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莽撞人与铁血真汉子
书名:闲话《大明王朝1566》 作者:北宫伯玉 本章字数:6283字 发布时间:2022-01-10

本篇参考剧情第二十集

 

赵贞吉对着何茂才轻声细语的一番话,里面夹带了不少私货,造谣生事、挑拨离间的事儿先不聊,单聊聊这句“你是从犯”的问题。何茂才进门的时候确实嚣张跋扈了些,可人家何大人屁股才刚坐在板凳上还没张嘴呢,怎么到主审官嘴里就莫名其妙变成“从犯”了,赵巡抚您这“铁口直断”的本事,可比江户川柯南狠多了。顺便给赵巡抚提个醒,您是来审案的,这案子还没审呢咋就直接给判了?一丁点前戏都没有就直奔主题而去,直接给发了个有罪判定,赵巡抚您似乎有些过于猴急了,到底您跟何茂才谁才是那位莽撞人呢?0与1是性质问题,1到100是程度问题,讲道理应该先问是不是,再讨论有多少的问题,赵巡抚审案连起码的犯罪事实都没搞清楚,就已经琢磨着要帮何茂才减刑了,这被告人能不喊冤枉吗。

 

量刑也是具备鲜明的时代特色的,比如朱重八那会,据说贪污个100两就够拉出去剥皮实草了,照这个算法芸娘身价20万两,放到崇武年间够扎2000个稻草人的了。80年代严打的时候,流氓罪是可以判死刑立即执行的,王校长平日干的这些事要是早个三四十年,那就不是上热搜的事了,估计能直接上《法制日报》了。所以说违法犯罪也是需要择时的,干啥都不能撞在枪口上,郑泌昌、何茂才就是撞到了道长严打的枪口上了。讲道理平常日子分点茶叶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偏偏郑、和二位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嘉靖四十一年国库亏空、改稻为桑、两党恶斗白热化、东南沿海用兵、沈一石家底被掏空、海老爷突击提拔县处级,这一系列黑天鹅事件全让郑、何二位给赶上了。一般人踩一个两个雷,那叫做点儿背,像郑、何这种接二连三把所有的雷都趟一遍的,估计是自家祖坟风水出了问题。

 

顺便说一句性质问题永远比程度问题要命,有些时候只要不是0,其实1跟100也没多少区别,俗话说忠诚不绝对,那就是绝对不忠诚。有些罪是万万不能沾的,比如谋反、通倭、毁堤淹田这一类的,量刑都是灭门保底,诛十族才封顶的,甭管什么主犯、从犯、1还是100,只要沾点边的,户口本上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只要毁堤淹田的事儿不被翻出来,郑、何二位起码还属于经济犯罪层面,离十恶不赦还有点儿距离,毕竟不是朱重八那会了,分点茶叶也不一定都得变稻草人。问题在于这案子是道长亲自下旨、明发上谕督办的“天字第一号”案件,何茂才还没张嘴就给定性成“天字第一号”从犯了,再怎么减刑怕最多也就是留个全尸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何况压根儿也没打算保持沉默,只见何茂才青筋暴跳、双眼外凸、丹田发力,好似河东狮吼一般大喝一声,“冤枉!!!”曾记得后汉三国时期,也有这么一位莽撞人,豹头环眼,立于当阳桥头也吼了三声,估计也就是何大人这个音量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好基友就是好基友,根本用不着串供,一上堂就喊冤,这是要组团来翻案了。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此刻何茂才负责吼,锦衣卫负责出手,只见一个锦衣卫老哥用力拍了下桌子,大声呵斥到,“住嘴,再敢咆哮公堂,这里可有的是刑具!”实话实说锦衣卫几位老哥对郑、何二位大人忍了许久,早就不耐烦了,这账还得从郑泌昌在织造局满地打滚那时候开始算起。锦衣卫历来没有打嘴炮的传统,何大人要是敢再嚎一嗓子,这屁股可能就要开花了。

 

何茂才可不是一般的文职人员,二十年的老刑名,平常干的就是刀口舔血、杀人越货的买卖,用得着你的时候哪怕是在地牢里,也能给你炖条河豚吃,用不着你的时候直接就地碾死。像何茂才这种豹头环眼、辣手摧花、心黑手狠、铁骨铮铮的莽撞人,面对酷刑的威胁,自然不甘示弱。只见何大人瞪着眼睛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敢再说话,喘了几口粗气一扭头,态度异常诚恳地对赵贞吉说,“赵中丞,我虽是革员,却尚未审讯定案,请依《大明律》待我。”哎,没想到铁血真汉子、大明莽撞人何茂才同志,竟然是个虚有其表、外强中干的怂货,只喊了一声“冤枉”,锦衣卫一吓唬就力不从心了,何大人就是个银样蜡枪头,实在是中看不中用阿。


