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肉洞忽然沸腾了，无数眼珠来回乱转，无数大嘴咬牙切齿，无数巨手蜿蜒挥舞，一个个巨大的肉浪开始翻滚，仿佛地狱里所有的恶鬼都被唤醒了。
“你不可救药！”郑老师大吼一声。
无数的大嘴同时怒吼，无数的巨手抓向花十三娘！
花十三娘大吼一声，挥刀冲进了巨浪般汹涌而来的怪物里。
她来回飞驰，目光如同天边飞逝的流星，刀光如同雨夜闪耀的闪电，所到之处，肢体残断，血雨倾盆。那巨浪如同涌出地狱的无数恶鬼，忽远忽近，起起伏伏，追逐着她，压制着她，撕扯着她，被砍断了又生出新的，被碾碎了又复原如初。她浑身浴血，吼声如雷，用刀砍，用脚踢，甚至用头顶，用牙咬，把这巨浪撕碎了无数次，但每次巨浪都更凶猛更疯狂地向她扑过来。
花十三娘似乎支持不住了，动作越来越慢，忽然转身退向屋角，郑老师大笑一声，巨浪倒卷，几百只手抓向她。她忽然一拧身，身如飞矢，穿过巨手的间隙，射向倒悬屋顶的郑老师。
眼看刀光就要没入郑老师的头颅，郑老师却不见了。他那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上半身，就像装了轨道，忽然从屋顶滑到墙上，又滑到地上。
花十三娘撞到了屋顶上，一只巨手伸出来扼住她的脖子，又有无数只巨手伸出来，抓住她的头发，她的手臂，她的腿，那些巨手蠕动着，摇曳着，仿佛一朵巨大的食人花，逐渐并拢，逐渐收紧，一点点吞噬着她。她拼命挣扎着，却越陷越深。
“杀了……他……”花十三娘的大半张脸已经陷进了肉花里。
“是对我说吗？”欣怡想，“我怎么可能杀死这种怪物？”
花十三娘的脸被吞噬了，然后是肩膀，手臂，躯干，腿，肉花变成了肉苞，只剩下一只脚还悬在那个巨大的肉苞外。
然后，那只脚也消失了。
肉苞不住地蠕动着，摇晃着，似乎是在消化她。
“坏孩子都是班级里的害群之马，不赶快除掉，会影响好孩子学习。”
郑老师缓缓滑到欣怡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是好孩子吗？还是一个伪装好孩子的坏孩子？”
看着面前这张慈祥的笑脸，欣怡浑身颤抖，她多想晕过去，甚至想死，死了就不必见到这地狱般的场景。
“你是好孩子吗？”
“我……是……”
“郑老师说的是不是都对？”
“都……对……”
“我强迫你这么说的吗？”
“不……是……是我……自愿……的……”
两只手从她的脚下伸出来，轻轻捧住她的头。
“你的堕落已经深入骨髓，现在只剩下一个拯救你的办法，让我消灭掉你邪恶的那一部分，你将只剩下纯洁和善良。你愿意吗？”
“愿意……”
郑老师俯下身子，张开了嘴，他的嘴越张越大，大得已经能吞下一个头颅。
她呆呆地站着，感到他的牙齿已经触到了自己的头骨，黏腻腻的口水流进了自己的头发里。
就这样死了吧，已经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有什么东西，触到了她的手。
她睁开眼，竟然是花十三娘的刀，穿出了那团肉苞，刀尖上挑着一个灰黑色的大馒头，是郑老师做的“精神食粮”。
刀微微颤抖着，馒头一晃一晃，似乎是在催促着自己。
一个馒头有什么用吗？花十三娘这样的女杀手都被吞噬了，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弱女子。
刀又颤抖了一下，一片红色的东西轻轻落下来，落到了她的脚上。
是花瓣，白玉兰的花瓣，染满了鲜血。
无数的回忆和痛苦，像一阵寒风猛地扑到了她心上。
她猛地抓起那个馒头，一把塞进了郑老师的大嘴里。
郑老师被噎住了，他“啊啊”的叫着，想把馒头吐出来，却吐不出来，他翻着白眼，拼命甩着头，像羊癫疯似的抽搐着。
那团肉苞也随之颤抖着，抽搐着，忽然一声巨响，血肉四散迸飞，满身鲜血的花十三娘飞跃而出，刀光一闪。
郑老师的头颅滚落到了欣怡的脚下，满屋的巨手、大嘴和眼珠忽然停止了活动。
花十三娘喘息着走到郑老师的头颅前面。郑老师竟然还没有死，他终于吐出了嘴里的馒头，大笑一声：
“邪不胜正，我还会回来的！”
“算了吧，这是个成人动画，你回不来了。”
花十三娘用脚拨 弄了一下郑老师的头。
“把你的臭脚从我脸上拿开！我代表着高尚和纯洁，我不容玷污！”
“竟然说人家的脚臭，好过分！乖狗狗，给你鞋底舔哦，想不想舔可爱女学生的鞋底啊？”
“拿开！”
高跟鞋的鞋跟插进了他嘴里，他“呜哇”怪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花十三娘从地上捡起一大块“精神食粮”。
“给你一道选择题，吃你自己做的精神食粮，舔我这个可爱女学生的鞋底，你选哪一个？”
