严冬遗忘。她贯注地为自己和乔之桦种的花和树淋上水露,她无意识地渐渐爱上了草木,大自然的馈赠鼓励她坚持自我,安抚她忘却来自遥远的束缚。
随后她才发现若芊并不在府内,询问了伺候若芊的丫鬟鹊枝才得知她一大早就出门了,也没有说去了哪里,正当她忧着若芊的事,绾璃悄声细碎的步伐来到了她身旁,“小姐,老爷让我嘱咐您今天会到一批书籍,您有兴趣的话直接到书房挑些去。”
“好的,我知道了。”
绾璃见她仍站着不动,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是有什么心事?”
“我只是在想毓敏小姐她可能一个人出去散散心了,有些担心罢了。”怡萱倒也没有想什么,或许若芊有自己的事要去做,不过此刻她也并不想出门,只想窝在府里静下心来再收获一些讯息,一会儿午膳准备和乔之桦聊聊“自己的过去”。
从“宫笼”解禁的雪才人这几日一直在京城吃吃喝喝玩玩一样不少,当然她也没忘记使命,带着乔宸妃的画像在街上问询,可都没有丝毫进展。
反倒是雪儿身边的丫鬟又策见她坐在茶馆里悠闲地喝茶有些着急,“才人,我们这都出来好几日了,怎么没有一点娘娘的线索,莫非……那根本就是鬼……”
不等又策说完,雪儿一把捂住她的嘴,“之前怎么叮嘱你的,在外面要叫我小姐,别才人才人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溜出宫了,还有守卫都说见着的是人不是鬼,那我们就一定能找到。”
“是是是。”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雪儿朝着又策眨眨眼睛,哄劝道:“你也知道宫里那些破规矩把我可闷坏了,你就让小姐我开心一下下嘛!”
又策从小跟着雪儿,进宫也一路陪着她,自然是了解主子的性子,她无奈地笑着,可骨子里向往自由的主仆二人都是相似的,“那小姐我们一会儿逛街的时候再打听打听吧,这毕竟是正事。”
“你这小鬼现在比本小姐主意还大,那么大的事情肯定不能忘啊,不过我们这两天都把注意力放在大街上,有些分散了,这次我们要把目光放在店铺上,这些固定的地方或许对她们有印象。”
“万一她们出城了怎么办?”
雪儿想了想小酌了一口茶,幽幽地说:“那就只有尽力打听到她们离开的方向,唉,如果是那样就麻烦了,我是真的希望能顺利找到云姐姐。”
“可是小姐,娘娘冤魂的传闻到今日都过去十多天了,还会有人记得嘛……”又策越想越认为希望渺茫,甚至嘴边的糕点都不香了。
“你看你刚才还提醒我别忘了找人,现在却打起了退堂鼓,本小姐的直觉,很快就有结果了。”
雪儿心里明白哪有那么多直觉,只不过她一厢情愿地赌她们没出城罢了。
没过多久,茶馆的小二端来一盘糕点,“来嘞!小姐的花糕!”
雪儿瞅着面前的花糕,闪过一丝念头,立刻叫住了正欲转身的小二,“慢着,小二我有件事要问你。”
“小姐尽管问。”
只见她站起身,纤细的手指翼翼小心地将放在桌边的画像延开,微微举高给他察看,“有没有遇见过画中的人?”
“嘶……”小二端详着画卷中的女子,回忆着以往遇见的客人,摇摇头道:“没有遇到过。”
“…好吧。”雪儿的声音显得有些失望。
小二没有帮到忙,只好尴尬地挠挠头,在雪儿卷回画纸时,再望了一眼画中人,“小姐,看这画中的女子样貌十分美丽,在人群中自然鹤立鸡群,或许其他小店客栈对这样的客人会有印象。”
客栈?
小二不经意的话让雪儿留了神,她差点忘了,不论她们走到哪都要找一个住处,那么客栈必然是首选,“你说的有理,多谢。”
“不客气,小姐有任何吩咐尽管招呼小的。”
等小二走远,又策才轻声问:“小姐,你是不是有头绪了?”
“之前我说过接下来要把目光放在那些店铺上吧,我们直接去客栈。”
“客栈?京城所有的客栈吗?那可是有上百家呢……”
“没错,她们很可能住在某间客栈或者曾在某些客栈投宿过。如果她们住的馆驿,那里只招待有身份的人,恐怕早有人秘密向皇上通报了,所以一会儿吃完我们就得开始大工程了。”
接近晌午,陆府的园子开始沉醉在一种漫溢不止的幽静,不知是哪位高人设计的这座后园。那棵苍古大树的影子肃立绘在地,枝桠像一张大网,收集着云朵的影子,它或许并没有真的打算桎梏云的脚印,只是想和它们一同在大地上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原来它们都明白无需在意是否一个形存于天空,一个尘封于地面。
若芊和陆宇恒的思想并没有那般风平浪静,他们各自猜测着对方的心思,或许对两个心思细腻复杂的人来说,是一场持久战。
“我来这,只是想问你当初坑我们进宫的事…….”若芊抬眼看向他,话语中有些不自信。
陆宇恒却一挑眉,换了个坐姿回答:“不对吧,我怎么记得当初可是你们两个求着报恩,非要作内应。”
“…….那还不是我们以为你会接应我们,我们在府里没事也想帮帮忙,看你们计划地那么周密,想着应该不会很难…….谁知道全程只有我们两个姑娘在那么危险的皇宫转,你们根本没有现身,要不是我们两个聪明机灵逃出皇宫,恐怕早被杀头了。”
看着若芊越说越忿忿不平,他没有继续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拿起茶壶续了茶水。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为了救你的人打算牺牲我们?”