相由心生也不能绝对化,看人还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浓眉大眼的不一定都是正人君子

,一身肌肉的不一定都是钢铁直男,长得跟外星人似的不一定都是首富,穿虎皮裙子的不一定都是弼马温,豹头环眼的也不一定都是铁血真汉子。尤其是在整形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给人相面这种事,难度是越来越高了,锥子脸不一定都克夫,双眼皮儿也未必能遗传,亲子鉴定搞不好就随了邻居,总之一切都充满了高度的不确定性。看何茂才的面向,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豹头环眼、骨骼精奇,正官运至少是四品顶戴,谁能想到这么个大人物,遇到事儿还没有杨金水的干儿子李玄带种儿,有些器官长在何大人身上也是废了,聋子的耳朵就是个摆设。

 

锦衣卫一拍桌子,何大人的态度立刻端正了许多,文质彬彬地指出了赵贞吉语言中的逻辑陷阱,首先声明自己只是革员,尚未审讯定案,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从犯”,其次是希望赵巡抚能按照《大明律》秉公处理,不要搞什么私刑。老刑名毕竟是老刑名一句话切中肯綮,可惜面对的是一屋子坏人,海老爷这样的提提《大明律》也就算了,何大人就您平日里干的那些亏心事儿,也敢堂而皇之地提《大明律》,真不怕出门就被雷殛了吗?面对何茂才的诉求,赵贞吉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语重心长地说,“我自然可以以大明律法待你,可几位宫里的钦差,他们怎样待你,我就无权过问了。”赵贞吉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一丁点毛病都没有,君子远庖厨嘛,赵巡抚自己肯定会照章办事,至于别人干什么、怎么干,只要血不溅到自己身上,一律视而不见。

 

对何茂才这种人,只要打不死不妨就往死里打,在赵贞吉心中除了自己是君子,其他人都是厨子,赵巡抚只管上桌吃饭,谁下厨都一样。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理学之臣张嘴就是套路,听的朱七直翻白眼。赵贞吉答题完毕,听得何茂才血压突突的往上飙,跟理学之臣讲道理肯定没用,只能耍无赖了,何大人从板凳上一跃而起,狠狠地说,“那好,该用什么刑,就用什么刑吧,打死了我,朝野自有议论。”以退为进是个好策略,不成功还可以顺带接一手苦肉计,只可惜何大人的嘴到底没有锦衣卫手里的板子硬。何大人你这番话刚才能直接说该多好,有没有效果先放一边,至少还能维持下硬汉的人设,这人设要是崩了再往回找补可就难了。

 

论刑讯手段锦衣卫绝对是祖师爷级别的,中美合作所里那些军统特务最多就是学了个皮毛而已,要真是“该用什么刑,就用什么刑”的话,讲道理就何茂才干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拉出去骑着木驴游街都算捡便宜了。至于说“打死了我,朝野自有议论”只怕是何大人你想多了,自我感觉不要太良好,朝野是专门有人负责禁言、删帖、控评的,还记得第一集的周云逸吗,光天化日午门底下给拍死的,也没见朝野有啥议论。就何大人您这种情况,真给打死了一层层报上去,也就是个拘押期间,半夜喝凉水窜稀给窜死了,除了让朝野更加关注肠胃健康外,啥议论也不会有,何大人您可长点心吧。

 

能动手最好就别哔哔,朱七打心底里瞧不上何茂才这种外强中干的怂货,全身上下最硬的就是一张嘴,老刑名除了能吹,干啥啥不行。“这你就错了,比你大几级的官我们都打死过,连蚊子都没有哼一声,何况你这么个小小的赃官。还有,你家里的人现在都还在西院里关着呢。”当领导的说话就是有水平,朱七冷冷的一番话句句诛心,把何茂才直接给破防了。锦衣卫弄死何茂才,就如同蒋千户弄死井上十四郎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就把事给办了,别说弄死个何茂才了,就是何大人全家都半夜喝凉水窜稀死了,也就是个石沉大海,根本上不去热搜,能有啥朝野议论。江湖恩怨江湖了,个人因果个人担,祸不及家人是起码的底线,很明显锦衣卫历来以诚信为本、说到做到,办事绝不存在任何底线。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何茂才全身颤抖,伸手指着朱七半天说不出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此时的何大人早已是身体被掏空,雄风不在了,急需补充肾动力。