郑老师瞪着那块“精神食粮”，“呜哇”叫着，眼睛中露出恐惧的神色。
“吃精神食粮就眨左眼，舔鞋底就眨右眼，快说！”
郑老师额头上大汗淋漓，似乎也不知道该选哪个。
“不选的话，是都要吗？”
郑老师急忙眨了眨右眼。
“那你是要舔鞋底喽？你宁可舔鞋底也不吃自己做的那玩意儿啊。”
郑老师含着鞋跟，模模糊糊地说了一个“是”。
“原来你是这样可耻的老师啊，竟然想舔女学生的鞋底！”花十三娘把鞋跟从郑老师嘴里拔出来。
“对……对不起，我……我是很可耻……”郑老师谄笑着说。
“可我是破鞋女啊，你连破鞋女的鞋底也想舔吗？”
“我……我胡说八道！其实你是我的梦中女神，我觊觎你的美貌和性 感，因为得不到你，才贬低你，厌恶你，只有把你说得一无是处，才能缓解我的失落和欲 火……”
“这么说嘛，哀家凤颜少展。那我也考你一道题吧，对了就放你走。”
“谢谢女神陛下再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请出题。”
“《花仙子》看过吗？”
“看过，看过。”
“小蓓和娜娜小姐都是美丽可爱的女孩子，但是哪一个的鞋底舔起来味道比较好呢？”
“这个……”
郑老师额头上又沁出了汗水。很明显这是个陷阱题，选哪一个都是错的，选小蓓她就会说娜娜小姐的鞋底好，选娜娜小姐她就会说小蓓的鞋底好，理由怎么编都行。
“快选，选错了还是要吃精神食粮的啊。”
“我选我选！”
“快点。”
“她们俩的鞋底……都不好！”郑老师眉飞色舞地说，“都不能与您的鞋底同日而语！您的鞋底，舔起来有春天的芬芳，有夏天的热烈，有秋天的丰盛，有冬天的严峻，像慈母一样的温暖，像大地一样的辽阔……”
郑老师说着，几根血管悄悄从他的脖子里伸出来，联接到了地面的肉层上。在花十三娘背后，一只巨手悄无声息地抬起。
“说得真好，把我的高跟鞋都说醉了，会说你就再说几句。”花十三娘似乎对背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啊，鞋底啊，您美丽芳香的鞋底……”
巨手攥成拳头，猛地砸向花十三娘的后脑。
欣怡刚要提醒她，她一把揪住郑老师的头发，把它从地上扯了起来。
血管“啪”的断了，巨手颓然落地。
“哈哈，竟然敢跟哀家玩花样！这下鞋底没得舔了！”
“饶……饶……”
“那就吃着你自己做的精神食粮好好反省吧。”
花十三娘抓起一把“精神食粮”，塞进郑老师的嘴里。
郑老师瞪着她，呜呜大叫，越来越多的“精神食粮”被塞进了嘴里。忽然他双眼一凸，再也不动了。
铺满仓库的血肉，忽然就垮塌了，碎裂的肉块消融成黄色的粘液，在她们脚下缓缓流淌着。
欣怡呆了半晌，才对花十三娘说：
“这是怎么回事？他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怨念太深吧，因为长时间没有学生回来看他，变成了哀怨之怪教师啥的。”
“……谢谢你。”
“不客气，都是我应该做的。”
花十三娘手腕一转，刀锋划向她的咽喉。
她的刀实在太快了，快到欣怡都来不及反应。
等她明白过来，刀锋已经贴到了她的咽喉上，却没有削下去。
刀锋寒气逼人，满是鲜血，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你干什么？”
花十三娘没有回答，几乎透明的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游弋、飘荡，如同两缕黑烟，又如同两团鬼火。
欣怡忽然觉得她比那郑老师还要可怕。
“你……你不要开玩笑……”
“我说过我心眼很小的，第二轮你为什么选我啊？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你不是说……不要紧吗？”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要紧？我只是临死前装个小逼而已，其实我气坏了，伤心透了，我帮过你记得吗？你这样伤害我一个苦命女子，你觉得好吗？”
“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
“你拿什么来补偿我的精神损失呢？”
“我……我……”
花十三娘缓缓收起刀，走到她面前。她的胸 部微微起伏着，几乎已经杵到欣怡脸上，鲜血和粘液在她的肌肤上缓缓地流淌着。
“你……你要干什么？”欣怡心里一阵慌乱。
花十三娘湿润火热的嘴唇轻轻触到了她的耳轮上：
“看来，只有用你的身体来补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