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右手手腕上赫然出现一物,在窗外阳光的折射下通体泛着荧光,暗红色血丝清晰可见,此物名唤“寻龙镯”。
相比之前,它显得暗淡许多,严格上来说,是它石肉里的血丝又密集不少。
这玩意儿啥时候出现跑到我手腕的?
我尽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记得当时我一直将它藏在随行的包里,长腿了不成?
左手握住镯子,指尖传来温热,那是我的体温,手镯内壁几乎是贴在我手腕的皮肤,缓缓往外一撸,结果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寻龙镯的尺寸跟本不是我这种大手能够佩戴的,取不下来啊!
内心暗自咒骂:哪个瞎了狗眼的,给我把它带上去的呀!
老爸目不转睛盯着我,脸胀得通红,突然揶揄道:“啧啧啧......嘿,小昊,你快瞧瞧你这发小,堂堂七尺男儿,还带个手镯,他也不嫌臊得慌!”
胖子当然是认得这手镯,乐呵呵地答道:“叔叔说的是,我早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了,叔叔您先消消气,来,先上坐。”
胖子麻利地薅了个塑料板凳放在老爸身后。
“上坐...哼...就免了!”老爸狠狠瞪着我,咬牙切齿说着:“我告诉你,要是你大伯这次挺不过来,你就别再给我谈你的什么梦想、抱负,他膝下无子,你就回老家给他守孝吧!”
“老李你把话说清楚,到底啥意思!我大伯咋了就!”
听到老爸的话,我几乎抑制不住的叫出了只有吵架时才会使用的称呼,也是自从我搬到老字用得最频繁的称呼,因为我们一直都在吵架。
“咋了!要是你不背着我跟你大伯去考什么古,他至于会受那么大的伤!别告诉我跟你无关,事情我都已经问清楚了,要不是为了保护你个兔崽子,大哥他现在怎会......”
话说到这儿,泪水在老爸眼眶里打转,声音突然开始哽咽起来。
爷爷走得早,我爸是大伯和二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作为老李家的小儿子,平日里是最嚣张跋扈的存在,家里除了我,没人敢轻易得罪他,当然,也没人敢轻易招惹我。
老话说得好“小儿子大孙子,老爷子的命根子。”虽然老爷子早已作古,但这彰显地位的名份,我和我爸全给包干了。
家里只要是我和我爸干仗,大伯和二姑唯恐避之不及,避不了也只能打圆场和干瞪眼。
所以我和老爸在家里几乎没有受过啥委屈,更别提有哭的时候,老爸这一哭,也让我间接体会了长兄如父这个成语的含义。
第一次见到老泪纵横的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胖子直愣愣地站在一旁,也是看傻了眼。
此刻,我也明白胖子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关于大伯的消息,回想当时发生的事,一切豁然明了,大伯是用他的身体护住了我不再受二次伤害,心尖儿突然如针扎一般疼痛,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淌。
大伯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父亲,从小到大,我就不乏父爱,二姑常年经商几乎很少在家,我爸外出公干时大伯就是我爸,我的家长会大伯都有“指染”,我属于双爹家庭,严父慈伯的组合,填补了我的母爱缺失。
“额......要不我去给你们弄点热乎的......先垫吧点?”
胖子估计是有些受不了我们这对牛衣对泣的父子,找个理由暂时回避。
“别去了!”
老爸突然开腔吓得胖子一个机灵,随后起身,开门离去,不一会又迂回,手里提了个大保温盒,“哐当”一下放在病床桌板上,接着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昂首伫立。
“我去看你大伯,养好伤之前,别找麻烦,没工夫管你!”
咣当......
言罢,头也不回,重重砸门离去。
胖子打开保温盒,一碗热腾腾的老母鸡汤冒着缕缕热气,鲜美的味道弥漫整个病房,可我却一点食欲也没有。
“额......那啥,搞点吧,不快好起来,咋照顾咱大伯,你说是吧?”
是的,我要快点好起来,现在就算马上爬到大伯身边,我也只会给他带来麻烦。
我默不做声,艰难地端起面前的鸡汤,放到嘴边灌了起来。
“哎,哎哎,你丫干嘛呢这是,鸭子嘴不烫得慌......”
