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依依是在他的怀里醒来。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手臂,但却又被对方紧紧地抱住。
“别动,再抱一会儿。”
感受着他的胸膛从她的后背传来的温热,轻柔地说着:“李翊然,你睡迷糊了。”
他将她抱得更紧,十分清醒地说着:“我昨晚梦到你不见了,我在花田里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我好着急、好着急。”
“你不都说了,是梦。”
“但是那个场景好真实,我好害怕再见不到你。”她不说话,没有回应他的不安。“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你松开,我十点要去出版社签合同,不能迟到。”
“不要,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
林依沉默,她要怎么说?“李翊然,我说过……”
他打断她的话:“不可以拖泥带水,也不可以死缠烂打。但我就是很想见你,会忍不住点开我们的聊天对话框,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别忘了,我们那天分手,是达成共识的。”
的确,他们达成了共识。李翊然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他那会儿同意了她的提议,就那么顺着她的意思分手了。
整个房间都沉默着,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躺着。这样的沉默让他放开了手,看了看手表,九点。
起床去洗手间洗漱过后,她正在收拾自己的背包。李翊然注视着她,女生一脸迟钝,明明她才是那个没睡醒的人。“你去洗漱,我去做早餐。”
“哦,好。”
吃早饭时,她拿着筷子,迟迟地嘱咐:“你如果要在这边待几天的话,记得找一下民宿,这两天总不能一直住在一起。”
他很失落,沉沉地说着:“又要赶我走吗?”
林依没有正面回复,匆匆地吃完早饭,一口气灌下整杯牛奶,“我去出版社了,拜拜。”
办公室内,双方签订合约后,编辑问:“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儿子好不容易过来找我,我和他聊不上两句就会吵架,想着你们同龄人会有共同话题,应该会好很多。”
林依为难,她和他儿子又不熟。
“就你上次过来见到的那个男生,个子高高的,戴副眼镜,长得也不错。”老大叔开心的介绍着自己的儿子,“那臭小子今年刚高考毕业,在家天天和我唱反调。你也就比他大一岁,现在都有能力写出这样的文字,他身边就是应该多一点像你这样的朋友。”他埋怨,“整天吆喝写武侠小说,也没见他写出什么来!”
林依听着大叔的闲聊,感觉心情好了不少。这位叔性格很开朗,自从第一次见面他介绍她民宿时,依依就这样觉得。
不过,李翊然还在民宿那边,就算再疏远他,把他一个人晾在那也不太好。
“叔,我朋友特地过来找我,所以……”
他像是家里的大舅二舅一般,好奇地问:“男朋友?”
林依尴尬地浅笑,她和李翊然该怎么说,本来分的干干净净,现在却又这样不清不楚,“不是,分手了。”
“那看来他是不想分。”稍稍琢磨了一下,“你好像也不想分。”
林依礼貌的上扬嘴角,这位大叔好像上过不少情感类节目,看样子已经养成半个职业病了。
他帮她倒了杯水,开始中年大叔的絮叨。林依起初无奈,只能听着这位认识了不到一周的长者开导。只是和他聊天倒也开心,如果自己的爸爸没走,应该也是这个年纪……
大叔秉着劝和不劝分的原则,细说着这其中的道理。
“一个男生大老远地跑过来和你示好,你俩怎么说也得好好聊聊!别怪我多嘴,愿意追出来哄人的男生,只要他不是变态,差不到哪去。”
林依听了许久,其实听进去不少,就比如,她决定回去和李翊然好好聊聊,说一说自己的心里话。
办公室门还没彻底打开,便听到编辑的儿子吵嚷着:“爸,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下班吃饭啊!”进门看见聊天的两个人,许宸旭的语气也温和了许多,“呃——合约还没签完?”
“签完了,我和她聊会儿天。”
林依看向他,浅笑着与他点头示意。男生有些腼腆,语气很乖巧地说着:“爸,您唠叨我还不够,得着个同龄的就念叨啊!”
那时的许宸旭还带着黑框的眼镜,头发由于高中校规,所以一直是寸头。如今头发养了三个月,不长不短,算是最难看的时候了。
刚刚毕业的高中生,林依这样漂亮有气质的女生,便成了他的情窦初开。也是在那年,他一遍又一遍的通读她的作品,回想着和她相见的那个画面,他了解并喜欢上了那本书的作者。
所以两年后,在咖啡书屋见到她的时候,他毫无疑问的再次陷入对她的爱恋。
只是林依却没有认出他来。
许宸旭对林依的喜欢,其实很久了。
“那叔,我先回去了。后期的宣传就麻烦您了,我不方便参与。”
“好。不过听叔叔一句劝,人活着得勇敢一点。加油,你会度过这个难关的。”他笑着,握紧拳头为她鼓劲。
受到他的感染,林依笑得开朗了许多,“嗯,谢谢您。”
从出版社离开,她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呼出去。她和李翊然之间,的确缺少对这些事情的沟通。
穿过一片片的向日葵花海,快到民宿之际,她看到李翊然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一侧的向日葵发呆。
看来发呆这一习惯,彻底的传染给了他。
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李翊然,长得又高又帅,会打篮球,不沾花惹草,温柔体贴,但凡是个正常的女生,应该是恨不得想要将她变为自己男人才对。
林依啊林依,你干嘛非要把他推开呢?
李翊然站起身,“你回来啦!”
“还没走?”
“嗯。”
“那、民宿订了没?”
“还没。”他失落,烦心地说着,“一会儿订。”
“那不用订了。”她走过来,李翊然的不解看着她,“住这儿吧。”
他跟她进了屋子,浅笑着皱眉问:“你确定?”
