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怡不知道自己该选谁，她讨厌红面罩，但是红面罩没有选她；她害怕花十三娘，但是花十三娘帮助过她；班基对她似乎很有善意，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对他有种莫名其妙的仇恨和厌恶。
“我……可不可以不选？”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选我自己？”
“你选你自己？你是太善良呢，还是太怯懦呢？你可以选你自己，但是这样一来，第一轮就揭发不出坏孩子，只好重新再来，这一轮没有人选你，下一轮可就不一定了。”
这句话像一剂毒针，把毒液灌进了她心里。她犹豫了一下，说：
“我选。”
“你选谁？”
欣怡的手指指向了红面罩。
“那你就是坏孩子。”郑老师的巨手也指着红面罩。
“我没有选你啊！”红面罩对欣怡大喊，“我可以选你，但是我没有选你啊！我为了你得罪了这个本来不用得罪的光头！我上有老下有小啊，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欣怡转过了目光。
郑老师捡起一把手枪，扔到她面前。
“杀了他。”郑老师说。
“杀了他？”
“你是学习委员，你得替老师执行纪律，你以为学习委员只是收作业吗？”
欣怡看着那把手枪，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这辈子从没把自己和杀人联系在一起，但这郑老师是个残暴的怪物……
“快点！”
欣怡的手颤抖着，捡起了手枪。
“保险他已经替你打开了，把手扣在扳机上，把枪顶到他的脑门上，反正坏孩子活着也只是给社会增加肥料，现在肥料不值钱了。”
手指碰到了扳机，仿佛被烫了一下。
那么可怕的一个小机械，稍微一动就会抹掉一条人命。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想把枪扔掉，能扔多远扔多远。
“紧张什么？每天地球上都有无数生命消失掉，根本不会改变什么。”
“我做不到……”
“这是对你的考验，你杀了他，就证明了自己的优秀和纯洁，如果你通过了最后的考验，我不仅放你走，还会把你想要的东西给你。”
她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你看我像骗人的人吗？我骗你有什么好处？”郑老师笑了笑。
她的枪口已经移向了红面罩。
红面罩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哀求之意。欣怡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也扣不动扳机。
“千万别开枪，求你了，饶了我……”红面罩哭着说。
欣怡看看郑老师，又看看红面罩，她还在犹豫，她在心里拼命地给自己堆积恨意，堆积对红面罩的恨意。
“没事，即便你杀了他，也是老师强迫你杀的，将来不会负法律责任。”郑老师忽然说。
这句话解除了她最后的思想包袱，她深吸了两口气，握紧了手枪。
“下定决心了？”
“嗯。”
“开枪吧……”
郑老师话音未落，“砰”的一声，滚热的鲜血飞溅到了欣怡脸上。她尖叫了一声，红面罩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左胸上鲜血淋漓。
“不错不错，给你发个奖章！”
郑老师拍了拍她的肩膀，从裤兜里掏出一朵小红花，别在她的上衣口袋上。
欣怡怔怔地看着还在地上抽搐的红面罩，她忽然又去看花十三娘和班基。花十三娘挑了挑眉毛，班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么下一轮开始了，这次只能揭发一个坏孩子，谁第一个开始呢？”
没有人说话。三个人都已经知道，谁先说谁吃亏，谁最后说谁幸存的几率最大。
“没有人第一个站出来吗？”
“我来。”班基说。
班基指了指花十三娘，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他为什么要第一个选？他又为什么总是选花十三娘？难道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选自己？
“女同学们呢？”
欣怡和花十三娘都没有说话。
“学习委员，这次你先来。”
欣怡哆嗦了一下，她看了看花十三娘，又看了看班基，终于伸出了手。
她指的是花十三娘。
“破鞋女，到你了。”
花十三娘笑了，她从袜筒里抽出烟盒和火机，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用火机点燃了。
“我还用选吗？”她吐了一口烟。
“学习委员，执行课堂纪律吧。”郑老师说。
欣怡又举起了手枪，对准了花十三娘。
“别打我的脸，打这里吧。”花十三娘在自己的左胸比了个心心，“打进这个圈里就行了。”
“对不起……”
“不要紧，人就是这样的，我早就习惯了，说不定我也会选你呢。”
手枪不住地颤抖着，欣怡的泪水蓦然流了出来。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并不恨花十三娘，甚至很喜欢她。但是她怕她，她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砰——”
花十三娘身子一歪，摔倒在地。
她呆呆地看着地上的花十三娘，她的灵魂似乎也被那一枪击碎了。
又一朵小红花被别在了她的上衣口袋上。
“现在是最后的决战了，同学们加油啊。”郑老师说。
可是怎么选呢？两个人怎么选都是一比一，永远决不出胜负。
“我选我自己。”班基说。
欣怡惊呆了。
“小光头，你疯了？”郑老师问。
班基没有回答，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根棒棒糖，棒棒糖又大又圆，是个斜眼符号。
他把那根棒棒糖递给欣怡，忽然笑了一下，欣怡想不到这个钢铁似的男人竟然也会笑，而且笑得很亲切，很温暖。
“这是一位亲切的叔叔，托我送给你的。”
亲切的叔叔是谁？
欣怡接过棒棒糖，不知道班基是什么意思。
“学习委员，执行课堂纪律吧。”
“不用了。”
班基忽然又拔出一把手枪，倒转枪口插进自己嘴里，“砰”的一声，鲜血从他的嘴里和后脑喷了出来。
第三朵小红花被别在了她的上衣口袋上。
现在就剩欣怡了。
欣怡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地上的花十三娘、班基和红面罩，终于哭出了声。她忽然后悔，后悔死的为什么不是自己？为什么自己要杀人？还连杀了三个不想杀的人？
“恭喜你，欣怡同学，你现在是好孩子了！”
“我的第二道题，还有……”欣怡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老师说话算数，否则怎么为人师表呢？”
一张对折的纸条被塞进了她的裙子口袋里。
“你可以走了。”
欣怡呆了一会，转身走到门前，推了推门。
铁门纹丝不动。
她回过头，疑惑地看着郑老师。
“你走吧，我放你走了。”
“可是门……”
“你自己想办法打开吧。”
“怎么开？”
“我答应过给你想要的东西，我答应过放你走，可是我答应过给你开门吗？”
欣怡感到脚下仿佛裂开了一个大洞，自己猛地陷了下去……
“打不开门，说明你是个笨孩子，社会并不需要笨孩子。你还要留下，继续跟我补习功课，哈哈哈哈。”