耳畔,胖子的声音一直在回响,麻木的我无动于衷,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着,也不知道是汤里的盐还是泪水的咸,此刻背部的撕扯的剧痛和嘴里的滚烫丝毫比不上内心自责的万分之一。
接下来的几天,躺着输液、大口吃药、吃饭睡觉,其实哪有那么的觉可睡,就是强逼着自己不断闭目养神,只有这样我才能快点好起来,才能去照顾大伯,为大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一周以后,终于可以下床走动,告别了床上吃喝拉撒的苟且生活,那是一种不生场大病体会不了的日子,尊严羞耻什么的,都得通通抛在脑后,否则被人伺候拉撒时容易尬死在病床上,和护工的相处方式与夫妻无异,虽然护工是个男的。
想到这些,让我马不停蹄地朝大伯所在病房走去。
大伯的病房就在京都医院的脑外科ICU病房,由于打着石膏,无法穿防护服,只能透过玻璃看大伯。
经过主治医生的讲述,让人值得高兴的是,大伯脱离了危险期,不过,因为脑部受到外物撞击的缘故,一时无法清醒过来,今天是最关键的一天,如果还是无法苏醒,大伯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看着全身插满管子、静静躺在床上的大伯,内心最后的那道堤坝,决堤了,嘴角抑制不住的抽搐,毫无避讳地放声痛哭起来,释放着内心积压已久的情绪、宣泄着肆意滋生的自责与愧疚。
血浓于水的亲情是空间无法阻隔的,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我的亲人,将我护在怀里免受致命伤害的大伯,而此刻我却只能无力的哭泣,他不需要我,他需要一场奇迹。
“哎,别那么快就放弃了,医生不是说了嘛,得过了今晚,咱今晚就守这咱大伯。”胖子在一旁安慰道。
“对,咱得为大伯守夜...呸...守身....守株...守...嗐!多的不说了,都在心里。”胖子拍打着嘴骂骂咧咧的离开。
片刻后,胖子搬来了两把靠背椅,我们俩就这么默默坐在玻璃窗前盯着大伯,等待奇迹的发生。
今天的医院异常的安静,除了走来送往的医护人员,看不到几个病患家属,也许是因为这里是重症监护病房的原因吧。
下午时分,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出现在我们身边,身着黑色运动服,脸上戴着黑色口罩,外挂一副黑眼镜将整张脸遮挡得密不透风,帽檐压得极低,根本无法看出相貌,给人一种神秘感。
不一会儿,那人取下口罩露出一脸的老人斑,随即从兜里取出一块灰色手绢,在脸庞擦拭着,仔细一看,那人泪水哗哗的往下流淌着,从始至终都未发出一点动静。
看样子,应该是大伯的老朋友,没敢去打扰哭泣的他,前后哭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男人转头看着我和胖子,墨镜之下看不出是什么眼神,但我可以想象他已经哭肿了眼。
“你们是国林的侄儿?”
李国林是我大伯的名字,那人声音嘶哑地问着,应该是个烟嗓。
我和胖子齐齐点头。
“叔叔,您,是大伯的朋友吗?”
男人点头,手指了指安全通道的吸烟处,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和胖子起身跟去。
那人从兜里摸出一包华子,给我和胖子匀上一根。
其实我不会抽烟,但此刻我觉得我应该得会,我需要一根烟来缓解内心的焦虑。
男人摸出一把金灿灿的芝宝打火机,与他的着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哐嘡!
火机迸发出耀眼的火焰,香烟含在唇间。
“嘶......”
香烟入喉,强烈的击喉感袭来,咳嗽是少不了的,努力吞咽着口水,缓解喉咙的刺激。
不过香烟是个好东西,几口下来,脑袋晕乎乎的,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状态,当然,还伴随着呕吐感,应该是尼古丁不耐受造成的副作用。
当火焰与香烟邂逅,化学反应与情感交融,话匣子就算打开了。
男人说是大伯的同学,当年还一起下过乡,多年未见,一听说了大伯出事的消息便连夜赶来到这里。
男人夹起只剩烟屁股的烟嘴放到嘴边猛吸一口,火星子迸射出来,接着随手一扔,黑色的运动鞋轻轻点地将其踩灭。
男人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咳嗽两声轻声说道:“你俩记住了,今晚要一步不离地守着你们大伯,要是发现......”
男人突然静默,四下环顾一周,似乎是在警惕些什么。
胖子激动地催促道:“发现啥?您老倒是快说啊。”
男人幽幽地问道:“可曾听闻...国林对你们谈及过一个,神秘的组织?”
听到这儿,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事情发展,远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