“我可不是神算,无法预测你们会做什么,后来发生的事情都在我的意料之外。虽然你们两个对我来说只是来历不明的人,但不论如何都是两条无辜性命,意外收到那张字条时,我就紧急在皇宫附近派了人手。”陆宇恒回应得不温不火,不像在做解释。
若芊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回答,“人手?是只有清伯吗?是看到我们逃出来了所以自作聪明觉得我们不需要救援,把人撤了是吧?难道你们没有点内疚感吗?”
“……”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逐渐迸发的火花,陆宇恒忽然意识到不管怎么解释也很无力说清一些事实,她根本不相信,尽管在那些在他眼里都是琐碎的事。
见他被自己逼得沉默不言,若芊才冷静下来,以平静的口吻接着道:“我们两个那时候确实有些莽撞了,这点向你道歉,来这也不是找你质问的,只是想知道一些细节的东西。”
“想知道什么?”
“你说你是看到纸条之后才知道那晚不可能救出她了,那么你又是什么时候拿到纸条的?”
“在你们走后不久。”
“那我们进宫后,你和唐星远又在哪?”
“星远不放心,所以和我的人紧随着你们,我在府里调派人手随机应变等消息。原本计划是想待你们把人带出来后,我亲自来接应,后面的事我和星远应付。”
他看似诚恳又毫无犹豫脱口的话倒让若芊打消了一部分疑虑,顺着他的话仔细回想着当初的场景,“可我们本来想掩护赵昭仪逃出宫,她却说我们不该来,而且特别意外你还会不顾死活派人进宫救她。很明显,你们两个之中其中一方的信息出现了问题,我猜或许是她那张字条被人截获过,所以那天皇宫里巡逻人手多了将近两倍。”
陆宇恒单眉一挑,有点意外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还会分析,他饶有兴致地想接着听听,“还有呢?”
“现在看来,我们虽然没有帮你把人救出来,但至少很好地掩护了她,我们两个那晚皇宫一夜游,出宫的时候闹出了一番动静,我想目前宫里应该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若芊边想边说着,思路也随之愈来愈清晰。
“没错,看来乔姑娘是回去好好思考过了。”
“……你跟踪我?!”若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这个男人原来早已不动声色把她们的“底细”查清,他将所有心事疑问通通藏进暗袋,娴熟地演绎处事不惊。
“难道我就不该了解一下被我救的人吗?”他单手托着腮,勾起浅浅笑容看她。
若芊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又坐回了位子。
“不过我也没有了解太多,只知道你们是乔家的小姐,但有些问题仍然存疑,比如你们为何一起晕倒在山洞里,身上的衣物为何是那样暴露,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故导致你们共同失忆,还有…失忆之后又是在哪生活的?”陆宇恒的疑问一句句似利剑刺穿她每句难以组织的谎言。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我还有一句感谢要说,谢谢你当初愿意收留我们。”听得他的这一番问题,若芊的眼神在逃避,她一时间也没想过怎么编织谎言打消他的怀疑。
“感谢的话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说完,他站起身,侧身站在若芊面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声音仍是那么淡漠,“留下来吃饭吧。”
“…….”
见她不应,他转向她一反常态微笑着邀请道:“乔小姐不妨留在我府上用午膳如何?”
若芊抬头瞥了一眼,质疑道:“……. 我怎么隐隐闻到有些危险的味道……”
“我想你应该还有问题问我,现在也接近晌午了,边吃边聊吧。”他留下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客堂,若芊却被他突然一出转变搞得没了方向。
这段独闯陆府再续前缘让她心中缓缓有了些别样的感受,从对话中感受到他如同之前猜想一般并不是菲薄之人,也并不神秘,甚至还很坦诚。她站起身,顺着他离去的方向走去。
乔府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没有等来若芊的怡萱有些担心,想出门寻她却又不知她去了哪里,直到绾璃通知到了午膳时间,她才踏出房门,“绾璃,毓敏小姐还没回来吗?”
“还没有,鹊枝告诉我毓敏小姐特意叮嘱过谁也不能跟着她去,所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怡萱垂目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我知道了。”随后转身向正堂走去,这是第一次独自和“父亲”乔之桦吃饭聊天,她却很平静,没有任何紧张和压力,也为若芊的缺席想好了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