肉食者鄙、当局者迷、关心则乱阿,朱七一番话说得何茂才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血压突突的往上飙,举手对着朱七点指半天却哑口无言,就差吃速效救心丸了。经过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何茂才虎躯一震,眼光顿时灰暗了下来,“我是拿过沈一石的钱,拿多少我认,能退多少我退。可上谕说郑泌昌和我贪墨有几百万之巨实属冤枉!”何茂才本可以选择保持沉默,但他偏要逞一时口舌之快,何大人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供,让他万劫不复。老刑名一开口就是送命题,“我是拿过沈一石的钱,拿多少我认,能退多少我退”,此言一出这就算是彻底定性了,何大人您这个缴械投降的速度实在是让人五体投地、望尘莫及阿。“可上谕说郑泌昌和我贪墨有几百万之巨实属冤枉!”犯罪事实都自己招认了,此刻还在为涉案金额的事纠结,又有什么意义呢。

 

定性问题永远比定量问题更关键,主要矛盾就是0和1的问题,只要把这个1立住了,1后面加几个零那都是技术问题。案子的关键在于郑、何二位到底拿没拿沈一石的钱,而不是二位具体拿了沈一石多少钱。同样的问题,看看郑泌昌教科书一般的应对,“那我要说我并没有拿过沈一石的钱财呢”,死活不承认拿过沈一石的钱,这才是唯一的标准答案。无论赵贞吉再问什么都用,“我已落天网,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这句话怼回来,无懈可击的绝对防御堪称完美。再看看何茂才的应对,第一句就是“我是拿过沈一石的钱”,开局就直接gg了后面还搞个锤子阿。至于什么“拿多少我认,能退多少我退”就更扯犊子了,赵巡抚要非说你和郑泌昌一人拿了500万两,这金额何大人你能认吗,讲道理退多少是何大人你能说了算的吗, 从何大人家里能抄出来多少自然就能退多少,先把逻辑捋顺了,ok!

 

郑泌昌的策略就是保持沉默,打死不张嘴神仙也没辙,有本事赵贞吉你们自己查去,查出来多少我认多少,查不出来那就是我压根没拿过,指望我自己出卖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何茂才的策略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锦衣卫一吓唬何大人就把自己打包给卖了。何大人的意思是,只要金额不太离谱,你们说拿了多少我就认多少,能退多少我全退。何茂才自己都承认拿了钱,还好意思喊冤枉,这种骚操作也只有二十年的老刑名能干的出来。拿没拿钱是原则问题,具体拿了多少是技术问题,何茂才最失策的地方就是,原则问题上妥协退让的太快,偏偏又在技术问题上纠结半天,何大人这种情况往高了说叫做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往低了说就是脑子里面缺根筋,压根儿就没搞清楚状况。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郑泌昌前面的所有努力与坚持,都被何茂才这番话戳了个稀烂,所以说这人要是不开窍,再怎么点拨也没用,郑大人那高深莫测的眼神,远远超出了何大人的认知领域。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摊上何茂才这样的队友,郑泌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何大人这嘴里实在是吐不出个象牙来,张嘴全是不该说的话,根本不用海老爷出手,阴沟里就能直接翻了船。

 

郑泌昌、何茂才一共拿了沈一石多少茶叶,这笔账不难算,20年共分了1000万两茶叶,平均每年50万两;每年明前第一茬的狮峰龙井,严嵩、严世蕃、吕芳各二两,杨金水、郑泌昌、何茂才各一两,剩下一两是沈一石的;郑、何二位每年各分走茶叶5万两,郑大人分了4年、何大人分了三年,满打满算,郑泌昌拿走20万两、何茂才拿走15万两。两位大人涉案金额合计35万两,按购买力去测算,芸娘这种档次的扬州瘦马按团购价,勉强能够买俩,一左一右和杨公公凑一起斗地主正合适。

 

“可上谕说郑泌昌和我贪墨有几百万之巨实属冤枉”,冤枉不冤枉只有天知道,道长说你们贪了几百万两那就是贪了几百万两,不存在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案子交给赵贞吉去审,卫星只能越放越高,涉案金额必定是层层加码,几百万两与大几百万两也就差了一个字,这才叫会办事;赵贞吉要是审出来两人贪赃35万两报上去,往轻了说叫失了智,往重了说那就是欺天了,说不准赵巡抚还得走在郑泌昌前面。