“嗯。”她点头,“我十八号回去,也就两个晚上,你睡沙发吧。”
看着她喝水时还会偷偷地瞟过来,第一次发现,她也有出尔反尔、耍赖任性的时候。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林依不太自然地看向他,有些愧疚:“我想了一下,其实我们之间,应该把一些事情讲清楚比较好,毕竟好聚好散。”
那看来还有回旋的余地,他倚靠着桌子问:“那要现在解决这个问题吗?”
“还是先吃饭吧,聊天也是需要动脑子的。饿着说话,不利于大脑组织语言。”
“那吃什么?”
“桌子上的那些,回来的时候在附近店里买的。”
两个人一起拆着外卖盒子,她显然是买了两人份。
“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猜的。”
两个人还在弄着饭盒,他抬眸看向依依,清秀的脸庞掩饰着自己的心思,看来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希望他离开。
午饭过后,两个人坐在门口的屋檐下。房子周围的向日葵,一个个笑容可掬的对着太阳。而林依又换上了那身,与她不相符的长衣长裤,和他席地而坐。
一起看着门前的小路,明明说了要解决问题,却也不知该从何谈起。
林依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启话题时,李翊然却直白地询问:“为什么想分手,是不喜欢我了吗?”
“李翊然,我觉得你应该好好的正视自己,明明倒追你的女生那么多。”
“追你的男生也很多。”
她不以为然,“那还不是和你在一起了!”
“但你还是提分手了!”
林依低着头,黯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翊然,我这个病反复无常的,有时候来得就很突然,我挺怕吓着身边的人。那段时间我状态不太好,面对你的时候也很消极。”
李翊然听她讲着,他多多少少也感觉得到。
“上次在医院,你过来陪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那种羞耻感和愧疚感特别强烈。”停顿几秒,“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就觉得你不该承受那些,而且你好像也承受不了。”
李翊然垂着脑袋,原来她早就看出了他的慌张不安,“对不起,不仅没帮到你什么,反而还让你不好受。”
林依淡然地看向远处的天空上,“干嘛说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
他沉默许久,低声坦诚自己,“我知道我不如廖医生,无论是哪个方面。我那会儿也挺累的,就是感觉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忙,除了在旁边看着什么都做不好。”
“我好像没办法给到你力量,反而成了你的压力。分手之后我以为我控制得住自己,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不去想你。”
“我可能是你人生中的一道坎吧,跨过去就好了。”她调侃。
“跨不过去了,栽在你身上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气氛还算不错。
李翊然有些在意地问:“嗯……你和廖医生……”
他没多说其他的,眼神试探地看向林依。她明白他想知道什么,直白地讲着和廖舜偲的事。
林依还没出生那会儿,他们两家就是邻居。等到她出生的时候,廖舜偲已经在上小学。两个人相差七岁,本来玩不到一块去。但是听廖舜偲说,他们第一次讲话,是小依依主动的。
那天廖舜偲放学回家,站在门外就听到争吵声,还有各种物品摔到地上发出的刺耳声音。他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屋,就那么坐在楼道里。
三岁时的林依不大点一小个,看到邻居家的哥哥坐在楼梯上,便走过去抓着他的手要抱抱,然后林妈妈就把他带回自己家里了。
廖家夫妻从吵架到闹离婚,根本没怎么管过他们这个儿子,所以那几年廖舜偲没少蹭林依家的饭,因此这样一对相差七岁的青梅竹马就产生了。
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家庭,也都有所参与。林依家对于那时候的廖舜偲,是一个温馨的避风港。而她爸爸离开的时候,他也陪在她身边安慰她。
“后来,我哥初中的时候他父母就离婚了,法院将他判给了他爸爸。但是他爸爸没多久就再婚了,带着新老婆买了新房子。然后我哥他也是倔,那会儿直接申请了住校,每次放假就回那个没有人的家,一到吃饭的点我就会去叫他过来吃饭。”
李翊然恍然理解为什么他们的关系这么好,廖舜偲确实是看着林依长大的。
“原来是这样。”突然间松了一口气,他早就不知不觉把对方当成情敌了。整个人一瞬间变得豁然,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陪着她的,毕竟他才是林依的男朋友。
伸出手问:“我们可以复合吗?”
“你这话题转变的太快了!”她伸手拍了他的手掌,“算了,我马上就要出国开这颗脑袋了,你难道不应该借着时间和距离,忘了我才对吗?”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林依惊讶地看向翊然,浅笑的理智说:“你还有一年就毕业了,瞎胡闹些什么!年纪那么大了还能说出这么不懂事的话!”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
“我也没有在开玩笑。”
彼此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的确,他们都是认真的。
“可是就算你做手术,也并不妨碍我们在一起啊!”
林依不讲话,她喜欢李翊然,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想以这幅病恹恹的样子和他在一起。
李翊然看着如此沉默的林依,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多快乐。
但是如今和她并坐在一起,却连和她牵手的可能都没有。望着她可人的模样,控制不住的亲吻她。
“唔——”
林依意外,极力反抗,推搡着他的胸膛。可他的大手抚着她的脖颈,让她丝毫没办法脱离他的亲吻。
温热的呼吸,相撞的鼻尖,湿润的唇舌……
原来,接吻也会让人上瘾。
半晌,他停下,靠着她的额头,不平静的喘息着。
依依轻柔地说着:“李翊然,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完全不受控制的喜欢你。”停顿,右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我们复合吧,或者,当做从来没有分手也行。”
“你耍赖啊!”她握住抚在脸上的手,轻声说着。
“嗯,想当一次无赖。”
握紧她的手,将她推倒在木质的地板上,继续刚才的亲吻。就这样,两个人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似是非是的情侣,而那天晚上,翊然去找民宿老板又要了一床被子,乖巧的躺在长椅上。
林依不懂,关灯后问他:“为什么今天去那睡?”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对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