对于浙江这个案子,犯罪事实重要吗,一点也不重要,除了海老爷之外,没有一个人在乎过去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当前的局面,那就是“指鹿为马”。鹿也好马也好,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赵高说它是马,它就必须得是马;河工失修也好毁堤淹田也好,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道长说是河工失修,它就必须得是河工失修;人也好妖也好,是人是妖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僧说她是人,她就必须得是人,否则就念紧箍咒哔哔死你;几十万两也好几百万两也好,贪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道长说他们贪了几百万两,哪怕是临时往他们家里运银子,堆也要堆出百万两来。指鹿为马的精髓在于,事实真相一点都不重要,掌握权力才重要,谁掌握权力,谁才拥有事实真相的最终解释权。

 

理解了这一层,才能真正体会到何茂才的可爱与幼稚,近奸近杀古无讹,恶人自有恶人磨。当何大人声嘶力竭地喊出那句“冤枉”时,那真是莫大的讽刺,卖油的娘子水梳头,20年的老刑名喊“冤枉”,何大人尚且如此,真不知这20年来,浙江的百姓过的是怎样的日子,这大概就是魔幻现实主义吧。郑泌昌是死活不张嘴,谁拿郑大人也没辙,何茂才不同,何大人既口无遮拦又怕挨打,关键有时候脑子还间歇性的抽风,遇到这种送分题赵贞吉自然要好好把握一番,索性让何大人自由发挥可劲儿往外说,反正认罪这种事,郑、何二位谁说都一样,一个人招了就等于全招了,柿子肯定要捡软的捏。

 

何茂才承认自己拿了沈一石的钱,这就好办了,打开了突破口,剩下的就是深度挖掘了,赵贞吉顺水推舟地帮何茂才递了个话茬,“哪儿冤枉了?”何茂才稍微稳了稳心神,理了理思路,开始侃侃而谈,“我来浙江也就三年,沈一石的家产供着好几任的官府开支,怎么能把所有的账,全都算到我们头上?这是第一条冤枉。还有,朝廷给我们的俸禄也就那么一点,府衙里的开支又那么大,哪个衙门能够靠例银对付公事?赵大人,你也是封疆大吏,你在南直隶当巡抚仅靠例银,够衙门的开支吗?”何茂才这番话“虽不中,亦不远矣 ”,歪理也是理并不都是胡搅蛮缠,只不过何大人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洪亮,颇得了几分泼妇骂街的神韵。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20年时间除了严嵩父子、吕公公岿然不动之外,还有三任总督、四任织造、五任巡抚以及数不清的各级官员一起分过茶叶,20年前郑泌昌也才刚刚进士及第,如今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一股脑全扣在郑泌昌、何茂才头上,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丢丢的违和感;在大明无论是公务员还是宫务员,台面上的薪资待遇确实不算高,那时候也不是一夫一妻制,但凡要是多娶几房过门,估计单靠工资也就只能解决个温饱问题了。当然这事也不是道长的锅,要怪就怪朱家那位老祖宗朱重八同志实在是有点抠。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金榜题名,外派地方做个父母官,结果到手工资还没人送快递赚的多,讲道理这事搁谁身上都难免心里失衡,要真不让这群人搞点计划外收入,估计早晚都得给整抑郁了。当然话说回来,高薪养廉也未必就靠谱,清朝的“养廉银”制度养了半天,楞是养了个和珅出来,也算是前车之鉴了,所以说制度建设任重而道远,领导干部时刻加强自身党性修养才是第一要务。

 

办公经费有限,“哪个衙门能够靠例银对付公事”?何大人这个问题颇具代表性,不过世事无绝对,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海老爷的衙门一准就能靠例银对付公事,说不定年底办公经费还能给剩点结余。有些规矩大家都知道,但确实不方便摆在台面上讲,所以才成了潜规则,刚才何茂才说着说着,怕是脑子又抽风了,竟然当着锦衣卫的面拿潜规则的事儿质问赵巡抚,“赵大人,你也是封疆大吏,你在南直隶当巡抚仅靠例银,够衙门的开支吗?”莽撞人毕竟是莽撞人,脑子里面就一根筋,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看看场合,现在是庭审又不是研讨会,何大人麻烦你先把自己的犯罪事实交代清楚再说,至于大明朝的公务员薪资体系是不是亟需调整,那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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